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太皇太後問計
作者:名劍山莊      更新:2020-05-10 16:05      字數:2706
  第六十一章太皇太後問計

  太皇太後離開了慈寧宮,猶豫了一會兒,覺得到文華殿。

  文華殿不僅僅是皇帝上課的一處大殿,也是處理政務的正殿之一。

  最重要的是,文華殿距離內閣很近。

  到了文華殿之後,令讓將三楊一並召來。

  這也是太皇太後不去文淵閣的原因。

  在文淵閣說這個事情,事情就大了。就太皇太後的本意,還是想將這一件事情私下處理了。最好如流水無痕一般。

  胡濙乃是太宗皇帝的老臣,張輔又是勳貴出身,在太皇太後看來,這一件事情告訴了他們,他們說不定心裏怎麽想的。

  唯有楊士奇,楊溥,楊榮三人,乃是翰林出身,又是老臣,卻是能理解她的苦心。

  太皇太後與楊士奇等人本來就很熟悉,即便是朱祁鎮登基之後,也時常召見。

  見了三人,也沒有多寒暄,將皇帝的心思告訴了他們。歎息一聲,說道:“我老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去了。皇帝聰慧過人,隻是我擔心他聰明太甚,自以為是。反而誤了祖宗基業。我一婦道人家,也不知道該如何教導皇帝了,卿等為社稷重臣,與我家也算是通家之好,還請,諸位先生指點一二。”

  三楊立即起身行禮說道:“臣等不敢當。”楊士奇作為群臣之首,歎息一聲,說道:“臣家那個孽障,本不該說話。隻是臣受太宗,仁宗,宣宗三代信任,不敢不言。臣以為太皇太後想的太過了。”

  太皇太後說道:“太過了?”

  楊士奇說道:“臣家裏那個孽障,太皇太後也是知道的,陛下已經勝過他百倍了。陛下畢竟年輕,不知道世間疾苦。也是正常的。就是臣年輕的時候,何嚐沒有妄想?太皇太後是愛之深,責之切。”

  太皇太後聽了心中微微一鬆。

  有時候與朱祁鎮相處,根本就忘記了他才九歲。朱祁鎮養在宮中,錦衣玉食,本就被尋常北線高上一頭。說話行事,也沒有半分孩子氣。

  再加上,宣宗去世,這萬斤重擔都壓在太皇太後身上。

  太皇太後看似波瀾不驚,但是心中並非沒有壓力的。太皇太後的壓力都轉嫁在對朱祁鎮身上了。

  太皇太後一心一意想培養出一個聖明君主。

  朱祁鎮愚鈍,太皇太後也擔心,擔心他將來,為太監大臣蒙蔽,朱祁鎮聰明,她也擔心,擔心他一意孤行。

  總之,不管怎麽樣,太皇太後總是心中有所疑慮。

  太皇太後也知道,她其實對朱祁鎮逼迫很緊。

  朱祁鎮每天五更起床,每天的日程都排的滿滿的,課業,朝政,人情,典故,還有一些宮中事務。

  常常忙到掌燈時分。

  不可謂不勤奮。太皇太後欣慰之後,寄予朱祁鎮的期望也就越高了。

  如果剛剛開始,太皇太後不過想讓朱祁鎮當一守成之君,而且卻想讓他成為如仁宗皇帝一般的,洞悉民間疾苦,愛民如子的好皇帝。

  最少,在太皇太後心中,仁宗皇帝就是這樣的形象。

  此刻她不得不反思,是不是他逼得太近了。

  楊榮說道:“恭賀太皇太後,陛下所言,可以稱之為睿智。”

  太皇太後說道:“哦?何出此言?”

  楊榮說道:“其實陛下不提,臣過一段也是要說的,瓦刺坐大,非朝廷之福。”

  楊榮能得到宣宗皇帝的重用,就是因為楊榮在軍事上的造詣。

  天下所有衛所,關卡,地形,都在楊榮胸中,大部分將領的履曆,楊榮都如掌觀文。可以說是一個移動的資料庫。

  所以對瓦刺興起帶來的變數,楊榮也有關注。

  不過,他作為國家大臣,也知道是有輕重緩急。而今之計,頭等大事並不是瓦刺,而是皇權穩固。

  瓦刺雖然興起,但是底蘊畢竟淺薄,內部也有矛盾,數年之間,是不可能威脅九邊。楊榮自然要先放一放的。

  但是放一放是放一放,並不是說,這一件事情是不存在的。

  太皇太後麵色有些凝重,說道:“皇帝所說的,是真的?”

