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阿史那東裏這麽說，婉兒還是感到非常的驚訝。

  瞪大雙眼，很認真的看著他，“可，沈不易，他是漢人啊。”

  “對，就是因為他是漢人，他們漢人，永遠不會和我們成為朋友。”

  “那，我還要去找他？”

  婉兒猶豫著，很顯然，沒有明白阿史那東裏的意思。

  “是，就是這個沈不易，毀了我的一切，所以我也要毀了他。”

  阿史那東裏一邊說，雙手緊緊的握著監舍的欄杆，或許是因為太用力了，連欄杆都發出吱嘎吱嘎的陣陣聲響。

  婉兒終於明白了阿史那東裏的意思，腦海裏，閃過沈不易的樣子，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模樣。

  還好心去給自己送消息，這樣一個人，自己真的有點下不去手。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阿史那東裏見她沒有回應，接著追問了一句。

  婉兒這才回過神來，低聲說道，“沒，沒有問題，隻是，我總覺得，我們大突厥的事情，交由一個外人，是否不太合適。”

  阿史那東裏的眼神先，瞬間變得黯淡了很多，“沈不易做事果敢，比起我那三個結拜兄弟，要強太多，如果他不是一個漢人，我倒是很願意把可汗之位讓給他。”

  婉兒此時，終於徹底明白了阿史那東裏的心思。

  與其得不到的東西，不如徹底毀了他。

  原來是強烈的的報複心理，導致了阿史那東裏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心裏，忽然感到了一絲異樣的悲哀和同情。

  長期的隱姓埋名，讓阿史那東裏的心理變得有些扭曲了。

  “可汗，我帶你出去吧。”

  婉兒定了定神，換了一個話題。

  “桀桀桀桀，”阿史那東裏一陣壓抑的笑聲，“我想逃走的話，他們根本無法帶我到長安。”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無法匡複我大突厥的榮光，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我願意用我的死，激發我們大突厥子民那沉睡已久的熱血，讓所有的子民都為我感到自豪，感到榮耀。”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可汗嗎？

  這還是自己仰慕的那個阿史那東裏嗎？

  婉兒的內心，起了一絲絲的波瀾。

  “好了，你走吧。”

  阿史那東裏很快恢複了平靜。

  “可汗想吃什麽，明日婉兒給您準備。”

  婉兒低聲問道。

  阿史那東裏沉默了許久，終於緩緩說道，，“罷了，不吃了，馬上要去見騰格裏了，我對於俗間之物，已無興趣。”

  婉兒默默無語的彎腰施禮，“既如此，婉兒告退。”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那三個結拜兄弟，除了老四阿蘇達，另外兩個，難成大器，如果有必要，可以犧牲他們，務必要保全阿蘇達。”

  “婉兒記住了。”

  一邊往外走，婉兒的內心卻是波瀾起伏，很不平靜。

  曾經，阿史那東裏可汗和他的結拜兄弟，四個異性人，親如兄弟，不，比親兄弟還要好，是多少突厥人仰慕的對象。

  可沒想到，在阿史那東裏的心裏，早把這三個人分了等級。

  甚至是鄙視老二完古耶，老三光利亞。

  這倆人，可是一直為了重新突厥的榮光，四處奔走。

  反倒是老四阿蘇達，一直在京都長安，不知道整天忙活什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很神秘。

  此時，百騎司。

  吳榮也收到了手下人的匯報。

  婉兒的一舉一動，都被悉數匯報上來。

  白天，沈不易去了大理寺大牢，然後去了長壽坊。

  而到了晚上，長壽坊的婉兒，就去了大理寺大牢。

  這不得不讓他提高警惕。

  因為明天，阿史那東裏就要被處死。

  決不能出半點差錯。

  。

  想到這，他立刻吩咐道，“陸開，帶人去大理寺監牢，看看有什麽異常沒有？”

  陸開答應一聲，領命而去。

  。

  。

  。

  。

  。

  。

  見婉兒走出死牢，衛明急忙放下酒杯，和幾名守卒道別，帶著婉兒往外走去。

  外麵，許老幺早就等的有點焦急了。

  “時候不早了，告辭。”

  說完，帶著婉兒急匆匆往外就走。

  剛走到角門處，就聽到前院正門一陣喧鬧。

  是陸開帶的人到了。

  監牢門口的衛明，感到一陣劫後餘生般的慶幸，急忙迎了上去。

  “參見陸大人。”

  陸開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哦，是衛明啊，今晚當值，可有什麽異常？”

  衛明陪著笑，小心的說道：“沒有，一切正常。”

  “恩，很好，打開牢門，我要進去看看。”

  “是，陸大人請。”

  衛明沒有絲毫的遲疑，前麵帶路，朝著監牢門口走去。

  見衛明這樣爽快，陸開心裏暗暗歎息了一聲，多半是來遲了。

  果然，一切如他所預料，大牢裏，靜悄悄的，就連死牢門口幾個守卒的下酒菜，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衛明啊，明日一早，我們就要來提阿史那東裏，今晚你務必要打起精神來。”

  衛明點點頭，滿口答應。

  第二天一大早，整個長安城顯得格外的熱鬧。

  尤其是朱雀大街兩邊，早早的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人們有的在竊竊私語，有的在踮著腳往遠處觀瞧。

  都在急切的期盼著什麽。

  大理寺監牢外。

  阿史那東裏被帶了出來。

  今天的他，簡單的沐浴之後，更換了一身新衣服，看起來倒是年輕帥氣。

  負責提人的吳榮，心中也暗暗感到惋惜，看起來一表人才的樣子，今日就要身首異處，可惜啊，可惜。

  “阿史那東裏，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吳榮按照既定的流程，開始最後的問話。

  阿史那東裏出人意料的笑了起來。

  可是在吳榮看來，這笑容裏，多少帶著一絲的心酸。

  “按照你們漢人的說法，成王敗寇，我既然敗了，就要接受失敗的命運。”

  說完，他抬起頭，看了看初升的太陽，眼中，還是有一絲眷戀一閃而過。

  停頓了幾個彈指的功夫，他又接著說道，“我希望，你們能夠遵守承諾，處理我的身體。”

  吳榮點點頭，“這個請放心，沈不易已經奏明皇上了。”

  “好，那我們走吧。”

  阿史那東裏大步朝著遠處的囚車木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