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顧小顏睡的時候，林小賢感到的是一種親密的溫暖。

  而抱著沐長卿睡的時候，林小賢感到的就是一種溫馨而放鬆的愜意。

  就好像…

  嬰兒偎依在母親的懷裏一樣…

  雖然從現實的角度看，沐長卿才是“嬰兒”，林小賢才是“母親”，可相愛的人總是不分彼此的，林小賢這樣抱著她，也感覺自己在被她擁著，舒舒服服，伴著鼻尖沁心的幽香睡的很快。

  睡得快，醒的也快。

  應該是戰鬥結束後把事後可樂喝多了的緣故，深夜快4點的時候，林小賢被尿意憋醒，稍稍清醒一點兒就聽到耳邊傳來呢喃的夢囈：

  “…小賢乖…慢點…喝…嗯…別咬…嗯…再換一隻……”

  “？？？”

  林小賢鼻子下意識地動了動，滑滑的綿軟溫膩，跟小時候想象中的筋鬥雲似的，然後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是一股馥鬱而難以形容的清甜。

  好暖的香味…的確和那些稚嫩的少女們截然不同…

  林小賢撐起身子，把臉從筋鬥雲裏抬起，惺忪睡眼瞟了瞟右臂呈托起狀，一臉慈愛的沐長卿，不禁搖著頭嘀咕：

  “…這家夥…夢做的真夠離譜…”

  雖然這些年來沐長卿一直扮演著媽媽的角色，可在生理上她畢竟還是個沒有為人母的經驗的黃花閨女。

  接手養育林小賢和林小書的時候，沐長卿自己都還是個少女，兄妹倆也早就斷奶五六年了，所以林小賢實在不明白她的夢境裏為什麽能出現這種奇怪的場景。

  “嘶…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貨不會真想當媽媽了吧？”

  鬼使神差的一個大膽想法把林小賢驚了個激靈，瞬間清醒了很多，然後搖搖頭拍拍臉，小心翼翼地起床上廁所去了。

  嘩啦啦——

  去廁所的時候太匆忙沒注意，上完之後林小賢回臥室的時候才注意到，林小書臥室的門縫裏居然還有光。

  “4點了…還沒睡？”

  林小賢的身體反正不怕熬夜，沐長卿明天白天也可以補交，可妹妹不行啊。

  4點還醒著，那一晚上等於最多隻能睡兩三個小時，這哪是一個初三的女孩子能遭得住的。

  於是林小賢走到門口，手放在門上還沒敲呢，側耳聽到了一些動靜。

  是女聲，在發出一些若有若無的，無意義的輕吟，從那有些顫抖的聲線和意義不明的聲調起伏來，林小賢從邏輯上判斷應該不是妹妹的聲音，聲音的主人更像是恐怖片裏的女主角。

  “嘖…又開始了…”

  人類是矛盾的生物，對於恐懼這種東西，總是既抗拒又好奇的。

  想當年林小賢看地攤鬼故事也是這樣停不下來，頭天晚上瑟瑟發抖，第二天白天又興衝衝地講給同學，在兩種狀態之間反複橫跳，有一種說不出的刺激。

  可能是因為害怕而沒有戴耳機，林小賢耳邊的輕呻又大了幾分，的確像是一個女孩子在恐懼中一邊發抖一邊喘氣的聲音。

  砰砰——

  “小書？”

  林小賢輕輕敲了敲門，於是隨著一聲驚呼，聲音戛然而止。

  “別怕別怕…是我…你哥…”

  林小賢趕緊寬慰，看著恐怖片的女孩子聽到突然的敲門聲，其受驚程度，可能和正在忙手藝活的男孩子被突然開門的媽媽逮到是一個級別。

  林小賢雖然沒有這種經曆，但畢竟聽班上的同學分享過這樣的體驗，再加上自己是個男生，一時間還是有些感同身受的，於是把語氣放的無比輕柔：

  “小書早點兒睡吧，動漫也好電影也好，別再看那些恐怖的東西了…你要實在想看，周末哥陪你一起看好吧？明天還要上學呢，抓緊休息，聽到沒？”

