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的很多人，其實都是在自己救贖自己。因為，很多時候能依靠和能拯救我們的唯有我們自己。

  步妙天回身的一道紫光看似救了葉星牧。

  但，實際上他救了自己。

  之前，他一直糾結離開，還是轉身？幻境，還是真實？

  其實，修為到了蓮士的境界，他們的認識早已超過平常的修士。蓮境，乃是一個質的飛躍。他們早已打破了固有的空間、時間的概念。

  真與幻，對於他們來說都有與尋常修士有不一樣的理解。

  無論眼前的世界多麽真，步妙天其實都不相信是真實的。因為，他知道一切都過去了。可是，他戰勝不了自己的心。

  無論真假，他都不願意再看自己再屠殺一次自己的血脈。

  其實，在他出手的一瞬間，便足以說明步妙天心中對曾經的自己的否定。

  悔不悔，都不重要了。

  步妙天重新做出了選擇。

  那一刻，他突然感覺自己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再看，他身前的紫衣步妙天緩緩回頭似乎看了看他。不過，紫衣步妙天的臉上隻是一團紫氣，根本沒有表情。

  步妙天不知是不是看向自己。

  呼——

  紫衣步妙天輕輕地搖了搖頭，竟然直接化為了紫色的青煙隨風消失。

  “嗯？”步妙天不由微微一愣。

  同時，他發現牧雲山莊內的人，竟然還是沒有看見他。因為，葉星牧、青葉還有那一青一黑兩位老祖都是極為茫然地四顧。

  他們似乎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

  “他走了？”牧雲山莊內，不知何人說了一聲。而此刻山莊內的其他人才大夢初醒一般。兩位老祖愣愣地看著對方，一時間眼中是無盡的悲喜。

  他們看不見步妙天的存在，他們也不知道紫衣步妙天為何驟然消失。但是，他們知道牧雲山莊裏剩下的人活了下來。

  劫後餘生，五味雜陳。

  牧雲山莊發出了不是到底是悲還是喜的呼叫聲。然後，在兩位老祖的帶領下，他們跪在院中，衝著“三界牧雲”四個大字三叩九拜。

  因為，他們相信那乃是祖師的蔭庇。

  那一刻，步妙天也抬頭看著“三界牧雲”四個古篆，但是卻不知心中想些什麽。可是，他似乎看見葉牧雲的身影懸浮在空中，衝著他嫣然淺笑。

  “牧雲！”步妙天輕聲呢喃。

  “妙天！”葉牧雲似乎在向他招手。

  “牧雲——”步妙天的身子一動，直接向葉牧雲飛去。可是，他剛一起身，再看他眼前的牧雲山莊竟然以飛快地速度離他遠去。

  步妙天乃是蓮士，他心念一動急追而去。

  可是，他蓮士的速度竟然追不上那牧雲山莊流逝的速度。他的腳步不停，牧雲山莊的流逝亦不停。

  步妙天看見了葉家人收拾殘局，看見了牧雲山莊重新振興，甚至看見了葉無悔成了永境修士。

  可是，他就是追不上牧雲山莊，而且它越來越遠直到最後完全消失。

  呼——

  步妙天終於停住了腳步，他的額頭竟然盡是汗水。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追了多久。

  可是，他失敗了。

  此時，他才恍然。剛才他忘了，他在蘇墨的陣中。

  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

  隨即，他看見了腳下不停地黑色的水浪，那似乎是他之前踏入蘇墨陣法時的樣子。不遠處，他又看見了蘇墨。

  隻不過，他與蘇墨之間似乎隔著一汪淺淺的海峽，不遠不近。那段海峽似乎是白色的。那裏的海水與他腳下的海水不同。

  “冥尊！”步妙天定了定神，然後看著蘇墨道，“我出了你的幻陣！”

  “嗬嗬！”蘇墨看著步妙天卻搖了搖頭，“步妙天，你真是可笑。第一，我根本沒有布下任何幻陣；第二，你一直在陣中。”

