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領的針織衫其實並不是所有人可以駕馭的。

  準確地說，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完美”駕馭的。

  如果想完美，脖頸就要嬌柔修長，要恰到好處的纖細，還要足夠白皙細膩，就像學習委員那樣。

  這樣的人穿上高領，既貼合又自然，不經意增添的一份淡雅氣質會讓體態看上去都會美好一些。

  蘇元同學沒有學習委員那樣與生俱來，也還沒有長開，所以脖頸不至於那麽早早地發育出明晰的優雅味道，可她的媽媽韓萱萱就不一樣了。

  今天韓萱萱來七中看女兒，上身就是米白色的高領針織衫。

  三月陽春，蘇媽媽的薄款針織衫翻了一個寬邊的高領，蓬蓬鬆鬆，軟和輕快。

  就像團團身上的那一圈大圍脖一樣。

  隻是沒有那麽密實，也不厚，並不會咯到她下巴略尖的圓潤弧線。

  她是個衣品很好的女人，女兒每次和她的小對象出去約會的時候，都是韓萱萱親自挑選的裝束，在自己身上當然也不能含糊。

  所以為了搭配上衣，韓萱萱下身選了一件修身的灰色過膝裙，幾何風的裁剪很精妙，再加上她的身材並沒有在生育後走樣，所以不會像有的女人那樣穿起來像罩了個大燈罩子似的，裙邊幹幹淨淨地露出如雪的一小段小腿肌膚，腳下再蹬一雙咖啡色的方跟短皮靴。

  韓萱萱本來就有些娃娃臉，這樣的穿著襯得她的身材更顯年輕，以至於一眼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個人妻，這也是為什麽林小賢第一次和她邂逅的時候會很自然地把她當作蘇元的姐姐。

  “哼哼~哼哼哼~…”

  在陌生的地方見女兒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也是作為母親的第一次，韓萱萱心情不錯，在學校周邊的街上邊走邊看，鼻子裏一本正經地哼著小學兒歌《一同去郊遊》，倒是很適宜這春光明麗的天氣了。

  “咦？”

  就這樣走著走著，韓萱萱在一個水果攤停了下來。

  “美女買點兒哇？”磕瓜子的老板眯起眼，揚揚頭招呼了一下。

  “先看看…”

  “看嘛，隨便看，蘋果香蕉廣柑，還有草莓啊都有。”

  ……

  輕裝上陣的韓萱萱其實是給女兒帶了東西的，就揣在身上的墨藍色小挎包裏，可走到這裏的時候又覺得有些不夠，所以才停下來，打算再買點兒水果。

  她找啊找，從外擺找進店內，皺起眉毛：

  “沒有木瓜嗎？”

  “木瓜？”

  老板一怔，搖頭：

  “木瓜暫時沒有，芒果要不要？”

  “不要，那個又不長肉…”

  “？”

  長肉？

  韓萱萱一句小聲的嘟囔讓老板直接迷惑。

  想長肉就買肉唄，五花，裏脊，實在不行來點兒板油，都能長。

  哪有買水果吃了為長肉的？減肥還差不多吧…

  “嘖…”

  沒有木瓜，韓萱萱略失望，盡管她也知道科學證明吃木瓜並不沒有什麽效果，可國人向來是比較迷信以形補形的，哪怕是心裏安慰也好，她還是希望盡量能給女兒多買點兒木瓜吃。

  畢竟是自己把身上唯一的弱點遺傳給了她，當媽媽的總是要格外在意一些的。

  不過現在既然沒有就算了，蘇家平時就常備木瓜啊魚肉啊紅腰豆啊這些，倒也不差這一點兒，於是韓萱萱視線重新掃了一遍，在一堆橘子旁半蹲下來：

  “老板，這個橘子怎麽賣？”

  “8塊一斤。”

  “少點兒嘛。”

  “7塊五。”

  “嗯…口袋給我。”

  韓萱萱不是擅長殺價的類型，這一點和顧小顏的媽媽就相反。

  而說到顧小顏的媽媽，韓萱萱並不知道，就在離自己兩百米遠外的另一家水果店裏，顧小顏的媽媽好巧不巧也在給女兒挑選慰問品。

  兩個母親默契地想到了一塊兒去，孫芬芬這次探望顧小顏也是自備了一個小盒子，揣在身上的coach包包裏，也是走到七中附近看到了水果攤才打算再買一點兒。

  “這橘子要8塊？”

  “哎呀姐姐，你到處去問嘛，每家都是8塊。”

  店老板開了一顆橘子，掰下一瓣：

  “我們就家這個甜的很，你嚐下？”

  孫芬芬不嚐，把自己拿捏的那顆放會去，拍了拍手，說了一個數：

  “5塊。”

