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照出了靜室，沿著旋轉石梯上到大廳，陽光透過狹長的窗戶投射到地板上，拚出類似八邊形的光痕。

  已經中午了啊，該吃午飯了。

  高照眨眨酸澀的眼睛，完全沒睡夠。

  真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節奏……

  沒辦法，誰知道他會被那個奇怪的巨人“高照”殺了二三十次，重溫了遊戲裏被古達摁在地上摩擦的酸爽呢。

  那家夥跟地球上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倒還罷了，關鍵是完全不可戰勝！

  那麽多次嚐試裏，他沒有一次能近到對方身前，都是遠遠就被螺旋劍劈出的劍芒幹掉了。

  什麽翻滾，什麽彈反，毫無用處，聖女騎士套裝帶來的增益也毫無意義。

  唯一的收獲是，確定了死亡隻會損失上一次點燃營火（存檔）後獲得的靈魂，不會無限製的掉經驗。

  於是他回到異度天宇，點燃精神草，一覺睡到中午。

  招呼老豆芽沒反應，應該跟早上一樣，要等他吃完飯才露麵。不同的是這次跳起來的除了梯子精和餐盤精，還有餐刀精和餐叉精。

  天花板露出開口，一大塊熱氣騰騰的肉排和一杯飲料順著梯子滑下來。肉排上的醬汁散發出類似黑椒味的美味氣息，插著粗麥管的飲料奶香撲鼻。

  梯子精說：“遵照院長大人的吩咐，午餐都是學徒們吃的普通食材。”

  餐盤精說：“焦黑森林的螺旋角牛肉和灰白草原的六翼羊奶。”

  餐刀精和餐叉精急不可耐的紮進肉排，呼哧呼哧分割起來。

  “我自己來。”

  高照可不想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廢物，不過握住餐刀餐叉的那一刻，這兩個家夥發出啊哦怪聲，讓他差點帶著牛排甩飛出去。

  “閉嘴！少作怪！”

  高照嗬斥，但他沒想到這僅僅隻是開始。

  第一塊牛排入口，輕輕咀嚼了一下，綿實柔韌的口感帶著濃鬱肉香，自口腔擴散到全身。

  腦子裏似乎炸起一束禮花，爽得他想尖叫。

  “啊……”

  他居然真的叫了出聲，不過有些奇怪，這聲音怎麽這麽……柔媚，撓得心頭癢癢的，仿佛是這肉味的餘韻。

  這是學徒也能享用的食物？

  違規了啊，不過……管他呢。

  高照手口不停，塞進第二塊牛肉，這次是五彩的禮花。

  聲音又有了：“嗯……”

  這可不是他的聲音，高照皺眉抖刀叉：“再叫就拿你們去收拾鳥糞！”

  刀叉雙精嗯嗯著扭動，證明自己的清白，的確不一樣。

  高照狐疑的左右看看，再吃第三塊。

  “哦哦……”

  舒爽到極致的女聲讓高照差點炸了毛，誰！？

  刀叉雙精把剩下的一大塊送到高照嘴邊，雖然清楚不對勁，可停不下藥的感覺讓高照下意識張口。

  於是隨著他的咀嚼，哦哦啊啊的叫聲跟著禮花一起在腦子裏盛開。

  停停停……停不下來啊！

  肉塊分出無數觸手，拉著高照的舌頭、牙齒和口腔，強迫他不停的咀嚼。

  每一下都會發出叫聲，同時在腦子裏釋放出那種多巴胺爆表的感覺。

  高照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呼吸也跟上了咀嚼的節奏，無比急促。

  他的臉上每秒都變幻出好幾種表情，哪怕是小金人影帝都比不上他的顏藝。

  “呃呃呃……”

  最終肉塊在爆發的聲音中化作美味漿液，自嘴裏滑下喉管，落到胃中，擴散出馥鬱肉香的洪流，猛烈衝刷身心。

  等洪流退潮，高照感覺身體也被抽空了，整個人軟在院長椅上。

  “誰……”

  他無力的道：“誰特麽……下藥！”

  天花板嘩啦開口，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發出尖尖咆哮。

  “沒見識的臭小子，居然把杜杜大人我的傑作說成藥！？”

  “這是調和了腐毒椒、夢魘粉塵還有魅魔舌幹的杜杜黑椒醬汁，隻有院長才有資格享用！”

  “不是老豆芽拜托我，我才舍不得浪費在你身上！”

  “這不代表杜杜大人我就承認你是院長了，臭小子你還遠遠不夠班喵！”

  高照嚇得快縮到桌子下麵去了，一聽名字就讓人汗毛起立的材料還是其次，上麵那顆腦袋也太驚悚了吧。

  那是一顆貓頭，還是黑白棕三花，圓圓碧眼和肥嘟嘟臉盤還挺萌的，關鍵是太大了！

  貓頭下麵的高照小得像老鼠。還是剛生出來，貓隻當點心吃的那種。

  桌子上一幫精怪叫了起來……

  “杜杜大人！”

  “主廚大人！”

  “杜杜主廚大人！”

  這就是妮維婭導師介紹過的，傳說中的學院主廚杜杜？

  是隻比巨龍還大的……三花貓？

  不是外人就好，高照擦汗，嘴上卻不服軟：“不就是普通的巫師口味嗎，除了獵奇也沒什麽特別。”

  “喵嗷——！”

  杜杜大人發怒，胡須都抖出了呼呼風聲。

  它尖叫道：“你還真是狂妄！都沒到中級學徒，也敢評判巫師的口味！”