  “什麽意思？”步妙天道。

  “你之所見，根本不是幻術！”蘇墨道。

  “嗬嗬！”步妙天看著蘇墨冷笑，“冥尊，你當我是三歲小兒嗎？幻由心生，你知我過往，借我神魂，然後編織成幻，否則怎能再現一切？隻不過，你的幻術的確高明罷了。我不忍心再見一切，才阻斷了它。”

  “嗬嗬！”蘇墨搖了搖頭，“步妙天，你太自負了，一直如此。我說，那不是幻術，便不是幻術。你看——”

  說著，蘇墨單手一揮，再看步妙天腳下的黑色海水瞬間翻滾。

  五顏六色的禁圖驟然出現。

  “禁圖？”

  步妙天的臉色微微一變。諸界之內，王絕的禁圖乃是絕頂的仙術，阿木更是擁有時光之禁。

  但是，冥尊不會禁圖之術。

  “阿木把禁圖之術傳給了我！”蘇墨看出了步妙天心中的疑問，“我，擁有輪回之禁。所以，之前你看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因為，我把你送回了曾經的三界。你之所見，並不是我的幻術，而是你就處於當初的時空。”

  “不可能！”步妙天猛地搖頭，“當初的一切已不可能改變。牧雲山莊的葉家人，都死了！”

  “步妙天，你在回避你的心魔！”蘇墨嘴角一彎，“有沒有人和你說過，其實這個世界的任何事物都是一道道的光。而我們經曆過的一切，隻是光中的一條線。”

  “我之前，隻是把你放在了另外一條時空線上。所以，你看見了一切。方才，你若不出手，就等你再殺他們一次。”

  “因此，你的選擇是正確的。”蘇墨道。

  步妙天看著蘇墨雙目有些茫然。他從來沒見過南淵，也沒有人和他說過那樣的理論。

  “冥尊，你能把我放在不同的時空？”

  “當然！”蘇墨冷笑一聲，“不信，你看！”

  說著，蘇墨手中的印訣一變。

  禁圖之海蕩漾，瞬間翻浪。

  步妙天直覺得眼前的一切驟然變化，再看他已經身處一個宅院。那宅院古色古香，頗為雅致。

  妙雲居！

  那正是步妙天與葉牧雲曾經的家。

  無論如何步妙天也沒想到，蘇墨竟然能把自己送到了這裏。這一刻，他相信蘇墨的陣不是幻術了。

  此時，他看見另一個自己身穿精致的黑袍，行色匆匆。

  黑袍步妙天臉色陰沉，雙眉緊鎖。

  步妙天不記得那是一個什麽日子。但是，當黑袍步妙天一推書房門的時候，他正看見葉牧雲伏在青師兄的肩頭哭泣。

  青師兄正輕拍葉牧雲的肩膀安慰。

  那一刻，黑袍步妙天的臉色驟然一變。原本，那就他因為不能成尊，而心生魔障。此時，他的眼中看見的似乎是世間最汙濁的一幕。

  黑袍步妙天什麽都沒說，轉身便走。

  “妙天——”葉牧雲大喊。

  可是，黑袍步妙天連頭都不回。但是，步妙天已經知道了一切。所以，他一步便擋在了黑袍步妙天的身前。

  然後，他單手一揮。

  嘭——

  黑袍步妙天直接被他擋了回去。

  “她，懷了你的骨肉！”步妙天沉沉地一聲歎息。那一句話，自然傳入了黑袍步妙天的耳中。

  黑袍步妙天一愣。

  因為，他感受到了力量，聽見了聲音，但是什麽都沒有看見。

  而此時，葉牧雲與青師兄已經追了出來。

  呼——嗚——

  眼前的一切，再一次遠去。步妙天看見了黑袍步妙天回身，看見了他擁葉牧雲入懷，看見他成尊。

  可是，步妙天沒有去追。因為，他知道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