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壽宴
作者:
一娑煙雨 更新:2020-04-27 19:00 字數:4041
沈相的五十大壽,由夫人徐氏一手操辦。沈安一貫不喜熱鬧,本想一家人簡簡單單的吃頓飯,還是老太太非得堅持,說兒子正一品的官職擺在那裏,怎麽著都要辦的隆重體麵一些。
不能失了沈府的臉麵。
因此,一大早府內便熱鬧了起來。下人們四處忙竄,有收賀禮的,有端茶倒水的,有打掃廳堂的,總之各種忙碌的身影來來去去,穿梭不停……
“王爺,該出門了。”寧伍手拿著一件朝服,候在門外。
寧清秋打開房門,一身白色長袍素靜高雅,修長的身材跨過門檻。
“王爺,這件衣衫是不是有點……太單調了?”寧伍饒著頭訕笑道:“王爺去慶壽總該穿的喜慶正式一些才是……”
寧清秋瞥了一眼他手上,淡淡丟下一句:“太花哨的東西,本王不喜。”
寧伍追上他,一路在後麵勸解道:“這可是風統領特意交代的,王爺……您要不就試一下?”
他手上的這件金黃色蟒袍代表著皇子的身份象征。
“寧伍,你跟在本王身邊多年,可曾見過本王穿過這件蟒袍一次?”
寧伍搖搖頭,“確實從未見過,可是……風統領說,沈相在朝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王爺穿這件去,會顯得對他重視一些……”
“風欒的話你倒是聽的很。”寧清秋不悅地皺起眉頭,風欒的想法他清楚的很,可他寧清秋從來不需迎合別人。
府外,馬車已早早備好。
寧伍的嘰嘰喳喳一直沒停過,寧清秋不容分說一頭紮進馬車。
眼底閃過意外。
倒是萬萬沒有想到,她怎會在馬車內?
寧清秋的眉頭不知不覺染上了一層冰霜,薄唇深抿,卻沒有說話。
“沈相是朝中重臣,王爺前去祝壽不可不攜帶家眷,疏晏作為允清王妃,理應陪伴在側。”在沉靜壓抑地氣氛下,溫疏晏給出理由。
寧清秋淡淡挑眉,似是不信她的說辭:“隻是這樣?”
“我知道,無論現在我說什麽,王爺都不會相信。”溫疏晏看著他,星光閃閃地目光裏藏著不易察覺的失落,“王爺可以不信,但疏晏……會盡到允清王妃的責任。”
這張臉,沒有透露任何表情。她和他一樣,都是善於潛藏心事的人。
既然什麽都看不出,那便不再去看,寧清秋閉上眼睛。
深沉的氣氛壓抑著兩個生性倔強的人。
直到,車夫勒緊韁繩,馬車毫無預兆的停了下來。
因為慣性,溫疏晏猝不及防地撞進寧清秋懷裏。
“我不是故意的。”抬眸,撞入一雙深淵。
溫疏晏立刻遠離灼燙的胸膛,故作鎮定的解釋。
馬車外,適時響起車夫的聲音,“王爺王妃,到了。”
他們一前一後下了馬車。
沈府大門坐朝東開,府門兩座威武的石獅子分別立於兩側。
下人們眼尖,瞧清楚是大華三皇子允清王後,便有一個機靈地男仆進府稟告去了。
許是沈安就在前廳,過不大會後,一個身著藍色鮮服,頭簪挽玉修容和樂的男人迎麵走來,他的身後跟著同色碎花裙的沈漾兒。
人至聲起,沈安上前拱手笑稱:“漾兒說允清王會親至府上,臣本是不信。”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垂著頭默不作聲的女兒,“沒想到竟是真的。”
這位三皇子,自小獨樹一幟。從未聽說給哪位大臣祝過壽,就連宮裏的那位,也鮮少會去。
今日,莫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寧清秋淡淡一笑,以開玩笑的口吻回應:“聽沈相的語氣,莫非是不歡迎本王?”
沈安大笑幾聲,“哪裏哪裏,臣隻是有些意外,畢竟三王爺鮮少露麵。”一邊陪著其往前廳行走,一邊裝作無意的閑聊著:“今日能來不知是臣的麵子大,還是看在了小女的麵子上?”
沈安玩笑裏帶著試探,探究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番身側步伐平穩的年輕人。
這個三王爺,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本王與沈小姐,不過數麵之緣。”這一句,已是解釋。
沈漾兒一直跟在沈安身後,聽到寧清秋說的話,眼裏分明有了濕意。隻是她低著頭,無人察覺。
“沈相是朝中重臣,勞苦功高!本王自是欽佩。”
沈安是知道自家女兒的心意的,故才有此一問。
看來允清王,對漾兒確實無意啊!
這麽一想,他倒是忽略了一個人。那個跟在允清王身後,從始至終沒有說過半個字的允清王妃。一身白裙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單憑身上那股遺世而獨立的氣質,確實非一般女子可比。
溫婉大氣,明明看著柔弱,卻莫名讓人覺得心性鏗鏘。
一行人行至前廳。
放眼望去,沈府的大廳裏容納了五六桌酒席。
最上麵的一桌,坐著老夫人及內室還有幾位旁支親戚。
順著主桌往下,左邊那一桌坐的是寧清秋的皇兄皇弟們。
而右邊是一些和沈相同等官級的同僚。
寧清秋的出現好像很多人始料未及。
就比如,寧聞擇率先開口:“呦,這不是三皇兄嗎?”他帶著譏諷的語氣說道:“稀客呀!可惜,這桌上貌似沒有三皇兄的位置了。”
其實他那一桌空的很,不過是加幾個椅子的事。
可寧聞擇偏偏當著眾人的麵這樣說。
就連八皇子寧斐也跟著附和道:“三皇兄能來,確實挺稀奇的,大家都沒想到。”
言下之意,便是並沒有準備他的座位!
