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狀態方便的話。”

  ……

  意識深處，大殿中。

  頭頂的光源散發出恒定且柔和的光亮，地板上倒映出何悠的身影。

  他調整了坐姿，並愈發仔細地觀察這位不速之客。

  恩……

  還別說，挺精致的。

  此前，看到祖龍真容的時候，何悠還覺得這個大東西著實有些醜陋。

  隻是，當其縮小了許多倍，隻剩下小小的一條。

  並且以半透明狀態存在之後，確實看上去順眼了許多。

  尤其，不知道是否是錯覺，隨著距離拉近，何悠竟從對方身上感知到了些許優雅、書卷的氣質。

  與外形凶惡的祖龍，對比鮮明。

  “謝謝。”虛幻的龍魂似乎怔了下，那張龍類的臉孔上，微微變幻。

  然後想了想，飄到了座椅上，下半個身軀優雅地盤坐在了高腳椅上。

  隻讓上身直立，整個過程頗為熟練，大概，這就是她習慣的坐姿。

  值得一提的是，何悠敏銳地注意到，她在落坐之後，盤起來，最外麵的一截尾巴尖還習慣性地微微翹起。

  顯得頗為文雅，無來由地，讓何悠聯想到了精致女孩翹小手指的動作。

  “喝茶還是飲料？”心中轉著這些念頭，何悠開口，用招待客人的語氣說。

  龍魂又明顯呆了下，那揚起的，生著角的頭微微側了下，沒回答。

  “那就喝茶吧。”何悠笑道，打了個響指。

  桌上便重新複現出不久前，在客廳中，他招待白夫人的那一套精美的茶具，以及彌漫香氣的掬茶。

  恩，這同樣是他在這個根植於自身意識的奇異空間內的能力。

  在他還沒有忘記味道的情況下，虛擬出來的茶仍舊有與實際物品近似的味道……當然，並沒有任何實際的滋補作用。

  “啊，您太客氣了。”龍魂顯得愈發愧疚。

  然後身體前傾，用兩隻短短的前爪盡可能文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還閉上眼睛回味了下，露出了極為享受的表情：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喝過任何東西了。

  即便我現在的狀態，已經失去了對食物的需要，但生命活著，對口腹之欲總是會有天然的需求。

  這是天性的一部分。”

  這條龍放下虛擬出來的杯子，品嚐著虛擬出來的滋味，頗有些文藝腔地感慨道。

  這讓何悠看的頗為有趣，與想象中的情景……很不同。

  “那麽，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好好交談了，”何悠鎮定了下心神，說，“老實講，我對於你出現在這裏，確實很意外。”

  龍魂聞言微微欠身——天知道一條幾十厘米長的龍做出這個動作有多怪異。

  “請允許我再一次表達我的歉意，以及感激。

  當時情況實在有些緊急，因為那些龍裔的一些愚蠢的做法，我幾乎被悶死在那具醜陋的屍體中。

  並且消耗了本就所剩不多的氣力。

  當時衝出來，我已經十分虛弱。

  所以，急需尋找一個合適的容器寄身……”

  “所以，你選中了我這個……容器？”何悠直接問道。

  “是的……當時，這是無奈之舉，畢竟，以魂體狀態暴露在空氣中，這本身就會不斷消耗我的力量。

  我又不太敢接近那些龍裔，隻好嚐試躲入你的識海內……”

  說到這裏，它頓了頓，說：

  “當然，作為一名教養良好的龍族，我必須要坦誠，這樣的確會對你的精神造成一定的負擔。

  但我計算過，以我當時的虛弱情況，這個負擔應該不會太大。

  隻不過……在我奔向你的識海的路途中，不小心撞見了這個數據庫……

  它處於識海的上層，似乎是個不錯的居所，關鍵是它敞開著門……所以……”

  “所以你就躲了進來？”何悠歎道。

  舉止優雅的龍魂眨巴了下大眼睛，道：“抱歉。”

  “沒關係，我的意思是……這樣的情況我暫時並不介意，”何悠半開玩笑，半試探道，“我原本以為，最糟糕的情況是，你會直接奪舍我的身體。”

  聽到他的話，“優雅龍”明顯愣了下，然後驚奇地說：

  “怎麽可能。看來閣下對於奪舍這門技術並不是很了解。

  事實上，想要成功的奪舍是一件條件十分苛刻的事，這不僅需要事先進行多輪的靈魂與軀體的匹配檢測，清除軀殼本體的精神烙印，準備整個完善的技術流程。

  還要針對融合過程中發生的排異反應做出不同的應對預案。

  這都需要一個起碼中等規模的技術團隊全天候待命。

  時刻監測體征變化，而且整個手術的環境要求也很高，必須確保靈能環境的純度高於標準環境值的65以上。

  這樣才能……”

