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保河濟運
作者:名劍山莊      更新:2020-05-31 23:22      字數:2708
  第一百四十九章保河濟運

  於謙與張經再次用腳掌丈量大堤,分析滹沱河當地的地質。

  這一代的地質類似於黃土高原上的土質,甚至比黃土高原的土質還疏鬆,看似完整的土地。但是在水流衝擊之下,就能層層駁離。就好像是千層餅一層層的剝離開來。

  張經在第一次決堤之後,已經加重夯土層,並在夯土層下麵,打下了木樁。大堤內部,以木框裝著石頭一層層鋪滿,作為緩衝。大堤之上也有一層層的,類似草席的東西。不過都是長達十幾丈寬。巨大的埽放了下去。

  用鐵錨固定。

  如此一來,洪水不會直接衝在堤壩之上。

  這種技術在宋代就已經發展完善了。

  可以說張經能做的都做了。讓於謙來看,也看不出什麽缺陷了。但是麵對這裏的特殊地質結構,卻不能承受。

  張經臉色沉重,說道:“大人,下官想來,隻有一個辦法了,將大堤換成石堤,多用鐵料打下根基。”

  於謙說道:“石堤,鐵料。”

  張經所說的一切,在於謙的耳朵之中自動換算成了錢。

  鐵可不便宜,每斤兩三分銀子,根據各地不同的價格浮動。而真要用在工程上,就是動則萬斤,十萬斤,甚至還不夠。

  畢竟要看單位,乃是斤,不是噸。

  不說別的,單單是鐵價就過萬兩。

  而朝廷雖然將金山銀山砸進河北,但是各地工程量太大,百姓即便是服勞役,但是口糧,工具,材料,等等,都是需要準備的。

  正統六年,近八百萬兩的款項,看似不少,但是分到每一次地方之後,也就不多了。

  在這滹沱河上要砸上幾十萬兩,就大大超出預算了。

  錢總是不夠花的。

  張經小心翼翼的看著於謙的臉色,於謙沉吟片刻說道:“鐵料我想辦法。你安心做事便是了。”於謙似乎記得工部儲存著相當龐大數量的鐵料。如果能從工部搞到一些,就免了從民間購買了。

  河北順利的渡過了汛期,這個消息傳到了北京。

  朱祁鎮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覺得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對於保定,文安,被大水包圍,已經滹沱河決口的這種情況,朱祁鎮已經覺得欣慰之極了。

  雖然放在後世,這個事故依然很嚴重。但是在這個時代,已經相當好了,最少比去年好,在預計範圍之內。

  不過,對於滹沱河決堤之事。朱祁鎮還是比較不舒服的。

  但是既然於謙保了張經。基於對於謙的信任,朱祁鎮自然還是要頂於謙的。

  隻是如此一來,就不大好辦了。

  麵對不少言官的風言風語。

  朱祁鎮隻好召見楊溥,曹鼐。王直。專門對關於於謙的種種問題,做一個解決。

  首先說的就是張經滹沱河之事。

  朱祁鎮對兩人說道:“張經這個人的履曆,朕也看過,是一個能臣,既然如此,用生不如用熟,於謙看人,朕還是信的過的。”

  楊溥說道:“陛下英明,臣回去之後,就曉諭群臣,讓群臣知道陛下之心胸。”

  朱祁鎮見楊溥這麽好說話。心中倒是鬆了一口氣。

  隻是他卻不知道如此老奸巨猾之輩,他想搞一個人,從來是很有耐心的。今日皇帝發話,將言官壓下去,對於謙是好事嗎?

