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局中
作者:一娑煙雨      更新:2020-04-27 19:00      字數:3975
  “依照王爺的吩咐,都已安排妥當。此刻,景州知府已經入了皇宮。”

  寧清秋劍眉稍挑,垂下手中握著的書籍,“無名客棧的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是。”寧伍應聲。

  “算著日子,風欒該回來了吧?”寧清秋問。

  “風統領大概這一兩日就會回來。”寧伍擰著眉,一臉疑惑道:“王爺,為什麽不直接拆穿五皇子和無名客棧的關係呢?”

  寧伍饒饒頭,更加疑惑了,“咱們兜了一個圈子去查景州的命案,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寧清秋眼眸忽明忽暗,“景州近一年發生過十三起命案,其中就有七八起是和無名客棧有關。而黃冠英身為景州知府,卻從未想過徹查凶案發生地,每每都是草草結案。你說這代表著什麽?”

  “王爺的意思是,景州知府和五皇子……暗中有勾結?”寧伍細想了一下,這五皇子是無名客棧的幕後老板,而黃冠英不去動無名客棧,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他知道幕後人是寧聞擇。

  寧清秋淡淡一笑:“有沒有勾結,要皇上說了才算。”

  一顆棋子,在有作用的時候就還是棋子。隻有無用了,才會淪為棄子。

  至於為什麽要大費周章的用黃冠英來摧毀無名客棧,是因為他清楚他那位父皇的心思。

  無名客棧可以毀,但寧聞擇還沒有到毀滅的時候。

  “陛下恕罪啊!!都怪臣一時糊塗,收了……收了五皇子的千兩黃金,才…才答應他不將無名客棧發生的命案上報朝廷。”在皇上的重重施壓下,黃冠英終於頂不住,如實招了。

  他知道,再不說自己就沒有機會說了。

  龍椅上的男人雙眼一眯,這件事還和老五扯上了關係?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無名客棧的命案和五皇子怎會有幹係?”盛怒的陛下,拍著禦案站了起來。

  “是……是因為五皇子,正是無名客棧的幕後老板。”黃冠英跪在地上,垂著頭瑟瑟發抖。

  當今聖上的怒火,可不是誰都能承受的起的。

  好啊!

  “好一個寧聞擇!

  好一個五皇子!

  好一個……朕的兒子!”

  皇上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

  “依你之言,那好幾起凶殺案都是五皇子派人做的了?”

  “這……”黃冠英低著頭,雖然他心知肚明那些死者和五皇子逃不開關係,可是眼下也隻是想保住自個的性命。再說五皇子做事向來謹慎,他也沒有真憑實據,如果此刻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再把五皇子給徹底得罪死,那不是玩完了?

  再說了,他也實在摸不準陛下的心思啊,“那些凶殺案,隻是確定是和無名客棧有關,至於凶手是誰……臣還無法斷言……”黃冠英謹慎的回答道。

  “好一個景州知府,在你的地盤上發生這麽多凶案,你居然告訴朕無法斷言?”皇上黑著臉,麵容上的怒意更甚。

  黃冠英見狀,馬上伏在地上,懇求道:“請陛下給臣一個將功贖過的機會,臣回去立刻徹查此案,一定抓獲真凶!”

  黃冠英擲地的聲音在禦書房響起,卻淹沒在一片沉靜中。

  正當他抬起頭時,心髒被一道攝人心魄的目光鎖定:“從今往後,朕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無名客棧的消息。”

  黃冠英遲鈍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陛下放心,臣知道該怎麽做了……”

  這話的意思,是讓無名客棧徹底消失啊……

  那五皇子呢?

  皇上眼裏閃爍著沉頡的光芒,誰也猜不透在想些什麽。

  “今日,你沒有來過禦書房,朕也沒有召見過你!記住了嗎?”

  黃冠英早已嚇得冷汗涔涔,“臣記住了,臣記住了……”

  “那十三起命案,盡快處理好。給景州百姓一個像樣的交代!”皇上瞥了一眼禦案上堆著的奏折,不耐煩的說道。

  黃冠英連忙點頭,帶著試探性的問道:“那凶手?”

  皇上冷冷的目光飄過來,“還要朕教你怎麽做?”

  “把朕交代給你的事情辦好了,朕既往不咎。如若再出什麽差錯,朕絕不會再姑息你一次!”

  最終,黃冠英一瘸一拐的出了皇宮。這次麵聖可真是天堂地獄兩回跑,實在是嚇得不輕。

  “去查查,寧聞擇究竟還瞞著朕多少事情。”空無一人的禦書房,寧永雋對著空氣下令。

  如果不是一道極影,應該所有人都會以為是在自語。

  雲華書院地處偏僻,向來有一入山間遁空門的美譽。這世間濁濁紛遝,在這所大華第一學院麵前,便隻剩下唯有書香能致遠,腹有詩書氣自華。

  無間寬廣的山門,乍起一陣涼風。幾個落葉步,點點飄散的黃葉落在院中。

  院的正中央,擺著一個涼亭,周圍除了一畝池塘和三三兩兩的梧桐樹再無旁物。

  顯得過於簡單潔陋。

  一道優美地琴聲從涼亭絲絲溢出。

  來人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腳尖輕點足踏,落在那雙手撫琴的女子身後。

  女子似恍然未覺,又似等待良久。

  終見她淺淺勾唇,止琴回身。

  “莫大師果然言而有信。”

  她清清淺淺的笑意到達眼底,隻是眼中的光芒叫人不敢深探,隻怕一個不小心便會著其道。

  莫不言的眼睛盯在那雙看似纖細無骨的玉手上,“謝姑娘做到了莫某的要求,自然當遵守承諾,前來一見。”

