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酒飲於己
作者:暴走的小二二      更新:2020-05-28 19:07      字數:4226
  新年還是那樣的新年,人們期盼著新的一年無難無災,期待著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家和萬事興,沒有什麽比家人更加溫暖,也沒有什麽比新年更讓人期盼。

  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短短的十五天帶著人們對新的一年的期望。

  早晨,一顆剛剛冒出嫩芽的香椿樹下,一位俊俏書生,正把佳人摟入懷中。兩人相擁於一處,伴隨著新年的祥意,聞著彼此身上的清香,好似身旁萬物初生的模樣,都不及身旁佳人俊郎。

  “華兒,過幾日我就與大哥同去縣城,到時定會好生與嶽父言語,你等著我回來娶你吧。”

  女子嬌滴道:“王大哥,你大可不必如此,不管怎麽樣,我都是你的人。”

  “華兒。”

  “王大哥。”

  伴隨著香椿樹的清香,佳人拿手點了點男子的胸口,小聲說道:“王大哥。”

  “嗯?怎麽了?”

  “你大哥還要看多久啊。”

  在他們的身旁,李成誌正帶著寨裏的小娃娃們在一旁麵帶微笑的磕著瓜子,到底是要教育好後輩才是,不然以後怎麽娶媳婦啊。

  李成誌見兩人看向自己,急忙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擺手道:“哈哈,沒事沒事,你們抱你們的,我們就看看。抱夠了隻會一聲,我們還等著采些椿樹嫩葉包餃子呢。”說完,他還拿腳踹了踹身邊的孩童。

  孩童們立馬會意,學著李成誌捂眼擺手:“無事無事,我們就看看,絕對不亂傳。”

  王大眼歎氣道:“大哥啊,你們就不能換一棵嗎?”

  李成誌笑著放下手掌,從身旁孩童的布袋中拿出一把瓜子,說了句,“這不是你這裏風景好嘛。”

  今天是年初一,李成誌換上了白色新衣,一襲白衣,配上嶄新的發帶,倒還有些斯文的樣子。

  雖然他還是喜歡黑色,既耐髒,又好洗。不過臘八節才給兄弟們辦完葬禮,所以白色自然成為了首選。

  除了李成誌,其餘人依舊是老樣子。是說新年新氣象,但自家現在還沒那條件,能有老樣子就不錯了。

  早晨,大眼就帶著周華來到香椿樹下,想要趁著新年的第一個早晨,與佳人說上幾句親熱話。可偏偏遇上了李成誌這個大老粗,帶著人來采香椿葉,也是時不待我啊。

  四位少年抬著一頭被五花大綁的肥豬,來到一片空地。他們把豬放在熱水旁的木床上,隨後按住豬的四隻。那豬雖被擒,但依舊頑強。它瘋狂晃動著頭顱,發出刺耳的嚎叫。

  張豐正在木床旁燒著沸水,招呼著弟兄們殺豬。他們準備包些肉包子,也算是過個好年。

  “弟兄們給我把他按住咯,這畜牲太能折騰,可別再讓他跑了。”

  吳名背著陌刀,拿著一個大木盆,緩緩走到豬旁。他把木盆放在豬頭下,隨後拔出那把已有欠口的陌刀,拿刀尖指著豬頭說道:“把它眼睛蒙住,咱們早點殺完,早點包包子。”

  但那頭豬似是聽懂了吳名的話,搖擺的更加劇烈,絲毫不給蒙眼之人機會。

  “得了得了,讓開些。”

  他把陌刀揚於腦後,隻聞大喝一聲,刀刃斬風而下。那豬血飛濺,不止是豬未反應過來,人亦是。

  ...........

  張豐拿衣袖抹了抹臉上血跡,對著吳名大罵道:“娘的,傻大個,你還要保持那個姿勢多久。”

  吳名緩緩收刀,還不忘擺個俊俏些的姿勢,“我這不是感覺挺帥嗎。”

  豬血放幹後,少年們麻利的將豬身大卸八塊。開始就著熱血,為豬剃毛。他們取出豬骨,帶著先前的豬血燉著一鍋鮮美的骨頭湯。

  寨中的老弱婦孺,從前幾日開始,便采了些剛剛冒頭的地菜,準備放入包子裏,算是充充量。畢竟估摸著得有近五百人,兩百斤的豬,去了骨頭豬雜,也剩不了多少。

  男人們剁著豬肉,燉著骨頭。女人們擀著白麵,包著包子。

  此時大眼正手把手教著周華包包子,這可讓李成誌這些單身漢子看不過去了。

  “王大眼,你他娘能不能過來煮些飯?等下包子白麵不夠吃咋辦?”

