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對著李成誌含笑道：“他王鸞士笑完，就該咱們笑笑了。走吧，先前在地上坐了許久，是時候該嚐嚐石墩子的滋味。”

  李成誌看著孟平，雙手緊握：“你想幹什麽？”

  “哈哈，你來了就知道了。”他對著李成誌身後其餘少年微微點頭：“他們看不上眼，但我孟平看得上。一起來坐坐吧，看看我的棋子，夠不夠救你們六人。”

  三位老者轉身走入涼亭，李成誌，丁苗，吳名，陶煜，王斐，張二毛隨著老者步入涼亭。

  九人落座石桌旁，孟平座上位，他眼神掃過一張張麵孔，笑著對亭外喊話道：“不平啊，這裏還有個位置，你也進來坐坐。”

  亭外走出一灰衣背簍少年，少年麵無表情的身材幹瘦，剛走入亭內，他便彎腰微鞠，持肅拜禮：“墨家孟不平，見過諸位長輩...豪傑！。”

  孟平微笑著點點頭，擺手示意：“不平啊，過來坐吧，到時候我與諸位豪傑閑聊，你就莫要說話了。”

  孟不平持禮應是，規規矩矩的落座到丁苗身旁的空座上。

  孟平觀桌旁少年，笑意更濃，他拍腿激動道：“好！好啊！墨家可興，墨家當興！”

  李成誌坐於孟平對麵，看著身前這位舉止怪異的老頭，他在心中默默為自己敲了一個警鍾，不可信！

  孟平發現李成誌投向自己怪異的目光，即刻幹咳道：“無事無事，夢入周公，夢入周公。”

  李成誌點頭應和兩聲，心中更加堅信，這老頭不是個好東西。

  李贇看著身旁孟平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手在桌地下輕輕掐了掐他的小腿。

  孟平吃疼一嘶，“你個老家夥，幹啥呢？”

  李贇也不說話，低頭喝茶：“張痞子，水涼了。”

  張守?摸了摸水壺：“哎呀，還真涼了，走走走，咱們兩個燒水去。”

  李贇放下茶杯，盯了孟平一眼，便與張守?相約離去。

  孟平見如此，才想起了正事。他笑著看向李成誌，問道：“少年郎，你可知為何那位黑衣老頭，早在初見之時，便說你是將死之人？”

  “不知。”

  “不知好啊，不知好啊。”他將手攤開，伸向孟不平：“不平，把東西給我。”

  孟不平結下背後背簍，從中拿出一個方盒子。他將方盒子放至孟平身前，又重新背上背簍，坐回石墩子上。

  孟平笑著打開方盒，從中拿出一疊圖紙：“十枚棋子，那就是十枚。我手中這些圖紙，都是我的畢生心血。這樣如何？你們應我六個問題，我救你們六人的性命，如何啊？”

  李成誌深呼一口氣，語氣平和道：“說吧。”

  孟平伸出一指在茶杯中點了點，後在石桌上寫下一長一短的兩個一：“上長下短，皆是一。我且問你，這兩個一字，皆是一個杯子中的水，一根手指寫出，為何一個寫的長，一個寫的短呢？亦或者，公平否？”

  李成誌閉口不答，孟平緊接著沾水，在兩個一旁，寫下一個二：“上短下長，亦是一杯一手，公平否？”

  見李成誌依舊不答，坐在他身旁的王斐沾水下了一個三：“不公平，同是三一，但有的生來在上，有的生來在中，有的生來在下。長短不一，故而不平。”

  孟平欣慰的含笑點頭道：“不錯不錯，既是不平，可有良策乎？”

  王斐微微一愣，搖頭答：“不知。”

  不知怎的，李成誌突然朗聲大笑道：“那裏有什麽公平不公平，這些

  東西生下來就是注定的。富家公子哥們，整日花天酒地，想著如何快活，如何瀟灑，作奸犯科，目無王法，但他們快活啊。而我們，整日刀尖舔血，就想著活下去。憑什麽？他娘的我有錯嗎？我想活著就要任人擺布？”

  孟平看著眼前這位麵目扭曲的少年平靜道：“那你覺得，該如何？”

  少年毫不猶豫的怒吼嘶喊：“殺！哪裏不公，我就殺到哪裏。我李成誌所到之處，必然天下人好好看看，他們的高高在上在我眼中一文不值。我要用我的刀刃告訴他們，今日他們把我踩在腳下，我明日讓他們吃泥都難！”

  孟平亦如先前一樣平靜：“可那些與你命運相仿的人呢？他們也殺嗎？”

  “切，與我何幹？天下人與我何幹？我自己都吃不飽飯，難道你還想要我去管別人？那些世家，皇族，一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為何他們不管？”

  孟平深深地看著眼前這位言語激動，神色猙獰的少年，眼神之中似乎充滿了失望。

  “若是我救你一命，你能改變你的想法嗎？”

  “不能。”

  孟平閉上雙眼，沉思片刻後，從方盒中拿出一張泛黃的老紙，上麵寫著大大的兩個正楷字：“兼愛”。

  “本不該給你的，可我想想你說的也沒錯。這世道本就是天下人的，可現如今居然隻是靠著一些個家族指點，不公，大不公。”

  李成誌攤開黃紙，發現這竟然是一張地圖。孟平見他驚訝的表情，擠出一個笑容解釋道：“不要覺得奇怪，這本是送你的見麵禮，可如今竟是成了給你的救命棋。罷了罷了，就當是物盡其用，有了它，可保你性命無憂。”