  黃冠英的辦事效率很快,不出半日,無名客棧便以凶案現場為由查封。

  雖然目前隻是查封,但莫不言心中清楚,這間客棧很快就會淪為廢墟。

  “莫大師是聰明人,既能窺探人心,又能感應天道。相信有些話即便紅語不說破,莫大師也能猜透一二。”在聰明人麵前,謝紅語從來不兜圈子。

  “看來莫某有必要和姑娘提個醒,前日……莫某與姑娘達成的協議是,”莫不言揚起唇角,俊逸的臉龐上散發著叫人無法抵擋的魅力,說出的話偏偏很欠揍:“光臨府上,僅此而已。”末了,又姍姍補上一句:“當然,也可以為伽羅院長或者謝姑娘算上一卦。”

  令人意外的是,謝紅語沒有半分驚訝和不岔,她隻是揚起頭,笑了。

  笑靨如花。

  莫不言的卦自然千金難求,可她的目的卻不是這個。

  “莫大師想毀了無名客棧有的是辦法,又何需要借助紅語的力量呢?”她輕輕一語,已是讓莫不言眸光一閃。

  試探。

  彼此都是一樣。

  兩個聰明人的戰役從來都是點到為止。

  “莫某此次出山,不願踏足朝堂。”莫不言索性開門見山。

  謝紅語的盛名,他早有耳聞。那日客棧一見便知道她是個聰明人。然今日一見,這種想法更甚。

  “莫大師覺得朝廷和江湖有何不同?”謝紅語彎下身,撿起一片落葉攤落在掌心,“秋至。所有的事物都在遵循著天理,就連這葉子也是一樣。”

  因為秋天的到來,它開始變黃,掉落。枯萎,最後碾作塵土。

  “莫某半生食住屹樓峰,也算不得涉身江湖。”

  “無妄山雖然與世隔絕,可莫大師應當清楚,以你現在的聲名,早已是身在江湖了。”

  有些時候,有些選擇,根本由不得己身。

  就連皇家子弟亦是如此。

  有些人從一出生,就背負著某種選擇和命運。

  她想起楮先生所說的話:其實允清王一生所願並非爭權奪利,而是寄情山水,做一個閑雲野鶴的自由人。

  但為了大華百姓,為了邊疆的戰士,為了這無休無止的天下,他無法脫去一身枷鎖,隻能負重前行。

  那時候,她還未曾見過允清王,不知道他是什麽相貌,更不知道他的脾氣秉性。隻是聽楮先生說的多了,腦子裏有了一個大概。

  後來,在五皇子舉辦的“章台”宴上見到了那個人。好像,比她想象的還要完美。

  冷傲孤僻,可是內心卻遠比他人更溫暖炙熱。

  為了楮岸,楮峰,和楮揚,可以將號令一軍的虎符相換。

  權利在他眼裏,遠遠不如人命珍貴。

  就是這份待人的炙熱,讓謝紅語決定誓死相隨。

  無論怎樣,她一定會竭盡全力,助他完成那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宿願。

  這也是楮先生和她自己的心願。

  謝紅語出神的功夫,莫不言盯著她的臉瞧了良久。一向高傲冷漠的莫不言,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生的極美。

  美豔的女子他見過很多,可如她一般既聰明又美麗的女子,幾乎不可見。

  況且,還是一個與他勢均力敵的女子。

  他難以想象,如果他們成不了一種陣營,是否……會淪為敵人。

  那樣會不會更好玩一些呢?

  他突然生出一種平生沒有過的惡趣味,薄唇勾起,興致昂然道:“謝姑娘之言,莫某會好好考慮。隻不過這朝堂之上,目前最受寵的當數五皇子及八皇子。就算莫某不得不做出選擇,那麽這二人謝姑娘以為如何?”

  莫不言盯著她,想要從她的微表情看穿一個人的內心。

  可惜一無所獲。

  反而讓她抓住了心思。

  謝紅語款款向他走近,在莫不言的眼前駐足,“莫大師所言不差,可是有一點紅語不明白,”她的目光帶著十足的侵略性,好像在拆穿一個人的謊言,“如果莫大師當真有如此打算,又何必去得罪無名客棧的主人呢?”

  她相信莫不言比她更清楚,無名客棧是寧聞擇用來收集情報,滿足私欲的地方。

  那裏藏著太多的肮髒和不堪。

  莫不言並沒有謊言被拆穿的尷尬,隻是平靜的回道:“因為,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五皇子。”

  他這麽說,就是想讓謝紅語以為,他已經選好了八皇子。

  謝紅語卻淺淺一笑,帶著幾分調侃:“莫大師不如為八皇子算一算,待他羽翼豐滿,還需幾年?亦或是其他皇子們,還能容忍幾年?”

  莫不言萬年不變的臉上終於動了動,就是這麽一個細小的動作被謝紅語捕捉了去。眼裏劃過一閃而逝地促狹,“其實莫大師此次出山,並不僅僅隻是為了無名客棧的事吧?我想……莫大師心裏,已有人選。”

  她有信心,莫不言的人選絕不是五皇子或者八皇子。不然那日在客棧,莫不言應該當眾拆穿她的身份,而不是隻道一聲姑娘。再說今日,他本可以正大光明的進來,卻偏偏當一個飛行俠。

  這些足夠說明,莫不言不想與她為敵。或者換一種方式說,他們很有可能會成為夥伴。

  二人對視著,莫不言敗在她篤定的目光下,“謝姑娘當真不負盛名,玲瓏心思舉世無雙!”

  麵對莫不言的誠心誇獎,謝紅語坦然接受。

  “不知莫大師可有興趣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