  “請停一下。”桌子對麵的何悠被說的陷入了短暫的茫然。

  旋即，在發現對方開始掰著爪子指頭一項項絮叨起來後，急忙叫停。

  “啊？”龍魂茫然地停下了掰指頭的動作，抬起頭。

  便見何悠清咳了一聲，幹笑道：

  “我對於這項技術的確不是太了解，恩，事實上，在如今的修仙界，奪舍本身就已經是種近乎於傳說中的秘法了。”

  聽到他的話，龍魂愣了下，才仿佛突然想起來什麽般，身體前傾，認真道：

  “對了，說起來，我有一件事想向你請教。”

  “請說。”

  “請問，這裏確認是母星對吧，現在是什麽年代？你知道句曲仙宗不？我找他們有點事。”

  龍魂瞪大了眼睛，用兩隻短短的前爪，抓握著桌沿，有些緊張地問。

  何悠遲疑了下，沒有立即回答，咀嚼著這條龍的話語，緩緩道：

  “句曲仙宗麽……我的確知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可以先回答我的一些疑惑，畢竟，你如今住在我……這裏。”

  龍魂點頭道：“這很合理。”

  “好，”何悠露出微笑，整理了下思緒，道，“那麽，第一個問題，請問怎麽稱呼你？”

  龍魂挺直腰板，理直氣壯：“忘啦！”

  何悠：？？

  忘了是什麽意思？

  連自己名字都能忘？還是說不方便說？

  可這也不涉及什麽機密吧？

  何悠就是考慮到對方可能不願意回答一些敏感的問題，所以才從稱呼入手。

  卻沒想到，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

  龍魂似乎也有些苦惱，解釋道：

  “我當然是有名字的，可眼下的確是回憶不起來，我似乎丟失了一部分記憶。

  或者，可能是由於某種保護性機製，我的一部分記憶被鎖住了，就連我自己，都無法讀取。”

  這樣麽？

  何悠皺眉，保持了謹慎的懷疑，卻也並未追問，道：

  “那麽，第二個問題，你來自哪裏？據我所知，你是在前兩天，墜落在海邊的，然後被那些龍裔撿走的。”

  這回，龍魂終於給出了明確的回答：

  “仙界，我來自仙界。恩，是母星遺民的後代。”

  仙界！

  聽到這個名詞，何悠饒是早有猜測，可仍舊是為之一驚！

  在他看來，龍魂墜落的時間恰好是太微陣列重啟之時，兩者極有可能存在某種聯係。

  雖然“聆仙計劃”似乎隻有單純的竊聽監測功能，但具體運作原理，誰也說不清。

  尤其，在對方提起，自己要尋找句曲仙宗的時候，何悠便愈發認定了這點。

  可一些疑惑仍舊無法解釋。

  比如，按照他所了解的信息，仙界並不是古老傳說中的“天宮”或者“仙庭”，而是一個類似於超大型秘境的存在。

  其入口不隻有一個，早在千年前便被封閉，無法打開。

  句曲仙宗內部，就擁有其中一個入口，也就是那座“星門”。

  就連當年，九品大圓滿境界的青蒼真人都無法破開，並氣的指天罵了一句“你媽死了”……

  所以，按理說，要說這龍魂從句曲“星門”中鑽出來，他都更能接受一些。

  可從天上掉下來……難不成，地球的大氣層，甚至是地球外軌道上也有一座“星門”？

  不至於吧，那些古代修士再無聊也沒必要把星門建那麽高吧？

  何悠當然不可能知道。

  在太微陣列重啟的時候，地外竟然會出現一艘可以進行蟲洞跳躍的“宇宙飛船”。

  因此，壓根無從聯想。

  “仙界？你從仙界而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何悠隻覺心髒砰砰直跳，有種自己就要直麵一個超級大秘密一樣的刺激感。

  一個活生生的，仙界居民，竟然坐在自己對麵。

  這種遭遇太夢幻了。

  然而，下一秒，這個舉止優雅，盤著坐在椅子上，還會翹起尾巴尖的龍族，便坦然道：

  “這個也忘啦！”

  何悠：“……”

  良久的沉默，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氣，道：

  “那，你還記得什麽？或者，你知道些什麽？”

  這位龍族似乎也覺得有些窘，思考了下，認真道：

  “恩，準確來說，關於我對於仙界的所有記憶，除了一些基礎常識，其餘的，都忘掉了。

  恩，所以，如果你想問仙界的情況，我隻能很抱歉地說，我也幫不上忙……

  因為這部分記憶都無法查閱。

  我隻記得，我是母星移民的後代，從出生就在仙界生活的‘仙二代’。

  我的目的是尋找句曲仙宗的修仙者。

  至於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我可能還不如你知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