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福水死後，李成誌下令結陣衝鋒。

  他站在隊伍的最前方，拿刀尖指著眼前昏暗的村寨激昂道：

  “弟兄們聽好了，這村寨裏麵都是些惡貫滿盈的賊匪。今日我也不與大家說什麽虛頭巴腦的東西，斬首一級，賞錢三兩，斬首兩級，賞米一石，斬首三級，老子給你們個伍長當當，誰要是殺了四個，老子給他發一套王八殼子。”

  眾將士高舉長槍火把沸騰道：“殺，殺，殺！”

  李成誌回到方陣中，用木盾遮住頭部，右手死死握住橫刀，開始向著村寨發起帶頭衝鋒。奔跑時，他扯嗓大喊道：“鐵馬軍，進攻！”

  一個不大不小的方陣，朝著昏暗的村莊湧去。從方陣內傳出鋪天的喊殺聲，他們氣勢如虹，每人都盼著殺完了賊，能發些銀糧過過日子，討個婆娘。

  剛踢開柵欄踏過村口，身前漆黑的空地上，飛出一道道刮風的箭支。這些箭支質量不等，有些鐵錐帶羽，有些長木削減，力道也大小不同。

  除了第一波齊射，後麵的都成了零零點點的散射。雖有李成誌等人在前排著甲頂盾，但在方陣中，每時每刻仍有新兵倒下。

  李成誌揚刀大喝道：“繼續衝鋒。”

  進些後，隊伍中的火光才照應出身前情形。村內距村口六十步左右，被砌起一道單麵土牆。土牆上留有大片明眼，用於弓箭手放箭。

  此時放箭兵士，可能就是那位什麽錢，留下來拖延李成誌的第一道放線。但用些臭魚爛蝦防守倒也無事，可若是用在白天，村內囤積了數百人，且士氣高昂的情況下，那李成誌絕對是必死無疑。

  李成誌見從頭頂飛過的箭支，繼續咬牙低吼道：“弟兄們，隨我衝鋒。”

  “弟兄們，衝鋒！”

  吳名開始加速跑至李成誌身前，用巨大的木盾遮住身子。他用眼角餘光看著自己距離土牆的距離，臨近時在次發力，連人帶盾直接躍起撲向土牆。

  土牆與木盾碰撞是打出，“嘭”的一聲巨響。當灰塵散去時，土牆上已有一個大窟窿。

  吳名撞開土牆後，直接就地翻滾躲避箭支，且滾至敵人附近，他慌忙起身後將盾重重砸在敵人臉上，利用鐵甲和橫刀的優勢，在人群中大開大合。

  李成誌領著新兵踏入土牆後，見吳名如此悍勇，不由士氣大增。

  新兵們兩人為一隊，並肩而行。在進來時，他們就已無隊陣可言，但丁苗教的時候就曾說過，“若你隊伍被衝散，身為一個新手長槍兵，千萬不要著急各自為戰。乖乖找到一個袍澤，與他並肩成一隊殺敵。”

  此時那位“吃飯喜出恭”的黑炭少年手握長槍，與一位認識不久，但還算有些話題的袍澤並肩殺敵。

  兩人雙手緊握長槍中下端，右手在前，左手在後微微下壓，使得木槍鋒微微上挑。他們紅著眼，怪叫著殺向一位正在搭弓上弦的敵人。

  敵人也被他們的怪叫吸引，情急之下將箭鋒對準二人。箭支飛向二人，兩人雖已察覺，但已無法收力。

  那支箭直直射入黑炭少年身側之人的胸口，袍澤一個吃疼，手捂胸口，倒地身亡。

  但就在敵人取出箭，準備上弦的瞬間。黑炭少年右手發力，木製槍頭狠狠殺如敵人心口。

  槍頭進入身體，但少年沒有拔出槍頭，而是繼續衝鋒。木槍推著那人開始奔跑，少年喉中傳來怒吼：“死娘賊，看我殺不殺了你！”

  敵人被少年推倒在一麵黃泥土牆上，少年手中緊握長槍，額頭滿是大汗。

  他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用顫抖的手拿起敵人背後的砍刀。

  嘴中呢喃道：“一石米，一石米。”