  林小賢像老媽子一樣隔著門一通嘮叨，兩三秒後的沉默後才聽到裏麵傳出弱弱的聲音：

  “…嗯…我知道了…”

  林小賢點點頭，這才重新回到自己房間裏，而林小書的臥室燈光雖然熄滅了，“女主角”的聲音卻依然在響著，隻是比剛剛還要弱很多，悶聲悶氣的，像是埋在枕頭裏發出來的一樣。

  吱呀——

  約莫十分鍾後，林小賢早已重新睡著，林小書的房門悄然打開。

  麵色潮紅的少女身著一件奶白色的絲質睡裙，警惕地從門縫探出小腦袋，確定哥哥的房間沒有異常後，也不開燈，借著手機屏幕的微光躡手躡腳地跑到茶幾上，摸索了半天，心裏一緊。

  糟糕，紙巾呢？

  她明明記得茶幾上有一包嶄新的心相印，三層厚的那種，怎麽沒了？

  誰拿了！真是討厭！

  …早知道就該提前拿一包進屋了…

  林小書有點兒後悔，可也很無奈，畢竟連她自己也沒想到臥室裏的兩包消耗起來會那麽快。

  沒辦法，林小書咬著唇顰起眉，纖細筆直的雙腿攏了攏，隻好繼續忍著粘乎乎的不適感，走遠一點兒，走到隔斷那裏，打開儲物櫃，露出裏麵塞得滿滿當當的幾大包嶄新紙巾。

  這是哥哥之前去新超市那次，撿便宜買的一年的份量。

  林小書奮力抽出一包，溜回臥室，然後迫不及待地撕開，抽出來輕輕擦拭。

  一邊擦，林小書一邊木訥訥地盯著紙巾，盯著盯著，思緒開始飄忽。

  紙巾…

  這是…哥哥買的紙巾…

  哥哥的…

  ……

  眼神已經不知道是今晚第幾次地變得迷離，林小書腦海裏有兩個熟悉而模糊的影子開始交織牽扯，然後慢慢的，混進了第三個小一些的影子…

  ……

  事實證明，心相印也就那樣，三層也就那樣，還是要疊起好幾張才夠用。

  第二天一早，三個人在餐桌前都互相發現對方有一層淡淡的黑眼圈。

  “小書你昨晚幹嘛了？”沐長卿驚訝地戳了戳林小書的臉蛋。

  “看恐怖片了唄！”林小賢接過話，怨怪地看了妹妹一眼，“幸好被我逮到，不然都要通宵了…小書你這學期可是初三最後一學期了啊，哥雖然對你中考有信心，但你千萬別因為身體原因出什麽岔子，血虧…記得以前哥中考的時候有一個同學…”

  林小賢開始嘮叨了，要是以往的林小書要麽會認真聽，要麽會嬌憨地耍賴不讓他說下去，可現在卻總覺得哥哥的那些好意的嘮叨有些隱隱的刺耳。

  她的心靈似乎變得格外的敏感而脆弱，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渴望哥哥的溫柔，幾乎聽不得他一丁點兒負麵的，不好的語氣。

  林小書明知道這是不對的。

  明知道這是很任性。

  明知道這是不討人喜歡的。

  可一想起那個瘋狂的夜晚，一想起自己在門後聽到的那一切，一想到在真相暴露的情況下，他卻先選擇了她…

  一想到這些許許多多亂七八糟，有的沒的，哪怕是有些無理取鬧的東西，林小書內心的各種心情雜糅在一起，使得她最終還是用自己的方式發泄出了自己的脾氣，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燕麥粥，一邊漫不經心地評價了一句：

  “…哥，你今天做的好難喝…”

  說完，不等茫然的林小賢確認，扔下大半碗的粥，背上書包，上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