  不是。隻能讓很多官員對於謙的積怨越來越深。

  楊溥知道,不管是朝廷,還是陛下,而今都是離不開於謙的。但是總有能離開的時候。

  楊溥現在要做的就是捧著,一直捧得,捧到有一天,於謙大功在在身,但是百官卻群情激奮。

  讓朱祁鎮做一個選擇。

  到時候,朱祁鎮也未必能保得住於謙。

  楊溥慈眉善目下麵的算計,或許隻有楊士奇能夠察覺。

  朱祁鎮反而覺得楊溥以大局為重,楊溥與於謙之間的關係尷尬,朱祁鎮是知道的,他也沒有為他們調解的意思,因為並不需要。

  下麵人有一點不和,對朱祁鎮來說,並非太差的事情。

  朱祁鎮隨即說道:“漕運總督武興彈劾於謙,說於謙肆意泄洪,衝垮運河,導致而今運河不能通行。這一件事情該如何處置?”

  這一種事情並非第一件了。

  可以說從河北治水以來,治水工程與運河係統之間的矛盾就沒有少過。

  武興也算是大明老將,太皇太後信得過的人。他也是識大體,很多下衝突,他都壓下來了,最少沒有鬧到漕運總兵官與直隸巡撫之間的互懟。

  畢竟是皇帝一手推進工程。反對於謙,就是和皇帝鬧矛盾。但是武興也是沒有辦法了。

  如果仔細看明代的運河的話,就會發現運河都完美的繞過了湖泊,並不是直接通過湖泊北上,而是要在挨著湖泊修建一道河道。

  並非單單是三角澱這裏。在山東好些湖泊都是這樣的。

  這就是保河濟運總原則的體現。

  為什麽不直接通過湖泊,首先都是湖泊,未必是適合的航道,別的不說,就三角澱,一到雨季一片汪洋,一道旱季,就變成了一片爛泥地了。

  這樣的湖泊,如何通行漕船。

  其次,就是靠著湖走,就是用湖泊來調節運河水量。

  要知道,大運河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體係,其中水流的流向可不是想象之中,從南一路流到北,或者說從北一路流到南。各地水流複雜的很。

  而且運河要通過船隻,要保證一定的水位,水太多的澇,水太少了不足以浮起漕船。想想就這必須經過人工調節。

  但是再怎麽人工調節,都需要用到水。不管是因湖水注入運河之中,將多餘的運河水泄洪。

  這就是一個無法解決的矛盾了。

  對武興來說,河北全淹了,也沒有什麽事情。他的任務是按時按量的將漕糧運到京師。

  至於對於謙來說,漕運關他什麽事情,他隻需為河北百姓負責就行了。

  這一次就是如此,運河停航一個月。武興如果搶先彈劾於謙的話,這漕運不利的罪名就要砸他身上了。

  所以,他明知道於謙聖眷在渥。但是還是寫了這分彈劾奏折。

  不過,朱祁鎮看武興的奏折,卻滿眼看出武興字裏行間委屈兩個字,重點在於為自己脫罪,而不是說於謙如何不是。處處為於謙開脫,卻處處暗示朝廷,自己是識大體的,而於謙是不識大體的。

  朱祁鎮當時看到時候,心中就有感覺:“這武興找了一個好師爺,這種明褒實貶,綿裏藏針的文筆,未必是武興所寫。”

  不過,武興作為軍中大將,有幾個幕僚也是很正常的。

  楊溥說道:“按照舊例,當申斥於謙,讓其恢複運河河道,讓漕糧按時到京。”

  朱祁鎮也知道,這是因為漕糧太重要了。重要到了隻要斷絕漕糧三個月,北京百姓的口糧都無法維持的地步。

  所以,任何事情都要為漕運讓步。

  不過楊溥的話,很值得玩味,他強調舊例。就知道朱祁鎮不可能按照這個辦法來的。

  朱祁鎮說道:“那如今該怎麽辦?”

  楊溥說道:“而今戶部糧倉大多數滿的,雖然還沒有到一千萬石,但是足夠支持北京百姓所用,漕糧遲來一個月,應該沒有大礙。隻是這樣的事情,卻是武興與於謙的責任。於謙身為地方官,也有護衛漕糧的責任。不過雙方都是為公事,申斥之後,兩解之,讓他們精誠合作,護衛漕糧上京,不可拖延。”

  朱祁鎮心中暗道:“真是好一手活稀泥。隻是這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