  “你們這些人沒手沒腳啊,真的是,老叫人家王斐幹嘛呀。”說出此言的,正是田華。雖說聲音有些小,可氣勢還是很足的。

  “嘚嘚嘚,我們去煮飯咯,這醜媳婦還未過門,就開始嫌自家男人的大哥煩了。想當年啊,你家男人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就連他與隔壁村王......”

  大眼站起身來,打斷李成誌的“胡言亂語”,“什麽王寡婦?你別瞎說。”

  “我都沒說王寡婦啊?”李成誌急忙擺動雙手,示意自己很無辜,“我說的是小時候的玩伴,王賊。”

  王匪王賊,好兄弟嘛。

  李成誌看了看田華的表情,的嘞,中招了。

  “哎呀,你們小新人慢慢包哈,兄弟們,咱們煮飯去。”

  剩下的事情,自然是不管的好,小情人打打罵罵,幹柴烈火,我們這些老光棍呀,少看少看。

  煮飯,自然是假的,午飯,也自然是沒的吃滴。畢竟都得留著肚子,晚上好好大快朵頤,若是吃了米飯後,比別人少吃了那麽幾個包子,那可不就虧本了嗎?

  但萬事俱備之時,人總是有些無聊的,現已不在寨外,若是在討論些“同道中人”的話,那可真有些有辱斯文了。

  於是,少年們決定幫自家大哥修修邊幅,畢竟人本身就瘦,加上那些毛渣渣的胡子,顯得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苶然沮喪的意思。

  忙活完的少年們蹲坐在塊塊大石頭上,對著李成誌苦口婆心道:“大哥,人家張小姐不就是喜歡斯斯文文的樣子嗎?你在看看你,認識的知道你是土匪,不認識的,還以為你是屠戶呢!”

  “是啊大哥,你若是修修邊幅,就是不那麽好看,但最起碼也能湊合湊合不是?”

  雖眾兄弟苦口婆心,但在李成誌耳裏,自然都是個屁。

  “我呸,咱們當賊的,就得有個賊樣。一天天走出去跟個王大眼似的,成個啥樣子。再說了,俺老李就是不修邊幅,在十裏八村也是出了名的俊俏後生,想當年在草壩子堆裏,跟人家小娘子打蹦,那可是.....”

  眾人急忙打斷,自家大哥說起話來,那真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說著說著連自家隔壁村的狗都能罵上,還是打斷為好啊。

  “大哥,你就說要不要好好收拾一下吧。”張豐指著李成誌,“就你這樣,咱們也別叫鐵馬軍,叫丐軍得了。”

  李成誌一巴掌打在張豐手上,“娘的,你今天就是說破天了,老子也不修。”

  少年們互視一眼,嘴角紛紛勾起一抹壞笑。

  李成誌雙手環胸,“...你們要幹嘛?造反啊。”

  吳名措手道:“大哥,你可不能怪兄弟們呀,大家也是為了你的終生大事,若是自家老大都找不到婆娘,那其他人,如何好意思娶妻啊?”

  說完,他兩手大開,用力抱起李成誌,後把他扛起,如土匪搶妻。

  “娘的,你要幹啥,老子告訴你,有本事你把老子放下來,你看老子打不打你。”

  吳名身後張豐叫道:“娘的,你直接給大哥兩拳不就得了?省的他等下亂動,萬一掛須掛花了臉咋整,你給大哥當媳婦啊?”

  “嗯,有道理。”他把李成誌放下,雙手按在李成誌肩膀上,正經問道:“大哥,你自己來還是我動手。”

  李成誌看了看四周,已經圍滿了人,就連自己今早剛收的小弟,都湊過來來看熱鬧。

  “你們就知道說我”,他將手指向張豐,“你們怎麽不說張豐?他那胡子可比老子多,一天天的,整的跟個黑臉張飛似的。”

  張豐聞言隻手指天望日,“以前有位老道路過老張村,他說我這胡子是封印,若是剃須,那便會折損三十年壽命,大哥,你這是要害兄弟?”

