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太皇太後崩
作者:名劍山莊      更新:2020-05-31 23:22      字數:2743
  第一百六十四章太皇太後崩

  禦花園一行後,太皇太後的身子骨一落千丈,陷入彌留之態。每日不分白天黑夜,清醒的時間少,昏迷的時間多,甚至即便是清醒的時候,也不能說完全清醒了,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

  多次叫襄王的小名。

  但是襄王已經在麓川了。

  太皇太後終究沒有等到皇子的誕生。在六月十五日,駕崩了。

  比曆史上提前了三個月。

  卻不知道是不是而今這個朱祁鎮比曆史上的正統更讓他操心。

  太皇太後駕崩,舉國同悲,天下縞素。

  在永樂年間,在與漢王爭位的時候,太皇太後就參與其中,在仁宗登基之後,更是參與進入幾乎所有重大的政治事件。

  如果說,仁宗皇帝乃是與民休息之政的提出者,那麽太皇太後就是將這想法落實的人,從仁宗登基之後,到而今近二年,邊疆雖然不能說沒有烽火,但是海內並沒有大戰,百姓從永樂年間的奔波勞苦之中恢複過來。

  雖然朱祁鎮有提出河北水利這樣的大工程,但是於謙畢竟是能臣,在他的主持之下,不敢說百姓都沒有承受營造之苦,最少很少人因為水利工程而家破人亡。

  即便朱祁鎮也不得不承認。百姓得以安堵,多太皇太後之力。

  所以太皇太後不僅僅在官場,即便是在民間也有很高的威信。

  朱祁鎮不管是真傷心,還是為了繼承太皇太後的政治威信,對太皇太後的喪事也隻有大辦。朱祁鎮親自扶靈,葬禮規格之大,直追宣宗的葬禮。

  而這一件喪事,更是成為正統七年最大的事情。

  辦完這一件喪事之後。

  朱祁鎮卻避居太廟之中,不見任何人。

  宮中憂心忡忡,不得不請皇後去勸。

  太廟之中,乃是供奉列祖列宗的地方。

  朱祁鎮坐在蒲團之上,麵前的乃是太祖,太宗,仁宗,宣宗,四位皇帝畫像一字排開。

  朱祁鎮坐在這裏,就好像是在論文答辯一般,接受這些皇帝的質詢。

  不,朱祁鎮是在接受自己的質詢。

  他對太皇太後的感情從來是很複雜的。

  最開始的政治假想敵,後來的心中靠山支柱。

  在做很多事情上麵,朱祁鎮都是可以大膽的去做,原因很簡單,有太皇太後在。太皇太後是可以為他兜底的。

  就好像是小時候一樣。

  太皇太後一去,朱祁鎮心中先是覺得鬆了一口氣,因為不管山嶽說不說話,山嶽在哪裏,本身就是一股壓力。

  不管太皇太後還政到什麽程度,但是太皇太後隻要活著,她一句話,就能引起重大的政治影響。

  朱祁鎮做任何事情,不將太皇太後意見納入考量之中,是不可能的。

  太皇太後走了,這股壓力就不在了。

  這對朱祁鎮來說,是一件好事嗎?

  不,心中的依靠不在了。

  此刻,他真真正正的成為孤家寡人,之前有些心底的疑惑,是可以選擇性的與太皇太後說說,但是而今,他又能與誰說啊?

  楊溥,於謙,王直,曹鼐,張輔,胡濙?

  別開玩笑了。

  朱祁鎮怎麽可能與他們說心底話。

  他們都是朱祁鎮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但是也是朱祁鎮的對手與敵人。

  這個世界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想將這個世界帶到什麽方向。他隻覺自己好像是一個雙目皆盲的劍客。

  不知道要走到何方,不知道敵人從哪裏來,不知道朋友從哪裏來。

  唯一能做的是,向前方走去,一步步走去,對於任何一個靠近的聲音,都拔劍斬去。

  至於他選擇的道路,到底是真能通向光明,還是黑暗,就連朱祁鎮自己都動搖了。

  王安石變法的目的,未必不是好的,不管說王安石是奸臣也好,是名臣也罷,但是不得不承認,王安石變法引起的新舊黨爭,直接導致了北宋滅亡。

  很多事情,朱祁鎮之前都沒有想過,但是此刻卻細細的剖析。

  如果讓一個男人一瞬間長大,就是當他意思到,滿目看過去,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全部是依靠自己的人。