而煊武王寧宣,隻是冷冷的瞧他一眼。
唯獨四皇子寧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沒想到沈老頭過壽,這些皇子全都來了,有意思!”另一桌,秦會眯著眼觀察著。
沈安怕起硝煙,立刻對寧清秋解釋:“先前是臣考慮不周,這就命下人加上兩張座椅。”
沈安剛說完,下人們正準備去照做的時候,寧清秋突然開口:“不用了。”而後隨手一指,“就那吧。”
說完,不容分說拉著溫疏晏的手走了過去。
眾人凝眸,是從二品官員李巡撫的旁邊,正好多出了兩個位置。
沈安默默深吸一口氣,原以為這些皇子能消停一會了。
誰知三王爺三王妃剛一坐下,便聽見一聲不大不小的嘀咕,“某些人啊,怕不是不請自來?”
要說這咬人的本事,普天之下,除了寧聞擇過猶不及。
寧清秋勾唇反笑,不予置理。
他能容忍,可不代表也有人能同他一般。溫疏晏是看不下去了,她娥眉淡掃,說出的話犀利無比:“不知是從何時起,五皇弟說話可以這般隨意了?且不說王爺是不是受邀前來,即便不是,五皇弟身為客人,也沒有亂嚼舌根的權利吧?況且,是沈小姐親自過府送的請柬,大可一問便知!”
她字字珠璣,絲毫沒有顧及寧聞擇的身份。
在場的人目光紛紛落在這個女子身上,有驚訝的,有敬佩的,有搖頭歎息的,更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我可以證明,允清王確實受家父邀請而來。”
沈漾兒一開口,大臣們心知明了,這是五皇子故意挑事呢!
可這是皇子們的爭鬥,他們自然是不敢管閑事的。
一個名義上的允清王妃,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寧聞擇眼裏閃過陰茫,“本皇子當是誰呢?原來不過是天覺商會的溫會長啊?”他突然想到另一種羞辱寧清秋的方式。裝作才想起來的樣子,手扶上腦門作勢想了片刻,“哦,對了!溫小姐的大名本皇子可是如雷貫耳啊,想當年大皇兄在世時,那可是常掛在嘴邊的佳人呢!”
溫疏晏和平昭王寧芎的緋聞那可是人盡皆知。
寧聞擇就是利用這一點,他就不相信寧清秋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這麽多年。
前兩天才因為平昭王的事鬧得不快,這下寧聞擇又舊事重提,溫疏晏心想,往後她和寧清秋的關係更會陷入冰點。
寧清秋的沉默讓寧聞擇更加得寸進尺,“三皇嫂還不知道吧,三皇兄自小通音律知琴弦擅書畫,放眼這大華可以說無人是其對手。可就是這棋藝吧,卻有一人與之相當!就連皇祖父也曾說過,大皇兄和三皇兄要是來一場對弈,那一定精彩絕倫,勝負難斷!”
寧聞擇嘴角揚起,眼裏的陰鶩就要噴湧而出,“三皇嫂是見識過大皇兄棋藝的,不妨跟我們說說,是三皇兄更勝一籌呢?”他望向溫疏晏的眼裏盡是戲與,“還是大皇兄呢?”
嘶……
這個問題可真是刁鑽的很啊,無論溫疏晏怎樣回答,都間接的承認了與平昭王的關係不一般。
寧聞擇的話剛說完,一雙折了半截的筷子插在他麵前的碗裏,將玉瓷碗直接穿了個底洞,然後禁錮在桌子上。
“有刺客!”寧聞擇嚇得驚叫了一聲。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隨後隻看見一道人影自房梁落下,站到了寧清秋身邊,挺拔的身形眉目疏朗:“屬下來晚了。”
“是你幹的?”寧聞擇怒目而視,知道自己被耍了。
風欒不卑不亢的回視著他,什麽話也沒說,可眼神分明寫著就是我。
“寧清秋!你縱容屬下以下犯上,我看到了父皇那裏,你拿什麽交代?!”
寧聞擇這回連名帶姓的喊,足以看出是真的氣急了。
甚至於忘記了偽裝。
他沉默,隻是因為懶得動嘴。
可不代表能容忍他人肆意妄為。
“方才風欒的舉動,隻是為了提醒你,管好自己的嘴。”他坐在位置上,除了剛才風欒到來的時候眼角微抬,期間沒有任何波動。就連接下來的這席話,也不是霸道的宣示主權,而是冷靜的陳述著一件事,“既稱她一聲三皇嫂,你就該明白,本王的王妃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評頭論足!”
寧清秋風輕雲淡的臉上,看不出動怒的神情,可越是這樣的冷靜越讓人感到心顫。
不可忽視。
“還有,不要再用父皇來壓本王。”寧清秋輕輕淡淡的口吻,“五皇弟不是小孩子了,該不會再使用動不動就告狀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幼稚和無知吧?”
小時候寧聞擇就是慣用這樣的伎倆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寧清秋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堵的寧聞擇無話可說。
隻能麵色鐵青地瞪著某人。
溫疏晏靜靜坐於一旁,雖然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流露,可是心裏卻震了一下,意料之外他會當著眾人的麵如此維護她。
“老爺,舒將軍送來了一份賀禮。”下人抱著禮盒匆匆跑進來,打破了一場氣氛冷滯的壽宴。
“舒將軍人呢?”沈安問道。
“舒將軍好像身體不適,放下賀禮便走了。”下人答道。
那位男仆沒有避諱旁人,因此他和沈安的對話眾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其他人自是沒什麽反應,隻有寧清秋,眉眼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