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喬然略微疑惑地看向猛地站起的尹漠顏，他能看到麵具底下那雙眸中破碎的光芒。

  震驚？不可置信？痛苦？抑或是夾雜著的一縷絕望？

  “尹門主，怎麽了？”

  顧瑾晗見尹漠顏呆滯而失神的模樣，忙將她拉著坐下來，隻是卻沒有拉動，尹漠顏的手緊緊攥著，他感覺到那手冰涼入骨。

  “你……你是說，你一年前不記得以前的事……也就是說……你不記得一年之前的事？”尹漠顏艱難開口，語無倫次。

  “是。”

  尹漠顏呆呆坐回凳子上。

  “漠顏？漠顏！”顧瑾晗見她這個樣子，晃了晃她。

  尹漠顏搖搖頭，唇失了血色，她苦笑道：“我沒事，我隻是一時之間……太驚訝了。”

  淩喬然眉間劃過一絲疑惑：“尹門主怎麽了？若是有不適，淩某這就叫大夫來？”

  尹漠顏僵硬地抬眸，輕輕笑了笑，滿臉苦澀，“你連自己是大夫都忘了？”

  淩喬然怔了怔，須臾無奈一笑：“實不相瞞，確實如此，而且淩某偶爾也會無意識地做些令自己都想不到的動作，或許是因為之前的習慣。”

  “我沒事，淩公子無需擔心。”頓了頓，尹漠顏直直看向淩喬然，“那麽，漠顏還有些事想問淩公子。”

  “你說，淩某知無不答。”

  “淩公子可還記得秦顏兮？”

  淩喬然皺了皺眉，深邃的眸光劃過一絲冷芒，“淩某隻能說知道有這麽一個人。”

  “不知淩公子知道哪些？”

  “淩某聽……曾聽他們說過，淩某之前是頤山鎮上醫館裏的一個大夫，後來救下一位秦顏兮姑娘，後來那位秦顏兮離開後，淩某就遭到一群人的追殺，後來不慎從山上摔落，然後醒來就到了澗西山莊，卻什麽都不記得了，再後來才得知原來是義父救了淩某。後來，淩某聽說貴門中有一位堂主就是那秦顏兮，隻是聽說她不長在門中。”

  水晶眸一點一點地暗沉下去。

  閔痕怕她泄露了女子身份，因此將秦顏兮這個行蹤神秘的掛名堂主的消息傳了出去，作為掩飾。

  “也就是說……淩公子不知道和秦顏兮之間發生了哪些事？”

  淩喬然眉間閃過一絲不悅，另取了一個酒杯注滿，“尹門主，不瞞你說，很多人跟我說若不是秦顏兮，淩某也不會遭此橫禍，隻是淩某卻並不怪她，但是也不是說淩某不介意，所以還希望在此之際，尹門主不要總是提這個令人掃興的人。”

  尹漠顏猛地看向他，“你說什麽？”

  淩喬然皺下了眉頭，顧瑾晗急忙打圓場，“淩公子，漠顏今日有些不適，還請你多擔待。”

  “我沒有什麽不適，秦顏兮明明……”

  “尹門主！”淩喬然聲音驀地變冷，“淩某請二位來，一是想解決前段時間兩門之間的香玉和雅韻一事，二是想要借此機會，與兩位交個朋友。”

  顧瑾晗急忙打圓場：“淩公子不要誤會，漠顏並無惡意。”說著，他向尹漠顏使了一個眼色。

  尹漠顏攥緊了手，須臾深吸一口氣道：“淩公子，抱歉。”

  淩喬然臉色緩了緩，這才道：“淩某方才語氣重了些，隻是淩某也是希望不要傷了兩派之間的和氣。”

  “好了，我知道前段時間……”

  ……

  “尹門主？”

  “啊？”

  淩喬然端起了酒杯，“今日能結交二位，是喬然之榮幸。”

  尹漠顏也端起酒杯，蒼白的笑了笑：“今後，大家便是……朋友。”“朋友”二字被她咬得極重。

  “幹！”

  尹漠顏坐在凳子上，至於淩喬然和顧瑾晗說了什麽，她又含糊地回答了什麽卻完全不知。

  她隻知道，每時每刻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她和淩澈兩個人，一個戴上了麵具後，就不再是秦顏兮，而應該是那個應裝作不認識他的尹漠顏；一個已忘卻前塵，絲毫感覺不到她看似淡笑的表麵下是怎樣複雜的洶湧漩渦。

  曾經明明那般的親密的兩個人，隻是時隔一年餘後，此刻僅隔數寸長的一桌，心，卻像是隔了一世那麽遙遠。

  而他們的再次相見，竟然會以這種，酒觴交錯、逢場作戲，門派間應酬的方式開場。

  她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一直都心心念念要見他，如今卻是這樣一個結果，命運怎麽會開這樣一個玩笑，讓她在離開後，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她真的很後悔，同時也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那個時候沒有派人保護他的能力。

  但是，現在就算她後悔也無濟於事了，秦顏兮對於淩喬然來說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陌生人，她可是看出來了，淩喬然甚至是極度厭惡秦顏兮的。

  對於如今這樣的情況，她是該歎息一句世事無常，亦或是——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