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持平，五兒竟等於眾生。

  蘇墨愣愣地站在虛空，神色複雜。

  為什麽會這樣？

  “前輩，五兒隻是一個梅花精靈，怎麽可能等於眾生？”蘇墨轉頭看向布衣女修，有些質疑。

  “這是蓮界天衡的選擇！”布衣女修道。

  “可是——”蘇墨皺眉還想說什麽。

  “因為，她和你有因果糾纏。”布衣女修打斷了蘇墨的話，“阿木、沈煙，不也一樣被一起封印著嗎？五兒，乃是你的一部分，甚至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她才可與眾生等量。”

  “那現在怎麽辦？”蘇墨問道。

  “現在，就到了你該選擇的時候。這便是對你的考驗！”布衣女修道，“眾生與五兒，都可以填補海眼。要麽，你選擇放棄眾生；要麽，你選擇放棄五兒！你的選擇，將決定他們的未來。”

  “這是幻象！”蘇墨搖了搖頭，然後篤定地道。

  “嗬嗬！”布衣女修同樣搖了搖頭，“魔君，修行到了你這個層次，若還糾結於真與幻、虛與實，那麽恐怕你永遠達不到蓮境。”

  蘇墨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因為，布衣女修說得沒錯。此時，無論是真是幻，其實考驗得都是蘇墨的心境。這一切，與真假無關。

  真，便是幻；幻，亦是真。

  這一次考驗，便是考驗蘇墨的心境。

  “若真如此，我願意以身代五兒！”蘇墨神色肅然，聲音低沉，“我和阿木一正一反，且都是蓮魂。那麽阿木可填海，我當然也可以。”

  “嗬嗬！”布衣女修再次搖頭笑道，“那當然不可以！魔君，這場考驗便是讓你在眾生與五兒之間選擇。你，並不在其列。何況，你和阿木都填海眼，誰人來複星河？”

  “當然，你若不準備讓三界星河重生，便另當別論！”布衣女修目視蘇墨到，“選擇吧！魔君。我現在給你一炷香的時間！香滅之前，你必須做出選擇，否則你就會被困在這個世界。你該明白，這是一個你走不出的世界。”

  蘇墨雙目一凝。

  因為，之前他的確是走不出這個世界的。

  再看，布衣女修單手一揮。

  一根紫色的長香，出現在了蘇墨麵前。那根香隻有拇指粗細，約三尺高，而且它已經被點燃。

  煙香嫋嫋，海浪陣陣。

  而此時，蘇墨與那天平之間便似隔了一個霧氣朦朦的世界。

  五兒，站在銅盤之上，神色茫然。因為，她已經看不見蘇墨了。她，甚至不知自己身處何地何方。

  “蕭郎——蕭郎——”五兒左右張望，同時不住地呼喚。可惜，她出不了銅盤，也聽不見任何的回應。

  但是，蘇墨卻是能看見，亦能聽見。

  五兒的每一聲呼喚，都能清晰地落入蘇墨的耳中。

  “五兒！”蘇墨臉色微白，但是他被死死地定住。他很想衝破重重的阻擋，飛到五兒身邊，但是卻不能。

  嗤嗤——嗤——

  其實，那根紫香的燃燒根本沒有聲音。但是，在蘇墨的耳中卻是有刺耳的聲音傳來。那根香，便似在灼燒蘇墨的心。

  而此時，另一端的銅盤上則顯化出萬家燈火，塵俗喜樂。

  有人讀書，有人耕種；有人聽雨，有人沐風；有人笑容滿麵，有人痛哭失聲。當然，亦有人死，有人生。

  其實，那些都是凡塵界極為平常的一幕幕。可是，此時在蓮界天衡上顯現出來，竟是如此讓人迷醉。

  生命的過程，其實乃是浩宇最美的存在！

  那一幕幕，同樣刺痛著蘇墨的心。

  香，已經燃了半截。

  蘇墨的雙目，有些血紅。因為，那真的是一次把整個心都要剖開撕碎的選擇。

  一手是眾生，一手是摯愛。其實，若真有另外的選擇，蘇墨真的願意以身填海，不負蒼生，亦不負所愛。

  難道，世間沒有雙全的法門嗎？

  “魔君，這個世界本就沒有雙全的法門！”布衣女修似乎懂的蘇墨心中所想，“這裏，就是要你選擇。若是雙全，本身便是違規的。”

  “嗯！”蘇墨沉沉地點了點頭。他明白布衣女修的話，二者必選其一，而且是隻能選其一。

  “呼——”蘇墨吐了一口濁氣。

  “魔君，你的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是嗎？”布衣女修淡淡道，“但是，你別忘了你此來鯤蝶星海的目的。理論上，隻要你選了眾生，便可以與五兒團聚了！”

  “嗬嗬！”蘇墨無奈一笑，“前輩，我當然知道我來鯤蝶星海的目的。我就是為了找尋五兒的。”

  “那放棄眾生吧！”布衣女修道，“然後，與五兒團聚。那些生靈，其實有朝一日，你可以成為蓮士，然後種蓮。你可以擁有更多新的生靈！”

  “那就不是星河了！”蘇墨長歎一聲。

  “那就放棄五兒吧！”布衣女修又道，“畢竟，若你願，你可有無數的梅花精靈！甚至，你可以有諸多的世界。”

  “可是諸界之內，五兒隻有一個！”蘇墨又道，“她，是獨一無二的！”

  “嗬嗬！”布衣女修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麽。她，並不想幹擾蘇墨。她隻希望，蘇墨擁有自己的答案。

  香，繼續燃著。

  點點亮光，在虛空中微不足道。但是，它燃得很快。至少，在蘇墨看來它燃得很快。

  七寸、五寸、三寸……

  嗤嗤聲，不絕於心。

  蘇墨的臉色已經有些泛白。其實，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是，這種選擇，根本就是一種煎熬。

  蘇墨，很久沒有那種煎熬了。

  諸世諸界，他曆劫無數，但是有些劫還是過不去。

  蕭荒曾說——羽落在他心中，重於眾生。

  聽見那句話的一刻，蘇墨曾大罵其孽障。不過，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蕭荒的心情。有些人，在你心中真的就是堪比眾生。

  這一刻，蘇墨倒是想大讚蕭荒——為他的愛與勇氣，為他的決然而不猶豫。

  “嗬嗬，蕭荒！”蘇墨不由自言自語了一句。

  “呼——”可是，蘇墨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因為，他不是蕭荒。他是三界魔君，他是冥尊，他是三界星河的一道蓮魂。

  嗤嗤——

  那根香，欲燃盡。

  蘇墨的雙目一閉，然後沉聲道：“我，留下眾生！”

  轟——

  蘇墨的話音剛落，那天衡的銅盤猛地一翻。布衣女修覆蓋的灰芒已經散去。梅花五兒的身子，直墜風輪之眼。

  “蕭郎——”那是五兒最後的嘶喊。

  “五兒！”

  蘇墨猛地睜開雙眼，臉色慘白。同時，他身子飛縱而起。那一刻，他竟然掙脫了布衣女修的束縛。

  蘇墨一下子，拉住了五兒的手，便似曾經一樣。

  呼——嘩——

  可是，漩渦大浪，不可阻止。一青一白，兩道身影都被卷進了風輪之眼。

  “唉！”

  虛空中，傳來了布衣女修一聲無奈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