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理寺監牢
作者:一娑煙雨      更新:2020-04-27 19:00      字數:3361
  聽說了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後,寧聞擇直奔禦書房求見。

  “父皇……”

  皇上抬頭掃了一眼規規矩矩站在中間的五皇子,雖然其態度恭敬,可是麵色卻是一副隱忍待發的模樣。

  不難想象,如果現在坐在他麵前的不是至高無上的君王,恐怕他已經將怒氣徹底爆發出來。

  所謂知子莫若父。因此,皇上隻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便低下頭繼續批起了奏折。

  寧聞擇見父皇並沒有理睬自己的意思,立刻熬不住了,“父皇,你明知道李勉意欲何為,為什麽還要聽他的?”

  他想不通,他明明已經將一切都盤算好了,甚至也契合父皇的心意,隻要父皇一聲令下,今日就是寧清秋和舒長歌的死期!這樣唾手可得的機會,怎麽會讓李勉三兩句話就改變了結果。

  “你現在是在質疑朕?”

  威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寧聞擇這才清醒一點,剛才實在是氣憤不過,原以為今日就是寧清秋在劫難逃的日子,他差一點就要在家裏慶祝了……沒想到居然生出這樣的變故。這才一時忘形,沒有控製住語氣和情緒。

  直到他恍然大悟,自己麵前高高在座的是何許人物,於是,他立刻低下頭來認錯道:“兒臣不敢!兒臣隻是不明白……”他雖然刻意壓著語氣,但好幾個字都特意加重了音調,“就差一點,父皇的心願就能實現了!”好像在故意提醒著什麽。

  聞言,皇上放下手中的事物,停頓了數秒,一雙虎目緊緊地盯著他。

  就在寧聞擇感覺站立難安時,皇上突然放聲大笑,“朕一直就知道,老五是最會替朕分憂的皇兒!”

  這份讚賞來的莫名其妙,寧聞擇不敢接話。

  隻能老老實實的聽著。

  “你是不是怪朕?”

  “兒臣…不是很懂父皇的意思……”

  “你在怪朕!怪朕……白白浪費了你的一番心思!”

  “父皇……”

  寧聞擇剛想開口解釋幾句,卻被皇上抬手阻止了。

  “老五啊!你一直是朕最信任的皇子,不隻是因為你聰明,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比其他人更懂朕的心!所以無名客棧一事,朕,就是知道了……也可以裝作不知情!”

  寧聞擇剛從震驚中回過神,就聽皇上繼續說道:“包括這一次……

  皇兒心知肚明,朕……也是!”

  隻是僅僅的那四個字,寧聞擇聽的石破天驚,腦袋嗡地一下炸開,其他的話已自動成了耳旁風,腦子裏盤旋著的“無名客棧”緊緊地揪著他的心,立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父皇…無名客棧……兒臣不是有意…瞞著父皇的……!”

  “皇兒這是做什麽?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朕隻是……怕你忘了,隨口給你提個醒而已。”

  寧聞擇依然誠惶誠恐的跪著。他到此刻才明白過來,為什麽一個小小的景州知府會冒著得罪他的風險,也要將無名客棧夷為平地。為什麽黃冠英會避他不見?原來,是父皇授意他這麽做的。

  原來,父皇早已知曉了一切!

  那麽,他在父皇心裏……是不是已經……不被信任了?

  寧聞擇心裏是翻江倒海,耳邊回蕩著的是一聲聲驚雷:“皇兒啊,你跟朕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朕好,你便好!朕若不好,你也不得好!皇兒可好好記住了?”

  “兒臣,時刻謹記!”他跪趴在地上,額頭磕在清脆的墨綠色地板上。

  心裏悔恨極了,不該說那句實打實“不妥”的話……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心裏清楚就好了。沒必要非要挑破,他剛才就犯了一個十分嚴峻的錯誤。

  父皇心裏的想法,自個心裏有數,哪裏需要旁的人“提醒”?

  皇上見他態度乖張,想必敲打的效果已達到,遂放軟了語氣,“起身吧,地上涼。”

  寧聞擇驚蟄未定,慢慢地站了起來。

  “你可知,朕這裏,有多少本是讓朕重新審查舒長歌一案的折子?”

  “以兒臣所知,應該是由李勉為首的幾人?”經過剛才的事情,寧聞擇說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朕本來也是這樣認為的,”皇上一聲輕嗬,眸光森然幽冷,隨手丟起一兩本奏折到寧聞擇腳下,“你看看……”

  他彎腰拾起,一番橫掃,入目皆是不可置信。

  “怎麽會?”

  “朕也很想問問,怎麽會?”

  “張太傅和沈相,居然都在替舒長歌諫言?”

  “這是昨日,一起送到朕麵前的!朕一直壓著,就是想看看今日的朝堂是個什麽樣子。果然不出朕所料,沈安看似劃水,實則是站在了李勉一邊,張先儀雖然隻言未發,可朕明白,若是朕不顧輿論,隻怕會適得其反!”

