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意思的提議。”

  阿雷西歐的話一時讓所有人陷入沉默，半響之後，盧卡開口說：

  “聽說守燈人要對集團爭端保持中立，除此之外，‘頭腦’奈維歐也算是收留了你二十餘年，你可知道自己剛才所說的話，無論對‘老家’還是對卡佩羅來說都算得是上背叛？”

  “奈維歐死去之時，我的義務也走向結束，更何況我已經被燈火拋棄。”阿雷西歐聲音微啞地說：“我已不再是守燈人，不過是在這座城市駐足的旅者。更何況，讓朱莉歐繼承家族，不正是奈維歐的夙願麽？”

  “詭辯。”盧卡：“你假裝不知道麽？如果我們下場，朱莉歐更不可能成為族長。卡佩羅則將走向消亡。比起幾代人苦心經營的集團被吞並，‘頭腦’恐怕寧可讓自己的女兒去死。”

  “你沒有必要在道德上譴責我。”阿雷西歐說：

  “此時你應該考慮的是切斯塔洛的地位，還有你自己的生命。我聽聞你還沒有完全接過卡佩羅保護的行業，因為總是不太順利。目前大多數人都覺得：切斯塔洛坐不穩這個位置。如果卡佩羅順利完成權力交接，他們就會回歸。”

  “另外，如果你不接受這一提議，那麽我會拒絕向你們提供抑製劑。想必你不會為了虛無縹緲的道義，而不顧及家族的利益，或者白白為此送命。”

  “你說的沒錯。”盧卡微笑說：“但你弄錯了一個前提。那就是朱莉歐不在我的手裏，你應該過問的，是他的意思。”

  柯林知道盧卡這句話指的是自己，但也他沒有急著表態。

  阿雷西歐再次無言地盯著柯林看了一會。卻仍轉過頭去，選擇與盧卡對話：

  “如果我的提議還算可以接受，那我們就不再是單純的對手關係。所以現在，可以認真考慮我剛才對倉庫賭場之夜真相的猜測了吧。”

  “我一直堅持這點，是因為談任何合作之前，我不會允許一個不知為了什麽目的，隱瞞自己涉嫌巫術的人待在朱莉歐身邊，這對你也是一種威脅。”阿雷西歐說：

  “這個人對我們恐怕不是必須，如果您有心，不會查不到他把朱莉歐藏到何處的。”

  這話說得殺機畢現，如果盧卡能查出朱莉歐的位置，那麽柯林是死是活就不再那麽關鍵。

  阿雷西歐說這些話，明擺著是要以除掉柯林作為與盧卡合作的前提。

  而現在，集團利益和盧卡自己的生命都被阿雷西歐捏在手裏，柯林也拿不準盧卡會做什麽選擇。

  盧卡一時沉默，左手支在沙發扶手上，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額角，久久沒有說話。

  柯林心裏微沉，最壞打算，如果盧卡選擇懷疑或背叛自己，自己可以選擇怎麽做？以朱莉歐為要挾？

  沒人會在“大老板”馬裏齊奧的地盤上動武，雖然不知道一號先生會做什麽反應，應該不至於對自己出手，那麽至少離開這所劇院沒有懸念。但問題是，能活著到家嗎？

  凝重的沉默持續得太久，就在柯林以為“老朋友”已經動搖之時，盧卡卻啞然失笑說：

  “你說朱莉歐的位置？我們還真查不到。除非守燈人能對我開口。”

  “而且如果你知道他的另一個身份，就不會有這些沒必要的懷疑了。”

  “另一個身份？”

  “他明麵上的工作，是聖一神學院報房的報員。那種地方的人員篩查，想必你不會沒有耳聞。對出身或許沒什麽要求，但絕不可能讓涉嫌巫術的人出入。難道你是覺得，那些菌群的檢測效果，還要在神學院的措施之上？”

  “……我還沒有狂妄到那種地步。”阿雷西歐喃喃著說，自己也開始考慮菌群檢測出錯的可能。

  “我們暫時沒法饒過他找到朱莉歐，所以不如談一些踏實的合作吧。”盧卡躺倒在沙發靠背上：

  “倒是因為你剛才那番多餘的話，我猜小兄弟也不會那麽幹脆地把朱莉歐交出來了。”

  盧卡沒有懷疑自己。所以時機已到，柯林選擇在此時開口。

  “阿雷西歐。”他將手放上長桌說：“你似乎弄錯了談話的對象。”

  “盧卡出麵隻是公證。和你做交易的人，一直是我。”

  “我不管你又和盧卡達成什麽協議，如果你以為自己掌握了主動，也與我無關。我隻記得在南郊和喬凡尼做下的約定是：用根治的方法交換朱莉歐的位置。”

  “我這人最死板不喜歡變通，即然你還做不到這點，我也隻能讓盧卡和朱莉歐陪著我去死了。”

  盧卡攤手無奈搖頭，認命似的喝了一口冰水。

  當然不是真的要拉著朱莉歐去死，隻是告訴阿雷西歐，別想那麽輕易地就把人換回去。

  他的姿態放得太高，說話間幾乎以為自己掌握了全局。

  可是從一開始，他就誤判了最重要的前提——

  在場做決定的居然不是盧卡，而是柯林。

  雖然從結果來看，盧卡也因此能夠提出更強硬的條件。

  於是，無論柯林有沒有涉嫌超凡，選擇權從來就不全在阿雷西歐那邊。

  畢竟，難道你還能苛求綁匪對人質來說是否有威脅麽。

  阿雷西歐在此前的談話中已經暴露了自己的底線，所以不再能夠提出過於強硬的要求。

  他被柯林和盧卡的一唱一和弄得無計可施，於是他在短暫沉默後，就改變了思考方向，退而求其次。

  “……你說自己找不到朱莉歐的位置，是真話嗎？”他問盧卡。

  阿雷西歐這句話，乍一聽問得有些天真。因為一般來說，盧卡會這麽說多半隻是談判辭令，本來不應該當真。

  但是，他自己和喬凡尼，確實花了接近五天時間也沒有摸到朱莉歐的位置線索。

  而柯林又出身於神學院報房那種對情報管控極為嚴密的地方，雖然沒什麽直接關聯，但也隱隱讓他覺得，盧卡說的話或許並不僅僅是辭令而已。

  “這個人的毛病之一，是時常愛做些被害的妄想，所以做事周密得多餘。”盧卡說：

  “如果他不打算把朱莉歐的位置告訴我，那我多半也查不到。”

  以盧卡的立場來看，談判場上的辭令是一回事，而他自己是否願意握有主動，則是另一回事。畢竟這牽扯到他自己的生命，應該也會盡力去調查朱莉歐的位置才對。

  如果自己，喬凡尼和盧卡都查不到朱莉歐的位置，那麽是不是說明。

  卡佩羅的那些頭目，也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