  娘的,還能這樣?

  “那我這胡子也......”

  隨後,他眼前一

  黑。

  “我水都燒開了,你們人都沒抬過來,真磨嘰。”說話之人,乃是陶煜,鐵馬軍中最重裝容之人。窮可以,但咱得身著工整,儀表得體。

  數人抬起李成誌,來到一盆熱水旁。

  陶煜右手後揚,“刀來。”

  吳名抽刀,“給。”

  陶煜橫了吳名一眼,“你家修理邊幅用陌刀?”

  吳名故作深意的點點頭,“不好意思,今天殺豬剃毛用的就是陌刀,下次我一定注意,豬和人用刀不同。”

  大眼在一旁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陶煜操刀,眾人指點。

  若為翩翩少年,誰願持刀養家。

  他們把李成誌放回土炕上,當他醒來時,已到夜間。

  “嘿,大哥真醒了,不錯啊陶分寸,還真有你兩把刷子的。”

  “這是什麽話?我都說了,我下手極有分寸,晚飯之前絕對醒。”

  陶分寸,是李成誌在昏迷之時,眾人害怕他晚飯之前醒不過來,於是便詢問陶煜可有分寸。

  “那自然是極有分寸的。”

  李成誌環視四周,見自己土炕旁已圍滿了人,暗淡的燭火,應召出的是一張張奸笑的麵孔,“娘的,大年初一便要對你們大哥下手?你們這些畜牲啊!”

  吳名撓撓頭,笑著說道:“嘿嘿,大哥,起來吃包子了,大夥都在等你呢。”

  “是啊大哥,香噴噴的大肉包子,你再不來,我們可就去吃了。”

  “你們這些癟犢子,還算有點良心”李成誌緩緩伸出右手,“得吧,這次就不跟你們計較了,哥幾個扶我起來,咱們喝酒去。”

  他們左手拿著大包子,右手拿著筷子,碗中是白麵和豬骨熬製的湯水。有的人長這麽大,也沒吃過幾次肉。雖說圍寨一月間,肉是沒少吃,可若經常能吃上兩頓肉包子,那也是極美的事情。就算是皮厚餡小,肉少菜多,寨裏的人吃起來依舊是山珍海味。

  “今個過年,大家管飽。”

  李成誌看著眼前那些狼吞虎咽的兄弟,婦孺,老弱。覺得自己活了十七年,見過的所有錦繡山川,都不及這一張張笑臉。

  他抿了口酒,發現這玩意對上此時此景,還真有一番風味。

  “大哥,你笑啥啊?”在他身旁的吳名咽唔道,這家夥嘴裏塞滿了包子,好像餓死鬼投胎一樣。

  “你他娘的懂個屁。”

  “大哥,你不是思春了吧?”

  “你他娘的懂個屁。”

  “不行你跟兄弟說道說道。”

  “你他娘的懂個屁。”

  吳名不在言語。

  的嘞,今晚學著新招了,此乃萬變不離其宗。

  吃飽了飯,女人們開始收拾狼藉的桌麵,男人們便喝上了酒。雖說那酒一直擺在台麵上,但在包子麵前,酒懂個屁?

  喝酒之時,吹噓肯定是少不了的。“張先生”身旁圍滿了學生,就連一些小娃娃都覺得,“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大家靜一靜,我講兩句。”

  李成誌站起身,他雙手高舉酒碗,對著天空大喊道:“今個是初一,是新年了弟兄們。大哥敬你們一杯,你們在天上要吃好喝好,別遭際了自己。要是沒錢花了,給大哥拖個夢。雖說大哥平時凶你們,但咱永遠是兄弟。”

  他酒灑於天。。

  “這第二碗,敬你們,敬辰州路上七人,劫生辰綱四人,聘禮十人,搶親一百三十一人,守城兩百零六人。敬身上的傷疤,手上的老繭。敬這流過血的寨牆,沾過血的刀弓。”

  他們酒灑於地。

  最後一碗,李成誌不知怎的,突然仰天大笑,“最後一碗,敬我們自己,活下來了。為那些遠行的兄弟,活下來了。”

  他們酒飲於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