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客棧內，蘇墨睜開雙目。

  可是，他的心裏、眼裏，複蘇灰色殘片上，還有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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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量聖境，久違了！”

  冥尊一步，便出幽冥。他的目光，無比冷然。

  三界聖山。

  那天池中的離恨，猛然睜開了雙目。一抹邪魅的笑容，浮在他的嘴角。

  嘩——呼——

  雲海天池，原本如鏡。可是，刹那間便驚起萬千大浪。離恨的肉身，瞬間蕩起萬千黑霧。

  一件黑袍，罩在其身。

  天池內，魔尊離恨驟然站起。黑色的長發，四散如龍。一對星眸，深不見底。

  “哈哈哈——哈哈——”

  “我從萬萬古而來——”

  那一刻，蘇墨的心魂驟然一緊。

  …………

  天洲，無量山脈。

  黑衣冥尊站在了無量山前。

  淡白山峰，雲霧環繞；一窪水池，三間茅屋。

  “滄海，我來了！可是，你在哪？”

  “阿彌陀佛！貴客來訪，有失遠迎！”

  “嗬嗬！”冥尊站在半空，麵帶微笑，“鬼尊，咱們終於見麵了！很多事是不能改變的。比如，我這腳下的輪盤……”

  “冥尊，你錯了。茫茫浩宇之內，其實沒有什麽事情不能改變。三界可以破碎，亦可以永生！何必一定輪回？”

  “哈哈哈！破碎，永生？滄海錯了！三界，不需要改變；三界隻要輪回，永恒的隻應該是我們！”

  冥尊仰天大笑。

  蘇墨的心中有些悲哀。因為，他知道三界真的沒有永生。從這個意義上，冥尊其實是對的。

  “鬼尊，你中毒太深！滄海之言，不過是一場虛幻。我問你，若一切失敗，該當如何？”

  “不自由，惜何生？”鬼尊的回答簡單利索。

  蘇墨心中一陣長歎。

  很多事，誰也不說服不了誰。

  三界的事，更是如此。

  因為，他們都在三界之內。

  …………

  紫色城頭。

  冥尊、魔主、赤子，成三角形站立。蘇墨竟然是其中的兩個。他的心中，唯有苦笑。那是一場怎樣的戰鬥？

  紫雲仙墓，天碑浮動。

  紫幽城主高估了自己的存在價值。他自稱守墓人？若三界為墓，那冥尊、魔主都是墓中人。

  可是，冥尊、魔主都不需要主人。他們就是主人。

  那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

  天棺之氣，蕩漾流轉；黑白之間，紅光漫天。

  紫幽赤子，杏黃令旗在手。紅衣如血，目光猙獰。

  他的身後，已然揚起一對血色的翅膀。

  “你們，是被神遺棄的存在！”赤子的聲音不住地回蕩，如同神諭，“而我，也不會救贖你們！”

  “神葬！”赤子暴喝。

  轟轟——轟——隆隆——

  紫幽城地動山搖，天崩地裂。紫幽城內有大河，怒濤萬丈；有高山，亂石飛空；有殿宇，磚瓦化煙。

  嗚嗷——吼——

  風暴的力量，席卷如同龍嘯。赤子的術似要把整個紫幽城埋葬或者說他要用紫幽城把冥尊和魔主埋葬。

  魔主嘴角一彎，並不色變。冥尊腳下的黑白輪盤已經出現。

  “赤子，你真是自不量力！三界可輪回，亦可碎滅，甚至可以永生。但是，豈能成為別人的牧場？控一切者，隻能在輪盤之上。而你，根本沒有資格。三界不是墓，更不需要守墓人。”

  轟——嘭——

  冥尊腳下的因果輪盤，急速流轉。

  …………

  轟——

  赤子紅衣一展，背後的兩道血翅化為血光。孤注一擲，迎上冥尊的單手。

  “哼！”冥尊冷哼一聲。

  轟——嘭——

  赤子擁有的力量堪比尊者，可是與冥尊相比還是差上一截。

  此時，整個紫幽城已經壓縮了大半。冥尊修長而慘白的手震碎了赤子的血翅。隨即，五指成爪直接插入了赤子的頭頂。

  噗——啊——

  赤子慘叫，雙目欲出。一瞬間，頭頂血冒如柱。

  “天幕，救我——”

  赤子雙目上翻，死死地盯著天幕，眼中充滿了驚恐與悔恨。可是，天幕平靜，沒有任何聲音、任何回答。

  但，那一幕讓蘇墨的心中猛地一震。

  方才那段記憶正與他在寂死穀古廟中見過的一幕一樣。寂死穀中的骷髏，乃是無魂無道人。

  那九九八十一座墳墓，分明就是紫幽仙墓。

  那古廟是怎樣的存在？

  無論蕭落、慕容、還是冥尊的記憶裏，都沒有那座古廟。

  三界為墓？別人的牧場？

  你們，是被神遺棄的存在！

  赤子的話，讓蘇墨如今想來有些詫異。當年，他壓根就沒重視過赤子的狂言。赤子，在他心中，抬手可滅。

  但如今……那些話，似乎大有深意。

  三界，是誰的墓？誰的牧場？神，又是什麽？蘇墨心中問，他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麽，但是又倏忽即逝。

  ……

  修羅海荒處，冥尊、魔主並列而立。

  “冥尊，咱們就不必一戰了吧！”魔主看著冥尊。

  “三界輪回，魔依舊永生！”冥尊強顏一笑。

  “願你我能在下一個三界輪回相見！”魔主手中結印一步踏入冥尊的輪盤，沒有絲毫的猶豫。

  呼——

  魔主一入輪盤，瞬間便化為萬千魂光。一道淡淡的黑影，附在冥尊身上。冥尊漆黑的眸子裏閃過暗芒。

  三界，輪回吧！冥尊心中道。

  蘇墨心中聽見了那個聲音。

  但是，在他的感覺中，那個聲音有些悲壯。因為，最後的記憶是，冥尊與阿木一戰，並沒有按照他的意願轉動輪盤。

  “滄海，你錯了！無量渡口，不會有船。你會把三界帶向死亡！三界不能自由，隻不過你們被欺騙了眼睛。”

  冥尊的身影，頂天立地。他雙足踏住輪盤，頭頂三輪白日。

  那一刻，冥尊威風凜凜；那一刻，冥尊是神！無論勝負，他都為信念而無悔，為執著而無憾！

  呼——嗚——

  三界悲咽。

  我以我命！封！輪回——

  可惜，冥尊遲了一步。

  “冥尊，對不起！”阿木眼中閃過悲哀，沉聲道，“因為，你做得遲了一步……我答應你，讓三界更好，讓你永恒地安息！”

  “三界，自由與永生！”阿木一聲大喝，雙臂張開。

  ………

  冥尊敗了，蘇墨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自己的失敗。可是，他心裏沒有太多的情緒。因為，這一切他都已經知道。

  灰色殘片上的光芒，漸漸黯淡。

  所有的記憶，馬上融合完畢。

  最後的記憶裏，蘇墨看見了三界化成了燦爛星河。有一顆星上麵有一個村落，長滿了梅花，香氣四溢。

  梅花樹下，他與五兒相依相偎。

  遠處，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天真無邪。靜靜地，一切默默無語。

  “荒兒！”

  蘇墨低聲呢喃。

  此時，黑灰的光華，在他的丹海，漸漸收斂。所有的記憶，都已融合。可是，蘇墨的心裏有些茫然。

  蕭落、慕容荒、冥尊化成了我；還是，我曾經化成過蕭落、慕容、冥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