  就好像是奉天殿的禦座一般,看上去華麗非常,但是背後乃是九龍柱上麵有龍形浮雕,是靠不得的,而兩側距離很遠,根本不可能將雙手放在扶手之上。

  必須坐得筆直才行。

  朱祁鎮心中反思自己,一時間忘記了時間。

  忽然聽見太廟的門一響,錢婉兒挎著一個籃子,挺著大肚子,走進了太廟之中。

  一進太廟,錢婉兒的呼吸都緊促起來。

  這裏就好像是尋常人家的祠堂,一般都不許外人進入的,連錢婉兒也沒有資格的,這也是下麵的人不得不請皇後過來的原因。

  朱祁鎮立即將錢婉兒攙扶過來,說道:“你怎麽來了?”

  錢婉兒說道:“皇上,你在裏麵待了好幾個時辰了。下麵的人擔心,就讓我來叫。”

  朱祁鎮看了看天色,說道:“讓你擔心了。”

  在古代過得時間長了,朱祁鎮也學了一手看日頭讀時辰的技能。

  錢婉兒說道:“陛下身負天下之重,太皇太後去了,陛下即便是傷心,也不能這般,臣妾想來,太皇太後在天之靈,也不會讓你這樣的。”

  朱祁鎮說道:“我知道了。”

  雖然朱祁鎮心中為太皇太後去世傷心的成分,是有的。但是極少。因為朱祁鎮早就蛻變成一個政治人物了,他或許身上有這樣那樣的偽裝的,但是本質上,他解讀太皇太後駕崩這一件事情,乃是從一個政治事件來解讀。

  錢婉兒雙手抓住朱祁鎮的手,說道:“皇上,即便沒有了太皇太後,你還有母後,還有我,還有孩兒。”

  “你即便是為了我們也要振作起來了。”

  朱祁鎮看著錢婉兒,心中一陣觸動。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女孩是愛慘了他。他本意上是在履行一個皇帝的義務,因為後宮和諧,才能讓他花更多時間在朝政上。

  說起來,他琢磨楊溥心思的時間,也遠遠超過他想皇後的時間。

  但是這個傻子,卻這麽輕易的就動了真情。

  朱祁鎮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我會振作起來。”朱祁鎮扶著錢婉兒說道:“走吧,朕餓了,列祖列宗靈前吃東西,總是不大好的。”

  錢婉兒臉上一紅,埋怨道:“這還不是你中午沒有吃飯,我才帶了一些點心進來。”

  朱祁鎮說道:“好,好,好,是我的錯。”

  就這樣,朱祁鎮扶著錢婉兒走出了太廟。

  下午的陽光從他們身前打了過來,模糊了他們的身形。

  牆壁上的畫像,用莫名的目光看著他們的背影,似乎有如神光一般。

  隨著太皇太後的離開,永樂年間的風雲人物,也跟著他們的故事成為曆史的一部分,而朱祁鎮卻要踏著他們的餘暉,繼續的向前走下去。

  太皇太後的時代結束了,同樣結束了,從洪熙年間到而今這一段,不敢說絕對和平,但是相對和平的時代。

  但是隨著太皇太後的離開,草原上傳來的戰鼓之聲,已經躍躍欲試了。

  已經持續二十年的和平,雖然還在繼續下去,但是剩下的每一天和平的時間都彌足珍貴。

  一根已經繃緊的線,正在承受兩邊君主的合力施壓,就等著崩斷的一天了。

  朱祁鎮的時代,就在夾雜在血光之中,一步步的來臨了。

  隻是他並不知道,到底是光明還是黑暗。但是他隻能按著自己的意誌走下去了。

  一場從遼東,宣大,榆林,寧夏,甘肅,哈密的戰爭,緩緩的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