  土牆後僅有二十餘人，他們可能本就並非

  嫡係，所以才被那什麽錢用來殿後。雖說有土牆保護，但在氣勢磅礴的鐵馬軍麵前，土則是土崩瓦解。

  李成誌用手抹著臉上血跡，見敵人已被殺的差不多，他收起橫刀，取下孟不平打造的獵人弩，大聲下令道：“弟兄們，拿起標槍，隨我殺敵。”

  人群在村中小道上，浩浩蕩蕩的奔跑。這次沒有整齊的方陣，但依舊是甲士在前。

  跑了摸約半柱香的時間，李成誌眼前出現幾個較為模糊的人影。

  “標槍準備。”

  人群在奔跑中拋出標槍，隨後停下腳步。麻利取出背後標槍，再次助跑拋射。就如訓練時一般，不要管你丟不丟的中，丟不丟的好，先丟出去再說。

  零散卻不斷的標槍落在正準備撤離的敵人中，被投中的敵人，身上瞬間便會出現一個大窟窿，隨後到底身亡，身旁滿是血泊。這使得他們本就慌張的場麵，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徹底打的淩亂。

  李成誌停下腳步端平獵人弩，眼從望山看去，有一人正被數人摻扶上馬，他扳動弩機，一支木弩箭從弩機中飛出。

  但他還是高估了傷害，那箭都沒觸碰到敵人胯下馬匹，便被夜風阻攔，掉落在地。

  李成誌見人影漸遠，心中升起一陣可惜，“頂好的戰馬，咋就說沒就沒了。”

  馬上之人逃走後，剩下的敵人也如鳥獸般散開。

  王斐帶人壓著三名被五花大綁的俘虜來到李成誌身前，“大哥，你看看這幾個人，怎麽處理？”

  李成誌看著已消失在黑夜中的馬匹，隨口道：“全殺了就行。”

  三名俘虜嚇得腿腳一軟，跪地將頭埋入地麵：“這位官爺，是那錢王八有眼無珠，得罪了您，與小的們無關啊。”

  李成誌低頭看著跪地磕頭的三人，拿弩機頂著中間一人腦後勺譏笑道：“就還與你們無關了？你們誰身上沒幾條人命的。我能給你們一個痛快的，隻能說明我仁慈。所以，懂了嗎？”

  中間那位俘虜滿身虛汗，嘴裏結巴道：“謝....謝官爺。”

  李成誌收起弩機，大笑著轉身離開。

  片刻後，王斐拿著一份清單交給李成誌，清單上寫著：“白銀一千兩，糧食三百石，鹽十石，騾馬五匹，耕牛一匹，豬三頭，雞二十隻，甲胄兩套，大砍刀十柄，小砍刀三十柄，長槍二十杆，單弓三十把（質量參差）。

  其餘的東西太過混雜，幹脆就是忽略不計。而此戰傷亡三十七，剩下的十六人中，有八人在得知鐵馬軍並非官兵後，選擇拿走一石糧食，從此徹底退出隊伍。

  看著剩下的物資，李成誌犯了難。這麽些玩意怎麽運走呢？若是讓李成誌拿這個村寨當大本營，那他肯定是不樂意的。

  敵人隨時都有可能會召集人馬，殺一個回馬槍。不說別人，但論那素未謀麵的賀矜，萬一得知有人壞了他的財路？不得帶著兵衝過來，教訓一頓這不長眼道家夥？

  就李成誌現在的實力，還真沒膽子和官兵掰手腕。

  他找來王斐與孟不平，打算與這些讀書人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麽辦。

  三人圍坐一團，吃著那位“錢先王”早先吃剩下的殘肉剩酒。

  李成誌往嘴裏塞上一塊鹽水煮過的大塊白肥肉，一口咬下去，肉裏麵的油水在嘴裏散開，用力咀嚼幾口後，那從嘴至喉，滿是油水的滋味，讓李成誌仰天輕啊～道：

  “太爽了，簡直是人間美味啊。”