  “嗨呀！”

  老板直接嗤笑一聲，不說什麽了。

  他瞧這婦人看起來端莊淑婉，貌美大方，一副闊綽的貴婦人相，暗自嘖嘖一歎，心說人果然是越有錢越摳門。

  孫芬芬見狀也不急，先假裝看一眼風景，然後懶洋洋地重新撿起一個橘子，邊觀察邊評價：

  “也不知道新不新鮮…”

  “嗯？這個好像有酒味了…”

  “這兒是爛了的吧？”

  ……

  雞蛋裏挑骨頭是殺價的常用技，店裏還有其他也在挑橘子的客人，聽到孫芬芬的一通說辭，當即就皺眉了。

  店老板一看這樣下去還了得？

  雖然這些橘子並不差，可偏偏人家“精挑細選”的那幾個的確有那些毛病，不說出來就算了，說出來就相當於一顆耗子屎壞了一鍋飯，肯定是會影響其他客人的判斷。

  這附近的水果店又不止他一家，誰都有追求完美的心，多走那麽一兩步去別家選“更好的”太正常不過了。

  “行行行，7塊錢拿去吧！”

  最終老板屈服了，扔給孫芬芬一個口袋。

  聽者有份，其他買橘子的客人眼睛一亮，最後也按了這個價。

  ————————

  砍價成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孫芬芬買完橘子又買了點兒其他水果，一口袋下來剛好自己提得動，不會太誇張，也夠顧小顏吃。

  “也不知道瘦了沒，黑了沒…”

  孫芬芬心心念著女兒，不過轉念一想還有小賢呢，那孩子現在很懂事，又跟女兒有一腿，肯定會關心她家小顏，不至於讓女兒餓著曬著風吹雨打什麽的。

  就這樣，兩分鍾後，孫芬芬走到了七中門口，看到了標誌性的銀杏樹，讚許一番後一斜眼，瞧見保衛處的窗口有一個女人趴在那，跟她一樣也提著口袋，裏麵也裝著水果。

  看來也是家長啊…

  孫芬芬表示很理解，七中的封閉管理這麽嚴格，周末要是沒有其他家長來探望那才不正常呢。

  隻不過走近一點兒，怎麽感覺這背影有些熟悉呢…

  再近一點兒的話…咦？聲音也好像很熟悉！

  是熟人？

  孫芬芬的腦子飛快地在自己的熟人列表裏搜索，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然後又恢複常態，悄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著和頭發之後，她深呼吸一口氣，扯起一抹寡淡卻不失禮貌的微笑：

  “蘇媽媽你好啊，這麽巧又見麵了？”

  “？”

  趴在窗口正準備登記的韓萱萱一滯，回頭驚訝了半秒，然後神色也迅速“慈祥”起來：

  “竟然是顧媽媽，你好你好！你怎麽也來七中了？”

  韓萱萱放下筆，走過來伸出手，孫芬芬笑著握了握，感覺對方的手明顯比自己要滑。

  不多，就一點。

  一點點！

  “切，難怪這麽喜歡握手，臭顯擺…”

  孫芬芬腹誹，同時自己也疑惑韓萱萱的出現：

  “我家小顏之前被選中來七中做交換生，這不周末了嗎，就抽時間來看看…”

  “交換生？”韓萱萱很吃驚，“你們小顏也來七中交換了？”

  “是啊，這…”孫芬芬也愕然，脖子一伸，“你們蘇元也來了？”

  韓萱萱緩緩點頭。

  兩個媽媽就感到很突然，因為之前女兒都沒有跟自己提過這事兒啊？

  譬如顧小顏，孫芬芬當時問起去七中還有哪些人的時候，她就含糊地表示反正有自己和林小賢，關於其他人的事則三緘其口。

  蘇元臨走的時候，韓萱萱也明確地問過除了小賢同學以外還有沒有其他人，蘇元回答的很模糊：

  “有。”

  “別光有，誰呀？”

  “哎呀…媽媽你又不熟…”

  “嘖，等我去看你的時候見到不就熟了？”

  “那…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對了，媽媽你打算什麽時候來看我啊？”

  “哼，到時候再說唄～”

  “……”

  ……

  現在想起當時的對話來，韓萱萱貌似品味出了裏麵的貓膩，她的傻女兒又善良又純潔，顯然是在這次活動中故意隱瞞了顧小顏的同行。

  同樣，孫芬芬也明白過來，兩個媽媽一個眼神交換，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們兩個家長，到底登不登記啊？”

  保安從窗口探出頭，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要登…那個，顧媽媽你先吧？”

  “沒事兒沒事兒，一樣的，你先。”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