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前兩日，李成誌在寨內進行最後的誓師。

  “今日我大軍出寨，惡官田家，禍害鄉裏，欺壓百姓。流寇座山虎，嗜殺成性，惡貫滿盈。他們兩人，鬧得黔州民不聊生，各位兄弟應皆有耳聞！大家說，我等該當如何？”

  場下眾人大喊道：“砍他娘的！”

  李成誌臉色一黑，老子想了一晚上的詞。你們給我來一句這個？能不能有一點氣勢？

  “娘的，不能好好講話了是吧？我告訴你們，我們的目的很簡單。把座山虎的媳婦搶過來就行了。不管他是大媳婦，還是小媳婦。隻要是他媳婦，都他娘帶回來！聽明白了沒？”

  眾將士大吼道：“明白了大哥！”

  李成誌這才稍許欣慰，終於有點樣子了，他抽出背後長刀，高高舉起道：“那我鐵馬兒郎，該如何？”

  眾將士抽刀道：“搶他娘的媳婦！”

  “他娘的，一堆人就會他娘的他娘的。以後生孩子也叫他娘的算了。所有甲士隨我出發，目標縣城！”

  鐵馬軍近三百甲士，帶少量驢車出寨。其餘人留守後方，這是李成誌手上最為精銳的將士。此次他們的目標，便是引誘座山虎，使他強攻盤龍寨。而張懷駿早就已經想好了計策。此次張家負責劫親，李成誌負責把那娘們帶回盤龍寨。

  到時候，座山虎的全部怒火都會發泄在鐵馬軍頭上。進而無暇顧忌縣城之事。那時，張家需要的時機就來了。在李成誌眼中，這筆買賣穩賺不虧，隻要老張給力些，自己不光報了仇，還得到了聲望。當賊匪，最需要的就是這個，隻要你名號夠響亮，投奔的人便會絡繹不絕。

  ..............

  當日，縣城一片喜氣。街道正中有一條長長的接親隊伍，隊伍中有一大紅花轎，為八人所抬。在花轎的左右有兩位媒婆，走路時喜歡扭著臀，撒著銀錢，時不時還會說上兩句喜慶話。最後麵有數百甲士排成長陣，他們踏步時，甲上的鐵皮會在碰撞中，發出錚錚巨響，顯得殺氣十足。

  隊伍的正前方，則是請來的樂師，敲鑼打鼓，吆喝著新人身份與祝福語。在樂師隊伍正中，有一中年男子，胯下高頭大馬，身著大紅袍，胸前掛著大紅花。此時街道的場麵，也還算熱鬧。

  但表麵喜慶的場景，背後卻蘊含著刀光劍影。此時隊伍旁的居民屋內，不知有多少強弓硬弩正在對準他們的腦袋。這些人皆為張家勢力。周家和座山虎都太小瞧張家了，人家世代為匪，怎麽可能沒點香火情？座山虎在張家眼中不過是個後生，小後生。

  縣城外不光聚集著一千張家騎兵。還有三千土匪兵，其中有五百甲士。城內則相對較少，其主要作用也隻是攪動局勢，讓城內混亂。

  這次座山虎，也請來了許多為他賀喜的“袍澤”，隻要受過他恩惠的都跑來了。還有一些土匪，由於跑的太遠的，也送了些甲胄裝備來給予支持。但這次喜酒，到底是“從簡”，凡各處商人，州政，乃至更大一些的勢力，通通都以“些許雜事，不勞尊駕”，為由打發。

  兩邊勢力，不管是城內還是城外。都如一汪泉水，雖波瀾不驚，內暗流

  湧動。鹿死誰手？不得而知。

  周家七女，長幼嫡出，李成誌上次所見乃幼女。而此次周家出嫁的，乃是六小姐，周華小姐，為庶出。周家主也不過是給他座山虎一個麵子罷了，兩邊各取所需，一個庶出女兒，養著就是為了聯姻的。

  而那女子，則是被綁上了花轎，畢竟沒人想嫁給一個流寇頭子。但此事也沒人在意，達到目的就行。至於座山虎，連這女子長啥樣都不知道。

  周家家主周邴笑道：“賢婿啊。我家華兒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可得好好對他啊！”

  座山虎抱拳道：“嶽丈放心，我一定好好對待華兒。”

  隨後他湊到周邴耳邊，“張家上鉤了。不過有多少人不知道，你也趕緊叫人去準備，這次必須把他們一口吃下。”

  “哈哈，賢婿啊！吉時已到，快速速回去拜堂吧！”

  “那小婿就先回了。下次一定登門為嶽丈敬茶！”隨後周邴目送座山虎離開後，臉上笑意也漸漸消失。

  開始了，張懷駿！所有人都以為彭水縣周家最大，實數可笑。我周家已被你張家壓的數百年抬不起頭來。若非當年之事，我周家人怕早被你屠殺千遍萬遍了。

  而座山虎的接親隊伍，剛駛出周家府院大門，張家院內就冒出滾滾狼煙。

  周邴看著狼煙，“張懷駿，你終於要動手了。”說完，他走入府內，令管家緊縮大門。

  此時縣城各地湧出無數兵士，開始了“搶親之戰”。街道的樓房內，飛出陣陣箭羽。而接親隊伍的四周，已經圍滿了人群。他們各個手持兵器，不停的廝殺著身旁的敵人。有的手臂上綁著紅布，有的綁著黑布。兩邊每時每刻都有兵士傷亡，四周皆為喊殺聲。不光是接親隊伍，縣城各處皆是如此。那些老百姓也拿出家中刀斧，衝向街道上與敵對兵士搏命。