  在黃紙最上方，還附有三字。李成誌把紙湊到王斐眼前：“王大眼，這三字咋讀。”

  “河....河啥啊，太潦草了。”

  “河北道，當時走的急，隨便寫了幾筆。哈哈，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李成誌抬頭看著含笑的老者，覺得眼前著老頭甚是好奇：“什麽叫買命？還有...河北是啥？”

  孟平為其解釋道：“所謂的買命，就是為你尋個好去處。先前那黑衣沒有騙你，他為你尋的買命，便是逃去江湖。而我為你尋得，則是去河北。但結果都是為了你好，這你大可放心。”

  少年看向亭外風景，嘴裏輕聲道：“那我若是繼續留在西南呢？”

  “哈哈，那你可以試試看嘛。我敢保證，你在西南活不過半年。當然了，若是張家願意幫忙，一年也是可能的。”

  兩位老者都為李成誌留了一條路，李贇是選擇了江湖，但被王鸞士從中攪和，故而輸一籌。而孟平則是選擇了最“和平”的河北。

  李成誌疑問道：“為什麽是河北？”

  孟平不知怎的，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因為人家民風淳樸啊！”

  “嗯？什麽意思？”

  老者撫須笑道：“河北可是個好地方，十個人裏麵，就有。六個土匪，兩個混混，一個小偷，整不好還有一個響馬。”

  李成誌徹底愣住，久久之後才說出一句：“你他娘的，這是讓我過去混水摸魚？”

  “誒？這是什麽話？你看看你現在說話的樣子，還有做事的方法。去河北怎麽就是混水摸魚呢？該是如魚得水才是。”

  “河北離這裏有多遠？”

  “我怎麽知道，反正上千裏是有的。”

  李成誌心中大大的鬆了口氣：“才一千裏，好辦好辦。”

  老者笑容

  格外粲然道：“那是那是，才千裏。”

  “還有啥事不？沒啥事我收拾東西去河北了。”

  “有的有的，還有好幾個問題呢。”

  “那我也不答了。”

  孟平納悶的看著李成誌：“什麽個意思？”

  李成誌晃了晃手中地圖：“什麽什麽個意思？買命錢我都已經拿到了，那還回答過屁的問題。得了得了，我也走了，好聚好散，好聚好散。”

  孟平沒有因為這句混賬話被激怒，而是笑著拍了拍方盒子：“才一個地圖就把你滿足了？可別怪老頭子我沒和你打聲招呼，這裏麵的東西，可遠遠比一張小小的地圖金貴多了。”

  李成誌搖頭拒絕道：“含多嚼不爛，有些東西給的太多，是抓不住的。所以，順其自然便好。”

  孟平從盒中在取出一紙，背有正楷二字：“天誌。”

  “拿去吧，狗皮膏藥。你能知道順其自然和含多嚼不爛，這樣就很好。有些東西太過重要，就是給你了馬上便會被人搶去。所以給你的時候幹脆就別拿，該是你的絕對跑不了。不是你的，可以爭取，但不要太多在意。”

  李成誌攤開紙張，是一張草圖。

  “我墨家不光有思想，打鐵什麽的，也還湊合些許，平時閑來無事也會自己添上兩筆。但都是些哄小孩子的小把戲，和思想比起來一文不值。”

  說是一文不值，但從孟平的嘴角可以看出來，對於這張草圖，他非常驕傲。

  “哦，對了。這圖你可能看不懂，到時候你把不平也帶去河北吧，省的留在我身邊找不到媳婦。”

  孟不平起身對著老者深深一禮，好似對這一決定並不意外：“學生謹遵師命。”

  就在這時，李贇與張守?走入涼亭，他們兩手空空，絲毫不見打水的痕跡。

  張守?笑著開口道：“李成誌啊，為了把你引過來，我可是連我孫女都搭上了。你這不幫我搶回來，可對得起我？”

  李成誌橫了眼張守?，陰陽怪氣道：“嗬嗬，狗爺。您這麽厲害，還需要我來幫忙？就我那點兵恐怕一大半都是你們張家人吧？”

  “誒？你這是什麽話？什麽叫一半是我張家人？一半是他周家人才對。”

  “嗯？什麽意思？”

  “哈哈，什麽什麽意思。我不過安插了十餘人，那十餘人還皆是為了保護張豐的安全，根本就不會害你。而他周家可是王鸞士在黔州的一計好手。你們來黔州的第一筆大買賣，包括後來各種買賣，皆是周家安排，包括周老三，不過是周家老三，周邴的三弟。”

  “那他們為何要這樣？”

  “為何？太簡單了些。養雞需要圈養，不然雞容易走丟。養狗需要係著，不然狗容易咬人。而虎則不然，兩者皆需。圈養還不夠，還要係著。不能讓他跑了，也不能讓他亂咬人。亦或者，不能讓他知道自己被養著！”

  “那他們都是誰？”

  張懷駿搖搖頭：“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王鸞士肚子裏的蛔蟲。不過你小子也是值得誇一誇的，當時周老三給你拋枝時，你沒有接受。也還好沒有接受，不然你可就真成了盆栽了。”

  李成誌也不知怎麽繼續回答，看來世道險惡，自己這種老實人還是得多加小心呀。

  “好了好了，你就告訴我這個親，你搶不搶吧？上次幫王斐搶了個媳婦，這次不給自己搶一個？”

  “不搶，我就不是那樣的人。”

  “那就去看看吧，我張家怎麽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