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水患
作者:一娑煙雨      更新:2020-06-16 15:53      字數:3427
  “咦,那不是王府的馬車嘛……”停在天覺商會門口的馬車讓正在一樓視察的羅管事眼神一亮,叫過來一個工作人員催促道:

  “快快快,快去通知會長。”

  三樓溫疏晏的休息室外傳來敲門聲。

  他怎麽會來?

  溫疏晏帶著疑惑下樓。

  “寧伍……?”溫疏晏伸頭特意向馬車裏望了一眼。

  寧伍行禮後解釋道:“太後召見,王妃請上馬車……”

  “隻召見我一人嗎?”溫疏晏問道。

  寧伍明顯遲疑了一下,“王爺已經先行一步。”

  她心中明了,不再多問。

  寧伍駕車行至南宮門,長長的嘶鳴聲隨著他一躍而下的動作喝止……

  溫疏晏在他的攙扶下落了地,寧伍等王妃站穩,已先一步上前掏出允清王府的腰牌,對著看守南宮門的侍衛亮了出來。

  侍衛核對後這才放行。

  皇宮裏的規矩複雜且多,溫疏晏雖然不是第一次進宮,但每次輪守的侍衛又不同,所以需要仔細核查校對。

  按照規矩,寧伍候在宮門外。

  溫疏晏對太後的寢宮早已輕車熟路,因此她走的極快,路上也遇到幾個宮女打扮的人對著她竊竊私語,她都是徑直走過不去理會。

  “哎,你知道她是誰嗎?”

  溫疏晏的裝扮和服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路過的宮女背對著她指指點點。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允清王妃!上次和允清王一起來給太後敬茶,我親眼看見……”

  “你知道什麽呀,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好事宮女伸長了脖子,捂著嘴小聲對同伴說道:“要是平昭王沒死,人家可就是大王妃!”

  “不會吧?”其他幾名宮女聽聞頓時一驚,“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是說……”其中一名宮女說著用嘴努努了走遠了的溫疏晏:“她還和平昭王有染啊……?”

  ……

  ……

  宮女們的竊竊私語雖然聲音很小,卻還是偶爾有幾句被她聽進了耳裏,可是聽到了又如何,她總不能衝上去和幾名宮門辯駁吧?

  悠悠眾口,她堵不住,也無心去堵。

  沒一會兒,印著大大的安樺宮三個大字印在眼前。

  “溫姑娘來了……”七嬤嬤看到溫疏晏,頓時欣喜的叫出聲來,這一出口才發現這麽多年的習慣一時沒改過來,立刻作扇嘴狀:“瞧我都老糊塗了,姑娘都已經是三王妃了……”

  溫疏晏瞧著她作打的動作,笑著聽她打趣。

  “七嬤嬤哪裏老了,是三王妃但是也不妨礙七嬤嬤管我叫姑娘。”溫疏晏湊近講起私房話:“我喜歡。”

  “那哪裏成……三王爺聽到了會不高興的!”

  兩人歡快地聊著天向殿裏走去。

  七嬤嬤走在前頭領著她,快踏入內殿時扯著她的衣角小聲提醒了一句:“今兒一大早太後的臉色就不太好,你待會注意著點。”

  溫疏晏點點頭。

  進去之後,果然感覺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同。

  太後坐在上位,而寧清秋坐的很遠。他一身白袍與冷峻的麵容相襯,顯得更加清冷孤傲。

  一室寂靜被她的腳步聲打亂,兩個人同時抬頭看她……

  寧清秋是淡淡一瞥,而太後則是把目光鎖定在她身上。

  “參見太後,王爺……”溫疏晏拘著身子行禮。

  “來,疏晏……來哀家這邊。”太後雖然臉色不好,卻還是衝她招了招手。

  溫疏晏低著頭走過去,順著太後的旨意坐到了近前。

  “你既和三小子成了親,這稱呼往後也要改一改,也隨著他喚。”太後麵色緩和了一些。

  “是。”溫疏晏低眉溫順的回道。

  “前段日子三小子進了監牢,疏晏一定擔心壞了吧……”太後關切的向她詢問著,臉上浮現出一抹愧疚之色:“是哀家無能!”

  太後的心思是矛盾的,既想護著他但同時又不得不思考利弊。

  因此當皇上提出讓舒長歌交出兵符時,她也並沒有反對。

  溫疏晏轉頭望向寧清秋,隻見他一臉平靜,好像對於她們的談話隻耳未聞。

  為了寬慰太後,她斟酌後回答:“王爺吉人自有天相……疏晏相信王爺,皇祖母且放寬心,相信他便好。”

  相信……

  這兩個字入了他的耳朵裏,寧清秋偏頭用餘光輕掃她一眼。

  也僅僅隻是一眼,因為他心中明白,此時此刻,她所謂的相信,不過是一個找不出破綻的完美幌子罷了。

  可落在太後耳裏,又是另一回事,“哀家沒有疏晏那般豁達,哀家隻希望你平安順遂,不要再和你父皇起衝突了!”