  王斐看著李成誌銷魂的表情，笑著嘖嘖道：“大哥你不是吧？這一塊豬肉就人間美味了？”

  李成誌爽朗一笑道：“算得上人間美味了。不過在美味的東西，也得有命吃才行。”

  他用手抓起

  一塊肥豬肉，聞了聞重新放回盤中：“還是得少吃啊，正事重要，正事重要。”

  “你們來說說，接下來我們怎麽走？”

  孟不平似是早知李成誌所想，直接了當道：“我覺得咱們應該暫避鋒芒，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有了足夠的底子，再出來闖一闖。”

  王斐聞言擺手道：“絕對不可能，三百石糧食，若是養一百人，可以養一百天。那不平我問你，一百人，給你一百天你能幹什麽？”

  孟不平從背後拿出先前做的獵人弩：“王兄弟，可知先登營？”

  王斐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三國名將鞠義將軍的先登部隊，略有耳聞。”

  “先登死士，向死而生。”

  “若是沒記錯的話話，最出名的一戰是與公孫瓚將軍的界橋交鋒。”

  “瓚見其兵少，便放騎欲陵陷之。義兵皆伏楯下不動，未至數十步，乃同時俱起，揚塵大叫，直前衝突，強弩雷發，所中必倒。”

  “而先登營，到底是否真實存在，營中是否以重弩最為，皆有待商榷。要知道，當時與騎兵正麵廝殺的，還有數百重甲步兵。重步卻不過輕描淡寫幾筆，倒是弩出了名堂。”

  孟不平含笑點頭：“王兄果然見識多廣，那可知先登營最缺少的事什麽嗎？”

  王斐搖搖頭，答不知。

  孟不平微笑道：“缺少敏捷。大哥前些時日曾問我，有沒有法子給新兵增加些裝備。當時我告訴大哥，說沒有，就是有他們也拉不動。”

  “這話不是吹噓，我可造一把強弩，但新兵中無一人能拉動。且強弩做工複雜，須銅，木等多種材料，眼下我們正有些許家底，為何不找個地方暫時休息養生，待到有上百可戰之士時，再出來也不遲。”

  李成誌與王斐互是一眼。

  “那不平啊，我問你，咱們家底能組出多少弩兵。”

  孟不平搖搖頭：“看我發揮。”

  李成誌一手捂臉，一手左右搖擺道：“那你告訴我，除了強弩，還能整些啥吧。”

  孟不平攤手無奈道：“沒材料，啥都造不了。但我們可以加強步兵訓練，早些培養出一批嫡係，不說窮酸，就餓肯定餓不死。”

  李成誌亦是有些無奈：“你倆知道我最擔心的是什麽嗎？是那些流民啊，他們都已經窮怕了。我們一旦鎮不住他們，那就別說什麽糧食，單單是咱們的身家性命，就是一個忒大的問題。”

  這次輪到孟不平與王斐互視一眼，說到底李成誌還是不放心。做了這麽久黑吃黑的事情。他最清楚自己人有時候比敵人更可怕。

  王斐開口道：“不如就先把那八人加到老底子裏麵去吧，若是有強弩甲胄，也優先給他們使用。不論如何，他們絕對比下一批新兵可信。”

  孟不平點頭緩緩道：“且訓練的法子也是個問題。不說咱們的裝備如何，兵士綜合素質同樣重要。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

  李成誌覺得他們兩人說的都很有道理：“這兵怎麽練，如何練，都還有待商榷。不過歸根結底子，也算是有幾點可用。”

  “第一，咱們需要暫避鋒芒，先培育出一些老底子，在想辦法擴大實力。”

  “第二，咱們現在就是杆子兵，今日能取勝完全是僥幸，還是得想法子整些兵器，不然實力永遠無法提升了”

  “第三，關於練與約束，這個確實需要好好商榷，不說咱們的兵源如何，就單說魚龍混雜，這兵就不好練。”

  三人相視而笑，李成誌用手指點了點碗中剩下肥肉，發現僅有三塊，他兩指鉗起一塊，仰頭塞入嘴中：“一人一塊，美哉美哉。”

  “哈哈，這肯定不有辱斯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