  “巫師不獵奇，還叫巫師喵？”

  “巫師是靠精神力吃飯的，精神力是怎麽來的？就是碰觸凡人不敢碰觸的危險、恐懼、禁忌和未知！”

  “隻有偉大的主廚，才能把從各種材料裏提煉出完美的要素，刺激巫師的精神力，幫助他們晉升！”

  “你以為隻是吃了頓舒服的美味喵？”

  說到這，高照才注意到，視線邊緣閃著一行提示。

  “精神力氣化+10%。”

  這真是藥，經驗藥啊！

  高照趕緊放低姿態：“是我太淺薄了，杜杜大人，您的教導讓我豁然開朗。”

  巫師的精神力來源的確跟禁忌和未知有關……

  巫師的根基是冥想術，而冥想術的依托則是巫師繪卷。這是巫師用混合了蜃光蛾粉塵和虛影蛇血之類奇異材料，依據巫師所經曆的恐怖與禁忌描繪的。

  記憶這些繪卷，在腦海中重現並且一次次的解讀，直到無法再刺激精神力，這就是冥想術。

  具備巫師潛質的人能從繪卷中看出確定的信息，同時承受住那些信息對精神的衝擊。資質不夠的人要麽精神被繪卷牢牢束縛變成傻子，要麽無法承受相應的信息變成瘋子。

  等進入巫師學院，每所學院會有自己的不同繪卷來提升精神力，這些繪卷就是學院專屬的冥想術。

  不管是基礎冥想術還是學院冥想術，核心都是碰觸和探索禁忌，這也是巫師不可能是好人的根本原因。

  對巫師來說，道德、律法、底線什麽的，都是用來打破的。

  雖然這醬汁很惡心，可對精神力有這麽大助益，高照心中關於“惡心”的底線也就悄然下移了。

  他吞著唾沫說：“那個……這個杜杜黑椒醬汁，還有嗎？”

  粗長的貓須跳了幾下，大大的貓眼半眯，杜杜哼道：“算你識相！別太貪了，吃太多你可受不了，變成瘋子我沒辦法跟老豆芽交代。”

  “而且材料也不夠了，下一次再吃效果也沒第一次好。”

  “把杜杜奈亞茶喝了，效果沒醬汁好，對你來說也足夠喵！”

  “就這一頓，還想吃好的等你解決了麻煩再說！”

  “那幫家夥說沒就沒，連根人毛都不剩，廚餘垃圾都沒人打理，本大人才沒心思繼續做。”

  貓頭絮絮叨叨著縮回去，天花板恢複如常。

  高照看著桌子上的奶茶，繼續吞唾沫。

  剛才杜杜說的是……奈亞茶，不是奶茶？

  十分鍾後，桌麵上升起樹枝，老豆芽出現。

  看到高照滿臉像是便秘般的表情，老豆芽關心的問：“身體不舒服嗎，院長大人？”

  高照擺手，身體很舒服，心理很不舒服！

  杜杜奈亞茶倒沒有什麽特別的花樣，就是珍珠全是不明來曆的小小眼珠，讓他胸腹翻江倒海。

  看在精神力氣化又漲了5%的份上，他很努力的忍住了沒吐。

  樹枝伸展，繞了高照一圈，老豆芽喜悅的道：“院長大人，您從克林弗恩裏帶出了物品！這證明您向掌握世界邁出了一大步！”

  的確值得高興，但頂著地球世界自己那張臉的新手勸退官，就讓人鬱悶了。

  這當然不好跟老豆芽說，高照就想問問主廚杜杜的事情。

  老豆芽卻說：“有人來學院了。”

  高照暗抽涼氣，是血陽急不可耐了，還是其他學院的人？

  老豆芽說：“是昨晚離開的學徒，三個。”

  高照愣了愣，然後大喜。

  就算搞定了克林弗恩世界，學院也隻剩個空殼，還得想辦法招新學徒。

  異度天宇的巫師學院已經發展了上萬年，仍然沒有完善的學徒選拔機製，基本隻靠在外行走的巫師，以及回到凡人中的外圍學徒挖掘。每發現一位有潛質的學徒，他們都會獲得相應獎勵。

  據說很久遠的時代，也有誰倡議過大規模推廣基礎冥想術，後果可想而知，這種擴張巫師勢力乃至建立巫師國度的努力很快宣告失敗，再也沒人提過。

  根據巫師學院聯合協議，學院不能直接招收學徒，所有學徒必須先集中到每一環的學徒穀，由學徒誌願選擇進入哪所學院。

  異度天宇雖然凡人芸芸，但有巫師潛質的鳳毛麟角，能被發現的幸運兒更少，分攤到每所學院就更少了。

  巫師學院也不願招收過多學徒，培養學徒的代價太高，學徒的成材率又太低，嚴格說是個虧本買賣。

  不過沒學徒又不行，學院維持和開拓世界必須要足夠人手，還得是同一條道路的巫師。沒有學徒，學院根本發展不起來。

  所有巫師學院都是在這兩端之間權衡，精心維持著數目不大但素質很高的學徒。紅星學院一下子損失掉所有高級和中級學徒，沒個百年根本恢複不過來，但沒有新學徒的話，連恢複都談不上。

  現在能有三個新學徒回來，這是天大的好事。

  高照淡淡笑著說：“把他們傳送過來。”

  他是個好人，但不意味著什麽事情上都是好人。

  老豆芽咳嗽了聲，卻沒說話，樹枝點點表示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