  寧清秋的不吭聲讓太後熄滅的火焰重新燃起:“方才說的事,還望允清王仔細思量……哀家不是要阻止你建功立業,哀家是在提醒你,不要步入朝堂,不要把頭伸向你父皇的閘刀下。”

  “皇祖母覺得父皇的旨意孫兒可以輕易違背嗎?”聖旨他不是沒有違抗過,可付出的代價也是沉重的。

  溫疏晏還沒消化完這些信息,隻聽太後又一次說道:“你不必管這些,這一次哀家一定會說服皇帝,你隻要答應哀家,從此以後遠離朝堂,哀家就是死也會護著你周全!”

  活著,有很多種方式。

  但他唯獨沒想過這一種。

  他明白皇祖母的想法,也理解她的心思。

  可有些事情注定避免不了,從楮先生死的那一刻開始,一切的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他注定會踩入泥潭,但不知是泥足深陷,還是會填平那個深坑……

  “維清緝熙,文王之典。”這是皇祖父壓在他身上的擔子。

  寧清秋看著滿頭華發的太後說道:“孫兒其實不止一次在皇祖母的身上看到了皇祖父的影子……但每次隻要想起這句話,就會發現皇祖母和皇祖父不同……”

  太後之願,是要替先帝守著大華國土。

  而先帝之願,是要他成為第二個文王,征伐天下,統一三國。

  先帝……

  說到先帝,太後眼神慢慢變得柔和,一聲歎息和依念全都溢於言表:“先帝有雄心壯誌,他就是臨死了都希望大華終有一日開疆擴土,平複天下!哀家是一介婦孺,遠沒有他那般胸襟,隻期望你們和和氣氣美美滿滿的就行,不求旁的,就用這一身老骨頭替他守著大華安寧……”

  如果這天下有最了解先帝的人,那一定非太後莫屬。

  因為愛他,所以了解。

  但即便再愛一個人,太後也做不到看著骨肉親情相殘。

  “三小子,聽哀家的,郡縣的事不要接手去管,哀家會讓皇帝重新派人去。”

  今兒一大早太後就聽聞皇帝給允清王下了旨,命他前往郡縣治理水患。

  這才急著召見他們夫婦二人。

  “皇祖母可知郡縣水患持續了多久?那些因為水患而鬧饑荒的百姓過得有多艱難?天子的不作為,朝臣的視而不見,會寒了多少子民的心?”

  若不是親眼所見,寧清秋也並不知道今日大街上衣衫破鏤的難民竟然是從郡縣沿路乞討而來。

  可見郡縣已經到了人心惶惶的地步。

  如果再任其發展下去,隻怕會人去城空,必然令百姓流離失所。

  這個時候,他們需要一個主心骨。

  而父皇的聖旨正合他意。

  即便麵對寧清秋的三連問,太後也並沒有退卻的意思:“那是工部的事兒,和你允清王沒有半點關係!哀家知道你父皇有很多做的不對的地方,但他是天子,兼顧天下所有事,不可能事事都處理妥當。”

  眼看著兩人陷入焦灼,溫疏晏站起身,“疏晏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疏晏,快…快幫哀家勸勸他!”太後似乎找到了同盟,想起了溫疏晏的存在。

  “王爺,治理水患其實有比你更適合的人……”

  罄竹殿。

  “皇上,六皇子求見……”

  撰寫書法的皇帝一聽,握著筆墨的手向上一收,眉頭一皺:“他怎麽來了?”

  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趙喜:“讓他進來吧。”

  “兒臣參見父皇。”一身冰藍綢緞與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

  看到整理有序的少年郎不再似往日一般不修邊幅,皇上的眼裏閃過愕愣。

  “你不去遊山玩水,來見朕做甚麽?”

  “兒臣不才,特來向父皇請命!”寧靜之單膝跪地。

  “請命?”

  “兒臣想去郡縣治理水患,望父皇恩準。”

  皇上拾起搭在硯台邊的墨筆,焦了幾滴墨,隨口敷衍道:“朕已經讓你三哥去了。”

  寧靜之仰頭,朝氣蓬勃的臉上洋溢著剛毅:“為什麽三哥可以,兒臣卻不行?”

  宣紙上揮舞的筆鋒陡然一轉,落下一個大大的黑點。

  “老六,你這是要同你三哥競爭?”

  寧靜之被那道銳利眼神盯了數秒,卻仍然眼眸堅定閃亮:“求父皇給兒臣這個機會,兒臣定會做的比三哥更好。”

  “晚了。”皇上抬起手,拒絕的幹脆無比:“朕已經下了旨,怎可隨意更改?!”

  “父皇……”

  “不必再說了,朕相信允清王定不會讓朕失望!”皇上一嗓定音,已經不容寧靜之再多說一句。

  ……

  當溫疏晏說出六皇子的時候,寧清秋的目光深深一凝,“溫-疏-晏!”他加重的語氣是在提醒她住嘴。

  她能感受到他壓抑的怒氣,在他胸口起伏間下了一劑猛藥:“六皇子雖然閑雲野鶴多年,但卻是最接近民情的那個人。我認為由他去治理水患,一定能挽救郡縣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