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誌剛走不遠，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撕心的呐喊：“來人啊，快來人啊！驢蛋領著人把寨門打開了。”

  聞言的李成誌全身麻木，他猛地轉身跑向寨門處，離著不遠時，就見原本放在寨門壓重的硬木，以及一些準備好的火引物被推倒在一旁。堆積在一側的桐油也被打翻大半，還有些不知是敵是友的屍體，而剩下的隻是滿目狼藉的地麵。

  “快，快把桐油火引扔到寨門邊去，別讓猛虎軍進來了！”遠處的猛虎軍見突然大開的寨門也有些呆愕，本來已經退去的軍隊，也隨著開門時的吱吱聲，在次湧動。

  見火勢已起，可寨外喊殺聲仍然不斷，“來不及了，把標槍都拿來，往火堆裏麵扔！”他對著身後怒吼道：“大眼，快叫後寨的鄉親和受傷的兄弟們先走，還有把剩下的值錢物價都給他們，讓他們好好活著。”

  火中漸漸出現一些敵人的身影，他們大多身披甲胄，麵目猙獰，手中佩刀高揚。

  一捧捧標槍被抱到眾人身側，李成誌抄起一根標槍，向著火海之中奮力投去。一些敵人本想咬牙衝入寨內，可攔在他們身前的，是一根接著一根的標槍，狹窄的寨門使標槍變的尤為密集，有些人本能的側身躲避，但那迷入眼簾的槍雨，絲毫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隻是一個瞬間，他們的身上便被插的滿是木杆，隨後葬身於火海之中。

  就這樣，猛虎軍決定“緩緩”，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沒必要用人命換取這一時之快。座山虎站在高台之上，在他身後的是李隆基與高成。他看著滿是火紅的寨牆，平淡問道：“兩位將軍以為，此時我猛虎軍該如何？”

  高成黑著臉說道：“殺了他們，以鮮血祭我軍軍旗，震我軍虎威。讓西南各處義軍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匪首。”

  座山虎微微點頭，依舊平淡道：“隆基以為呢？”

  李隆基彎腰抱拳道：“末將以為，我軍應該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哦？哈哈，隆基何意見得啊？”

  ........

  “無廣，上酒來！”

  “來咯大哥。”

  少年們兩兩相坐，拿出了本來要與死去兄弟們把酒言歡的佳釀。當時找周老三買這酒時，大眼可以狠狠宰了一口心頭肉呢。

  李成誌高舉酒碗，對著火海大笑道：“弟兄們，走一個。”

  “哈哈，走一個！”

  李成誌一飲而盡，放下酒碗後，不禁嘖嘖搖頭道：“他娘的，要知道今天是最後一天，昨晚就該把大眼那幾隻老母雞給燉了。不過現在嘛，就希望死的時候不要被踩著臉，不然老子怎麽去勾搭閻王爺家閨女呀。”

  “嗬嗬，若燉吾雞，踏過

  吾屍！”

  眾人也不提驢蛋的事情，說驢蛋叛變誰都不相信，但這就是事實。而且衝出去五十餘人，說白了不就是張家作祟嗎？這件事雖確實讓人心涼。但是又能如何呢？過去的事情永遠無法挽回，叛變了就是叛變了，沒有人能為他辯解。與其唉聲歎氣，不如哥幾個說說笑笑。大不了在說上一句“大丈夫腦袋掉地，碗大個疤。咱們十六年後，又是條好漢！”

  李成誌感慨道：“可惜啊！我這老丈人有些太不夠意思了。早知道就把萱兒那啥那啥了，最起碼可以給我老李家留個後不是？”

  吳名壞笑道：“大哥，你肯定是沒機會了，但是大眼有啊！”他拿胳膊肘頂了頂身旁大眼的胳膊，“是不是呀大眼？”

  大眼難得沒有生氣，笑著搖頭晃腦道：“我輩讀書人，怎可如此不忠不義？今大敵當前，不思退敵，反想兒女情長，當罵，當跩！”說完，一腳跩在吳名肚子上：“你他娘的又不早說，現在說有個屁用！”平時便是一絲不苟的大眼，也是難得開開玩笑話。人之將死，樂嗬樂嗬？

  “你他娘的文匪王，有點文化了不起是吧？”

  “嗬嗬，不好意思，有文化就是了不起。”

