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是因為斯人已去；喜，則是因為舊影重現。

  悲喜之間，蘇墨雙眸之中泫然有淚。因為，青色大甕上浮現的紅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慕驚鴻。

  慕驚鴻之於蘇墨，乃是最為特殊的存在。

  當年，慕驚鴻引蘇墨入門並一直暗中為其護道。五輪宗內誰人不知號稱“驚豔白骨三千年”的慕驚鴻，乃是蘇墨的靠山。

  可以說，沒有昔日的慕驚鴻，便沒有今日的蘇墨。

  光陰越千年，但是一切未變。

  當日，風輪第九峰下，慕驚鴻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死在了蘇墨的懷裏。那是蘇墨最長、最深的痛。

  他到現在也不太明白，為什麽慕驚鴻要那樣做？

  當時，慕驚鴻的解釋，他根本聽不懂。

  隻不過，如今的蘇墨感覺自己應該是一個輪回者。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誰。雖然他不明白很多事，但是他記得慕驚鴻臨死前的每一句話。

  前世，他們一定認識！

  而且，關係匪淺。否則，慕驚鴻絕對不會用死去喚醒蘇墨，而且說一世不行，就兩世，兩世不行就三世，乃至千萬世。

  蘇墨感覺自己一直沒有醒。

  慕驚鴻的死，更是曾讓蘇墨頹廢了百年。一直到，他確定淨土世界真的可以有輪回。可以說，千年以來，蘇墨追求的終極目標，就是與慕驚鴻的重逢。

  無論如何，蘇墨也沒有想到，他在藏魂鼎洞府會看見慕驚鴻。

  “慕師姐！”蘇墨很是激動。

  “哼哼！”小白豬也是一愣。小家夥能感知到蘇墨的心裏變化。它，當初在蘇墨的懷裏，可是偷偷看過慕驚鴻的。

  黑色冷酷，紅衣嗜血。

  那是一個謎一樣的女子。

  小白豬明白，這個女修與蘇墨關係匪淺，應該可以算自己的半個女主了。還有，這不就是大黑烏鴉以前的主人嗎？

  果然，那紅影一出，黑羽神鴻仰天嘶鳴，便欲奔慕驚鴻飛過去。可是，它還是被擋在原地，不能寸進。

  蘇墨的情況幾乎與之完全相同。

  整個藏魂壇洞府內，有一種神奇的力量禁錮了一切。

  “慕師姐！”蘇墨口中喚道。

  可是，那一身紅衣的慕驚鴻充耳不聞，神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她的眼中，似乎沒有蘇墨、小白豬、黑羽神鴻。

  她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慕驚鴻的美，毋庸置疑。一襲紅衣，冷豔無雙。但是，此時此刻那道紅影神色平靜，無悲無喜。

  那到底是一道神念，還是一道鏡像？蘇墨有些辨別不出。畢竟，無論是鏡像，還是神念，那都是現在的蘇墨還不能企及的法術。

  慕驚鴻抬頭看了看蒼穹的星光，又俯視了一下腳下的大海。她的動作很慢，慢得似乎充滿了留戀。

  可是，蘇墨感覺慕驚鴻的雙眸之中，根本沒有星空、大河的倒映。

  她的目光卻是異常的清澈。

  清，而且冷！

  上有星空，下有大海。那一刻，慕驚鴻一襲紅衣，懸浮在青色大甕之上，看上去有些夢幻。

  但是，蘇墨注意到慕驚鴻腳下的紅光，一直沒有脫離那道封住青色大甕的紅紗。

  “慕師姐！”蘇墨再次呼喚。

  可是，慕驚鴻還是沒有回應。

  蘇墨，不由微微一挑眉。

  此時，他發現他的身前，已經起了一層透明的水幕。他、小白豬、黑羽神鴻其實與慕驚鴻是完全隔離開的。

  再看，紅衣慕驚鴻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然後揮手在虛空勾畫。

  她目光裏帶著一抹悵然，同時口中輕聲道：“不朽仙骨不朽魂，不朽輪回不朽心。諸天有盡情無盡，萬世紅塵隻為君！”

  慕驚鴻在自言自語，但是她的聲音纏綿悱惻，略顯淒苦。

  而隨著紅衣慕驚鴻的勾畫，原本在黑色石案上如今便似浮在大海之上的四行詩句，竟然逐一閃亮。

  “那是，當年慕師姐寫的？”蘇墨心中一震。他從來沒有想過這藏魂壇洞府，竟然和慕驚鴻有關係。

  “那青色大甕裏，封印的到底是什麽？”蘇墨很想知道。

  而此時，再看那慕驚鴻寫完所有的字之後，雙手竟然開始結印。慕驚鴻的印訣很快，而且繁複。

  呼——

  一口青色的大甕，竟然出現在慕驚鴻的頭頂。那口青色大甕，和慕驚鴻腳下的大甕一模一樣。

  “鏡像！”

  此時，蘇墨終於可以確定了。目前，他看見的一切都是一種鏡像，或者說是殘留在那封壇紅紗上一段記憶。

  “蕭郎，下一世，我還去尋你！這一世，紅塵盡力了！我的壽元到了。不過，我願為你，不朽輪回！”

  慕驚鴻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影已經開始漸漸變淡。她漸漸地化為一道紅光。

  “慕師姐——”

  蘇墨大喊，雖然他知道慕驚鴻根本聽不見，但是他還是想大喊一聲。其實，那隻是蘇墨的一種自我安慰與寄托。

  “蕭郎是誰？紅塵指什麽？”

  蘇墨突然感覺有些頭疼，那是一種莫名的痛。可是，那種感覺稍縱即逝。

  慕驚鴻手中的印法已經結束，她的身影已經完全變成了紅光。最後，僅僅剩下一縷紅光，竟然依附在她祭出的那口青甕紅紗之上。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變了，蘇墨總感覺那道封印青甕的紅紗更紅了一分，那封口處的紅泥也更紅了一些。

  呼——

  慕驚鴻的那道鏡像完全消失，可是星空、大海並沒有消失。

  嘩——嘩——

  大海翻浪，潮聲再起。

  青色大甕，竟然開始旋轉起來。

  隻不過，它轉動得很慢，便似有什麽東西阻礙它轉動。而突然，那青色大甕的封口處散出淡淡的青氣。

  青氣之中，一個有些虛幻的影子飄散而出。

  那道影子很淡，貌似隨時都會散去的模樣。但是，它又異常地清晰。

  那一刻，蘇墨臉色微白，神色驚恐。

  因為，那竟然是一身青衣的慕驚鴻。隻不過，她看上去臉色慘白如紙，嘴角溢出鮮血，很是虛弱。

  她眉心處，有一道梅花的印記。那印記，隱隱發亮。

  梅花？

  蘇墨想起，當年慕驚鴻死去的時候，天空飄滿了梅花。

  青衣慕驚鴻，氣息微弱的樣子，似乎隨時會魂飛魄散。

  “有緣人，我贈你塵羅經書！請你到塵羅界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