  這就是太皇太後的局限性了。

  太皇太後見識過戰爭所過,遍地瘡痍的景象,但是對戰略形勢,卻不怎麽敏感。

  這或許是女主的局限性。

  即便是英明神武如武則天,也是對外屢戰屢敗,也幸好,當時大唐的底子厚,容得了他敗家。

  太皇太後也是如此。

  在權謀之上,不下任何皇帝,但是在軍事上,卻有一些短見了,或者說有一些想當然。

  太皇太後這一生見識的,都是太宗皇帝如何猛攻北虜,打得北虜不敢南下。瓦刺即便一統草原,又能如何?

  太皇太後並不覺得,瓦刺有底氣南下。

  但是同樣的話,在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就不樣。在朱祁鎮口中說出來,太皇太後僅僅能信一小半。

  但是這樣的話,在楊榮的口中說出來。卻由不得太皇太後不信。

  “臣不敢欺瞞太皇太後。”楊榮說道:“瓦刺之主,隻要想有所作為,就必然南下,朝廷與瓦刺之間,必有一戰,隻是這一戰,是大是小,臣一時間,卻也預料不出。”

  楊榮作為朝廷之中最明軍事的文臣。

  對戰略形勢的判讀,比一些將領都好,畢竟大明很多將領,都是那一種勇將,指揮一兩場戰事,卻是可以的。但是在大戰略上,對兩國形勢判讀,未必比得上文臣。

  太皇太後皺眉說道:“何不早言之。”

  楊榮說道:“臣與先帝商議過,先帝本意整軍備戰,禦駕親征。隻是天不假年。”

  太皇太後也是歎息一聲,說道:“我兒尚在,何憂瓦刺。”

  楊榮說道:“太皇太後也不用憂慮太過,對於瓦刺,臣有一策。”

  太皇太後說道:“講。”

  楊榮說道:“瓦刺脫歡擁立脫脫不花為大汗,然自稱淮王,太師,軍政大權,盡在其手,以瓦刺四萬戶統治蒙古四十萬戶,一方麵,要借助脫脫不花黃金家族血脈,另一方麵,脫歡又有自立之心。”

  “為了穩定草原,脫歡必須借助脫脫不花,而想要自立一定要除掉黃金家族,如此一來,雙方必有一戰。”

  “朝廷當派使者,前往草原,冊封脫脫不花,同樣冊封脫歡,兩者並重之。另與脫脫不花互市,助漲脫脫不花之心。”

  “一旦雙方力量失衡,必然一戰。”

  “如此瓦刺與蒙古的聯盟不複存在。朝廷又能左右相製,使其無力南下。坐山觀虎鬥。”

  太皇太後聽了,讚歎說道:“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言。東裏先生覺得如何?”

  楊士奇說道:“臣以為做兩手準備,一方麵要挑起蒙古內亂,另外一方麵也要加強戒備,甘肅,大同,宣府,遼東,都要獎勵士卒,選拔將領,修繕城池,以備不時之需。”

  “即便北虜有南下之心,亦不可越長城而下。”

  太皇太後說道:“如此我就放心了。隻是皇帝當如何規勸?”

  三人對了一眼,有言是疏不間親。太皇太後是皇帝的奶奶,即便是太皇太後怎麽對皇帝,太皇太後身後,皇帝還能怎麽做不成?最多板子打在太皇太後的親信身上。

  但是他們三人就不一樣了。

  且不說,這裏說了不好聽的話,皇帝將來怎麽辦,單單是現在,不要看太皇太後而今對皇帝一副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但是誰要說她孫子不好,說不定板子先打在他們身上。

  三人都是人精,又怎麽會犯這樣的錯誤。這可是一個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