東王公孤立青石之巔，手捏訣法，忽然紫袖一揮，天地之間立時便亮出幾道閃電。劈啪聲不絕之中，天上陰雲滾滾，且越來越黑，直如壓迫地麵一般。

  腳下右弼台上，兩便道士見忽然風雲色變，立時全都停下來，持劍四顧，竟一臉茫然。

  鎮元大仙遠遠眺望山峰，嘴裏哼了一聲，正要做法驅散，卻忽然心念一轉，對白蓮花仙笑道：

  “仙子怎麽看呢？”

  白蓮花仙一身文雅氣質，卻最是鬼精，撲哧笑道：“大仙在此，小女子又能有什麽主張？”

  眾人聽她竟如凡人女子一樣說話，無不一愣，進而又是想笑，心想你要真是小女子，那世上的大丈夫又怎麽活得下去？

  鎮元大仙自然不會去充楞，他方才已看出，這個風雲陣乃是東王公用元神做的，要是貿然去破它，必定牽動東王公的元神，那就等於直接跟東王公這種頂級散仙作對了，那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這時已經有了妙計，當即哈哈大笑，說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在此處先處置那交通妖魔的少年吧！仙子，這事你可得有個主張才是？”

  白蓮仙子撲哧一笑道：“那是自然。來而不往非禮也，大仙待小女子先傳訊吧。”

  她一邊說一邊施法，眾人隻見一道紅光飛向遠處的黃中峰頂。

  ……

  東王公出手之前就料定鎮元大仙絕不敢妄動，這時見白蓮仙子的飛書已到，伸手一指一引，一行字跡便出現在綠玉幾之上，寫道：上仙高抬貴手，我等乃奉鬥姆元君之命，還請那位葉秋小道友前來對質，弟子白蓮。

  這下葉秋也看得分明——

  “不是王母之命嗎？怎麽成了鬥姆元君了？”

  他自然不敢說出來，九尾狐仇青曾暗示花仙背後應是王母，這封飛書自然隻是托辭了。

  四仙各懷心思，但祿星卻極為耿直，怒道：“放屁！什麽對質？對質什麽？難道這位小道友是妖魔？”

  東王公卻問道：“仙師以為呢？”

  麻姑也臉色凝重，躊躇道：“對質自然不可，但既然她說鬥姆元君，那還是要去親見的。四位以為呢？”

  壽星老人、福星官人、祿星道人都是一臉不屑，東王公見大家心思各異，心想還是問問葉秋本人，正待開口，卻想到了一件事，破口罵道：

  “雞賊！”

  四仙一驚，同問道：“東皇？”

  東王公雙手捏訣，漫天黑雲慘霧一霎消散，天地再次回到方才的天朗氣清之中。

  他凝神運轉仙法，單手快速的變幻著訣咒，過了許久，才睜開眼來，臉上猶有怒氣，啐道：“方才，鎮元子趁我不注意，竟然分出元神進入了紫宸殿！”

  啊？

  四仙齊聲驚呼，真沒想到鎮元大仙竟然有這番詭計！

  葉秋脫口問道：“他的元神真進去了？”

  東王公莞爾一笑，答道：“他趁我分神遮蔽了天目天耳，便化身為霧氣滲入，但想來吃了大虧，又化成旋風逃走、我方才察覺異常，想要禁製他，卻仍被他逃走了。”

  眾人一聽鎮元大仙竟然也在紫宸殿中吃了虧，想來這青雲山七星殿果然事關仙凡運數，非同小可，就連地仙之首以分身進入，也隻能灰溜溜逃走。

  葉秋這時又稍稍安心，不失時機地問道：“他進去紫宸殿真的是想探知我的隱秘？”

  東王公笑道：“那是自然，方才就說過，小道友定然是跟紫宸殿有關。鎮元大仙這樣想，我也都是這樣想的，想來四位也定然讚同？”

  祿星道人卻笑道：“我可不管那麽多，我隻看道心魔心，別的管他做什麽？”

  東王公忽然神色晦澀，笑道：“‘仙凡古劫’也不管嗎？”

  四仙頓時色變，竟再無隻言片語。

  ……

  葉秋也是猛地一醒——原來下山以來遇到的所有仙家，怕的不是自己這個人怕的是所謂的“仙凡古劫”！

  沒來大長生國之前，還以為仙界是祥雲藹藹呢！結果來了才發現，這些仙家都強橫的很，就算他們知道自己是仙帝，有必要、有機會也一定會毫不留情殺掉的！他們害怕的是自己與“仙凡普劫”有關，才不斷地來示好、打探、窺測。

  隻是不知道這“仙凡古劫”又是什麽鬼東西？

  他深知這事要是不搞清楚，自己在這個世界裏定然難於立足，當即問道：“五位大仙，有一件事葉秋一定要問個明白，否則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還請告知！”

  五人當然知道他要問什麽，全都默然不語。

  葉秋歎道：“我也知道你們不方便明說……但無論如何，這事我都要問一問的——這‘仙凡古劫’究竟是什麽意思？是否指‘古之劫數’，但既然是古之劫數，難道也能影響如今嗎？”

  結果自然是一片沉默！

  五人神色也有些晦暗。

  過了良久，還是東王公掃去沉悶，哈哈大笑道：“還能是什麽？無非就是仙界的大劫數嘛……三月前，天下四方異象頻出，東海有兩頭蛇出水底，北野有母子魚見於大湖，南州有赤鸞說話，西方有雞鹿鳴夜……與此同時，仙界忽然流傳一個讖語，也不知道是誰起頭的？說是‘仙凡古劫’將至，人人大禍臨頭……”

  他雖然道行極高，談起這些異象時卻也忍不住恐懼，聲音竟微微發顫。四仙更是不願提及，一個個品茶的品茶、喝酒的喝酒，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背後，是成仙以來很少狂跳的心髒。

  他說了一半，卻硬生生忍住了什麽……

  葉秋忍不住問道：“東皇，還有嗎？”

  “道友沒發現嗎？東南西北四方都有了，唯獨中州還沒有異象？”

  “我？”

  “正是！

  仙界一直在等待中州也出現異象，卻一直未見。先時還曾在青雲山下發現了劫灰，仙界以為就是異象，卻沒想到後來道友忽然下山了，帶出一連串異象，屈指算來，正是兩月之前。你又如何讓他們不膽戰心驚呢？”

  葉秋想到自己下山時，青雲宗的瘋師叔曾經驚慌失措地喊說“人人大禍臨頭”，想來瘋師叔修為極高，早已看出端倪了。而自己引得山神保護、百草低頭、眾鳥遮陽、五色仙煙等等，都被早已在暗中盯視的仙界傳開，像九尾狐這樣的頂級散仙，自然是見機最快的。

  他們本以為會出現什麽怪異，結果發現是個少年，於是引發了更離奇的聯想，甚或懷疑自己是來清理仙界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