  “所以父皇,便索性同意了李勉的意見?”

  皇上用手敲打著案桌一角,眼神睥睨一切:“唯有這樣,朕才能經得住流言蜚語。”

  “就算是按大華律例走一遍流程,也不過耽誤幾日的時間,朕倒想看看,這幾日他們能翻出什麽大風大浪出來!”

  “兒臣明白了。是兒臣…魯莽了……”

  寧聞擇想了想,還是說道:“可是兒臣還是擔心,李勉會不會借機替舒長歌翻案?”

  畢竟李勉這個人,固執的很。眼裏沒有權勢,隻有自以為是的正義。

  皇上重哼一聲,大手一揮,龍袍隨他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風吟,“那你就去盯仔細了!”

  “是…”寧聞擇得令退下。

  朝堂的風波八麵分散,其中最為盡心盡力的當數刑部尚書,當日酉時,錢友興便親自帶著手下押解囚車。

  自皇上準了李勉的提議後,舒長歌便由刑部牢房轉交到了大理寺,而寧清秋也以包庇罪名從皇家天牢移交到大理寺監牢,與舒長歌一罪同處!

  現在就差大理寺的文書,舒長歌和寧清秋的口供手印和起擬卷宗了。

  不知是有意無意,舒長歌和寧清秋被關在了同監牢房的隔壁。

  這是舒長歌回帝都這麽久以來,他與舅舅的第二次照麵。

  隻是沒想到,居然會是在這種情形下。

  舒長歌被關在刑部多日,雖然發冠淩亂衣衫微破,隱隱約約可見身上的數條鞭痕,但這些並沒有影響到他的英容和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氣勢。

  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寧清秋卻笑了,發至肺腑的笑了出來。

  沒有什麽比在見到親人平安時更令他開心的了。

  “清秋啊,你不該如此魯莽啊!和皇上作對,沒有好結果……更不該為了舅舅,故意激怒他……”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舒長歌在刑部大牢裏也聽獄卒們七嘴八舌的談論過一些,因此當知道寧清秋是為了救他而挑釁皇上時,心底除了感動更多的卻是擔憂,“你若是有個什麽萬一,舅舅日後還有何顏麵去見你九泉之下的母妃呢……?”

  寧清秋似乎早就知道見到舅舅時一定會免不了一頓數落,可他還是耐著性子聽舒長歌說完,嘴角挽起的弧度絲毫未減,雖然唇色蒼白,可那蕩在嘴角的笑意直達內心深處:“舅舅是了解我的,我有自己的底線,他可以動我,但絕不能動我身邊的人!”因為楮先生,他已經自責良久。所以這一次,他就是寧死,也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第二次!

  “正是因為舅舅知道你的性格,你打小最重情義,所以舅舅才更擔心你。罷了,舅舅說服不了你置身事外,那這次…咱們舅甥二人便一起麵對!”

  寧清秋和舒長歌對視一眼,二人不約而同的笑了。

  “小姐,小姐……?”

  “珞兒。”溫疏晏回過神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小姐,你走神了。”珞兒毫不留情的拆穿。

  溫疏晏放下書籍,微笑著道:“想起一些事情。”

  “小姐既是關心著的,又何必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呢?”在付珞兒看來,小姐就是嘴硬心軟。不然也不會在她交代今日朝堂發生的事情後,頻頻走神。

  付珞兒見小姐不為所動,又補充道:“我差人打探過,那日雷電交加,王爺為求見皇上,在外麵足足淋了三四個時辰的雨。”

  他進宮那天,確實下著傾盆大雨。

  舊傷再添新傷,溫疏晏完全可以想象的到,此刻的允清王怕是好不到哪裏去。

  “小姐,不如……你去看看王爺吧?”

  “你當大理寺是什麽地方?況且,我與他……不過是……”

  “不過是什麽?”付珞兒湊過身,一臉好奇的追問。

  不過是……彼此利用。

  心裏已有答案,隻是這四個字她終是沒有說出口。移開目光,視線定在滿院的梅枝上,不知是有意無意,就這麽生硬又自然的岔開了話題,“你說……這臘梅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會盛開呢?”

  付珞兒隱約覺察到什麽,順著她的問話答道:“等到落雪的時候,應該便差不多了吧……”

  溫疏晏背對著她,看不清此刻的表情,珞兒隻聽到一句淺淺地自語。

  “是嗎?”

  很輕很淡。

  淡到以普通人的耳力根本不可能聽的清楚。

  正當付珞兒在思考此時此刻該說些什麽恰當的詞來安慰小姐時,雙耳卻進了一句極其冷靜的磋歎:“但願今年的這場雪,可以洗淨一切汙濁吧……”

  意有所指。

  付珞兒心頭微震,小姐…要開始,出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