  城外前來“賀喜”的土匪們，也開始為了各自支持的勢力廝殺。現在誰不站隊誰找死，就算是把老底子都打光了，隻要能得到勢力支持，東山在起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城牆上的打殺則最為激烈。周家必須守住城牆，不讓張家騎兵衝進城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周家不管如何應對，那些城外的座山虎勢力肯定是輸定了。他們根本不可能抵擋張家騎兵，所做之事，皆為拖延時間。拖延到周邴殺了張懷駿。

  此時張懷駿坐在花園內陪著女兒與幼子喝著茶，感受著秋天的魅力。大點的兒子都出去打仗了，就剩下老的和小的。所以在這裏休哉悠哉也甚是合理。

  雖說府外時不時傳出喊殺聲，不過張懷駿就當沒聽見一般。多少年的老江湖了，這點小場麵還是見過的。他有信心在日落之前，田家連大門都衝不破。

  “萱兒啊，怎麽了？現在連陪爹喝茶都這麽敷衍？”張懷駿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茶杯。今天難得沒有喝酒，想著斯文一番，便喝起來茶。想著今日之戰，有可能以後會被寫入家譜吧？張祖喝茶？胸有成竹？妙哉妙哉。

  “爹，女兒沒有。女兒就是有些擔心忠郎。”張萱兒口中的忠郎，便是他的“詩仙”歐陽忠。據說此人以前是不姓歐陽的。後來為了寫詩，還

  特地換了個姓，至於這個忠字，這是他所言好“忠”，寫詩亦是。

  也正是靠著那麽幾首詩，闖進了張家千金的心房。張萱兒此前一直求著父親把他也接來張府避避。可是張懷駿壓根就懶得搭理他。

  “就他？我沒記錯的話。他得有及冠了吧。”張懷駿依舊自沾自飲，誰讓自家寶貝女兒不給自己添些茶水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嗯，及冠了。”張萱兒臉色微紅。她以為父親終於開始改變自己的看法了。想著情郎的模樣，不禁有些害羞。

  “都及冠了。還他娘的這麽沒用。要老子說，他連那個李成誌都不如。那小子雖然混球了些。可起碼像是個男人嘛。”張懷駿有些感慨，其實他也沒有想著讓女兒嫁給什麽豪門世家。他張家在這亂世中，比那些官宦世家還要頂用。就西南這地方，誰人不給張家幾分薄麵。

  “就他？怎麽可能比得過我的忠郎。”張萱兒質疑道。在她眼中，其父不喜，還是張家世代所為。代代不喜讀書，瞧不起讀書人，也實數正常。

  旁邊的張家幼子識趣的給父親貼上茶水，“姐，不是我說。那人可比你那忠郎強，至少敢衝進張家要人。換你那個忠郎試試？早就嚇尿了吧！”

  此子喚作張仁傑。乃張家最小的一子，由於還未滿十六，所以這次才坐鎮後方。張家也是舍得，凡滿十六者，皆要上陣殺敵。張家子弟自幼習武，讀書？不存在的，會識字就行，讀什麽書啊！

  張萱兒氣嘟嘟的看著兩人，想著這肯定是兩人合計好的。便不在多言，細細的品茶。

  張懷駿也懶得說話，開始思索到：“這小子能擋幾個月呢？別整的沒幾天就給破了，那多虧本啊！”

  張仁傑道：“父親，你說這次能殺敵多少？”

  張懷駿隨口道：“三千不成問題吧。”

  ...........

  周家府內，周邴滿頭大汗，他手持馬鞭，用力的鞭打著蜷縮在牆角的男童。此時他正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心情，如果此戰得勝，那麽以後整個黔州，便是周家最大。到時莫說光宗耀祖，便是讓周家的產業，在次擴大兩倍，三倍，都不是問題。

  他旁邊的管家看到這一幕，早已習慣。自家老爺就喜歡這一套，好像看著那些男童淒慘的樣子，他會格外開心一般。而當時從鐵馬軍逃出的四個男童，皆被送給了周家。也不知他們心中作何感想，可能還不明白自己是個男人吧？

  “老爺，差不多道時辰了。是不是該把城南的兵力抽出來，去清理中間的街道。”

  周邴這才放下手中皮鞭，斜眼看著管家道：“去吧。記住了，做好拒馬的準備。城牆頂不住多久。”

  他的目的很簡單，殺入張家，隻要張家被破。那些騎兵便可全部收入囊中。但是他也怕，張懷駿到底做了幾手準備，至今他都不知道，而這件事情既然張家肯動手，那他會用什麽方式收尾？至於那座山虎，就讓他當炮灰，拖延住張家就行。

  此時的李成誌，正在城外三百米外的樹林裏，看著城外的一切。他還是小瞧張家了，土匪世家，名不虛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