  你罵一句我罵一句，其實這種事情很常見。兩人初見之時，皆喜斯斯文文。若是相熟之後，我每天都是你爹。

  後門處，一位舉止端莊的麻衣少女正望向北麵。她衣著樸素，高高盤起的秀發中紮著一根遠看醜陋，近看更醜的梨木簪子。這與她的美貌有些不符。那女子在這山林之間，枯葉之處，猶如一道靚麗的風景一般。美瞳中似乎有些淡淡的憂愁，似是情郎遠走，父兄未歸。

  “王斐，一定好好活著。”

  烈火不為英郎盡，秋風不為美人折。隻歎這世道，不能事事從心。

  李成誌緩緩的後仰倒地，成一大字形，他深歎到：“要是知道事情是這樣，當時就不該賭那一把啊。到底是人的野心大了，就總想著一步便得後生富貴。隻是到頭來，一切皆空不說，還害了兄弟們。”

  張豐撓了撓自己的毛臉，好奇問道：“大哥，你到底賭啥了？那張懷駿怎的如此大氣，要啥給啥的，不會是你真要倒插門吧？”

  “去去去，就你屁話多。”李成誌扭頭看了眼張豐，突然覺得還真有些像：“我說豐啊，你記事起，狗爺就一直陪著你，沒有離開過村裏對吧？”

  張豐沉思片刻，搖頭說道：“沒有，我記得六年前有段時間，老頭子說是外出尋了親戚借米，然後過了半年才回來，當時回來還給我們村裏的娃娃們帶了不少吃的呢。”

  李成誌嘿嘿一笑：“豐啊，我若說你是張懷駿的侄兒，你信不信？”

  “信啊！為啥不信，這都要翹辮子了，你說我是皇

  帝老兒早年遺失的兒子，我都一百個相信。”

  “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真的。”

  張豐半信半疑的看著李成誌，扭頭問道：“大哥，你沒開玩笑？”

  李成誌喃喃道：“我也想這是開玩笑啊。”

  “不說了，喝酒！”

  “哈哈，走一個。”

  喝酒間，火勢慢慢退卻。少年們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塵，把酒碗重重的摔碎在地。他們等待著這一輩子，最後一次拔刀。人生苦短，少俠們要多做些風流之事。

  李成誌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他摘下背後長刀，把刀放於眼前，隨後眼睛盯著緩緩拔出的刀刃。明晃晃的刀刃，應召出他堅毅的眼神，還有身後兄弟們勾起的嘴角。

  “哼哼，兄弟們差不多了，今日定要戰個痛快。”他把刀插入地麵，腰身微微彎曲，做出隨時準備衝鋒的動作。

  片刻之後，沒有進攻號，沒有擂鼓聲。隻有一位身穿寶甲的矮矮青年，帶著幾名甲士，緩緩地走進了寨門。此時的寨門已被燒得不成樣子，成為了一堆無用的碳木，。

  那人沒有理會鐵馬軍眾人看猴子一般的眼神，笑著坐到了李成誌的對麵，道：“你就是李成誌吧！認識一下，我叫李隆基。跟你一樣，姓李。”

  李成誌笑道：“原來是自家人啊！那就趕緊的吧，有話快說有屁開放，爺爺等著去找閻王爺喝酒呢！”死就死吧，本就是爛命一條，生下來就是豬圈裏麵的豬崽子，怕個球。

  李隆基依舊和善道：“哈哈，你肯定是誤會了，我來是找你作比買賣的。我隻要你們一千五百石糧食，外加五百套甲胄。隻要你們肯給我，我軍就立馬離開如何？對了，還有殺了那個田家小姐。”

  “有點難搞喲，小基基！糧食和甲胄都被我燒了，至於那田家小姐，早就被我家豬拱了，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我看還是算了吧，窮的叮當響，著實是拿不出來啊。”李成誌當然不會答應，這王八蛋萬一是害怕自己燒糧滅甲呢？這不是自己中套了嗎？

  “哈哈，我說小誌誌啊！你是不相信吧？那你說說看，你們鐵馬軍如何買命啊？”

  “哈哈哈，那就買吧。你們自己去拿吧，但是不知你們的人怕不怕火。若是不怕，當我沒說。”

  李隆基臉上堆滿了笑容，但相比之前已有些微微僵硬。就在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要不然這樣吧，我留在這裏當人質，你叫你的人把我需要的東西送去寨外如何啊？”

  來人便是座山虎，李成誌看著他，嘴角勾起道：“成交！過幾天我就叫人給你們搬。”

  李隆基看著座山虎，沒有說話。

  李成誌看著座山虎，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似乎在問你怕不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