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修似乎在思索，又似乎隻是聽著。

  “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上川瞬問道。

  “我不知道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星野修如實說道，就是因為看不透所以才會感興趣。

  “那你知道你在我眼裏是什麽樣的人嗎？”上川瞬將便當盒蓋上，盤坐著撐傘遮住直射的陽光。“雖然我認識你的時間還很短，但你就像個機器人。沒有喜怒哀樂，隻會按照設定好的程序運行。”

  星野修沒有反駁，雖然他的想法和行動都是自主的，但是沒有喜怒哀樂他確實說對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不知道開心是什麽情緒，悲傷是什麽情緒，憤怒是什麽樣，害怕又是什麽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是他被獨自丟下的那一年。

  他從小就與別人不一樣，他很聰明，一些東西一學就會，學習對他來說根本沒有難度。他很少哭也很少鬧，大多時候隻是靜靜的坐著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他記事的也很早，好像從生下他，父母就一直在爭吵，後來兩個人都離他而去。他不是被期盼出生的孩子，也不是被祝福著的孩子。

  這個世界沒有人愛他，也沒有他愛的人。他找不到快樂，也找不到活著的樂趣。

  他在這世間，隻是是活著而已。

  “你為什麽會開心呢？你現在的心情很好。”

  上川瞬挑眉，他心情確實不錯，即使被這個家夥打擾也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

  “藍天白雲，還有微風，這就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

  “這很平常。”

  “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麽？”上川瞬閉上眼睛，感受著吹過臉頰的微風，“對我來說，活著的意義就是活著，活著才能享受生活。”

  “享受生活？”單獨的詞他每個都懂，但合起來他就不太明白了。對星野瞬來說，生活是灰色的，枯燥又無趣。

  “世間美好的東西很多，你隻是見的太少了。”上川瞬沒有試圖告訴他世界有多美好，別人所說的終究隻是別人眼中，世間有感同身受這個詞，但卻沒有人能真的感同身受。

  “或許是曾經失去的太多，所以這些點滴的美好更顯得珍貴。”上川瞬聲音很輕快，上輩子的記憶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是夢魘。

  重獲光明的感覺真的很好。

  星野修坐在邊上，雙腿蕩在半空中。教學樓五層的高度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高，他坐在邊上甚至感覺不到害怕。

  下方，是熱鬧的學校，人們嬉鬧，歡欣，振奮，頹唐。或腳步輕快或步履匆忙，為了生活為了學業，為了自己的目標，為了心中的太陽。

  因為被需要所以而努力著，因為被認可所以奮鬥著。

  他呢？

  他好像一無所有。

  他看著腳下，好像隻要輕輕一躍，就能離開這個世界。

  上川瞬感覺他更加孤寂了，就好像與這個世界脫離了開來，他開口打破了他發散的思緒。

  “別坐在邊上了，被下麵的人看到了會很麻煩。”

  星野修轉頭看他，沒有動作。“你說我從這裏跳下去怎麽樣？”

  嗯？這家夥居然真的想跳樓？

  上川瞬感到了麻爪子，轉學第一天就跳樓自殺，這是想搞個大新聞啊！

  “不怎麽樣，這兒高度不高，跳下去沒死成的話落得個半身不遂。”

  “一般人在我這樣問的時候都會安慰我。”他的語氣依舊像一條線，沒有絲毫起伏。

  “我不是一般人啊！”上川瞬眼睛眯起，露出一個很和善的笑容。

  “勸一個想自殺的人實在太麻煩了，要是不想自殺，我勸不勸都沒有什麽意義，要是自殺的心很堅定，那我的勸他不要自殺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如果是某個偵探在這裏，肯定不會讚同他的話。但是，他為什麽要那麽累呢？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不喜歡做。

  “你很有趣。”這是他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

  “那是你見過的有趣的人太少。”見他說跳樓隻是隨便說說，上川瞬也放鬆了下來，雖然說是這樣說，但是這家夥真要跳下去他還真不能不救。

  “有的人喜歡張揚，喜歡月光下的飛行，喜歡華麗的魔術享受觀眾們的喝彩；有的人喜歡推理，喜歡抽絲剝繭的分析，享受找出真相的成就感；有的人喜歡刺激，遊走在危險之中享受在懸崖上走鋼絲的驚險與刺激；有的人喜歡財富，喜歡金錢卻也揮金如土”上川瞬用了一連串的排比句來形容，除了前兩個是他熟悉的家夥，後麵的都是他類比的。

  “你說這些人不有趣嗎？”

  “你呢？”

  “我？我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罷了。”

  “可你一點也不普通。”星野修十分耿直。

  上川瞬感覺這個人有點克他，這麽聊天簡直要把天聊死好嗎！而且跟他說話就感覺在跟機器人聊天一樣，洛天依的聲音都比他好聽！

  “那隻是你的看法而已。”上川瞬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他，“你最多也才18歲，才18歲，即使再聰明，即使你這18年經曆了再多，但你真正能看透的東西又有多少？”

  “人的麵具一張接著一張，一張比一張厚，你又能看到幾張？”

  “你所謂的看透一個人不過是基於表麵，對於這些沒什麽閱曆單純的少年或許很容易，但是遇到那些非常擅長偽裝的人呢？”

  “你能透過表現看到本質嗎？還是說你有什麽超能力，能聽到別人內心在想什麽？”

  星野修沒有說話，他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冒出了四個字，“你說的對。”

  他從邊上站起，俯視著腳下的校園。身邊的少年盤坐在地，神色嚴肅又認真。他跟他還是不一樣的，如果說他還處於昏暗看不到陽光的世界裏，那他就已經走了出來沐浴在陽光下了。

  “你將自己與世界隔離開來，那麽世界也將你隔離了開來。”上川瞬又化作心靈導師，發了一波雞湯。“萬物皆也有縫隙，那是太陽照進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