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蒙蒙細雨，屋內少年觀景。

  少年兜裏有些錢財撐著，便有了些底氣，不就是下個雨嘛？哥們有錢，不在乎少做一天的生意。

  現在山洞已經成為了糧草物資囤積的地方，所以原本居住在洞內的李成誌等人，便搬出來與其他兄弟們“擠擠”，畢竟眾人也沒打算常呆，湊合湊合就是了。

  李成誌看向窗外，回想以前，不管下多大的雨，也要外出做買賣的日子，那段時間是真的苦啊。

  “這雨下的，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看法，以前窮的叮當響，生怕天要下雨，到時候買賣沒做成，自己還有可能感染風寒，再看看現在？兜中有上些許銀錢，善哉善哉。”

  有錢人看天氣，沒錢人看天氣。

  淅淅瀝瀝的細雨中，出現四道身影，他們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背著獵弓，為首一人手中還拿著把砍刀。

  “來著何人？”

  “大哥....別鬧。”

  四人乃陳二狗與趙家三兄弟，距離楚紅楓離開已有十日，但李成誌卻依舊不太放心。最近這段時間，他每日都會派出八人出去巡山，以便得知附近的動向。

  八人按早晚兩批而出，陳二狗四人便是今日的第一批。

  他們進門放下獵弓與砍刀，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才摘下鬥笠，脫去蓑衣掛於牆上。

  此時大眼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乘放著四碗米粥。看樣子應該是特地為四人準備的。

  “兄弟們，來，吃些米粥墊吧墊吧。”

  他們每日吃過簡單的早飯後，便外出巡山。由於沒有馬匹使用，隻能靠著自己的雙腿行走山路，肯定是累的不輕了。

  四人接過米粥，吃粥如喝水，仰起頭就灌，吃完還要說上一句，再來三大碗。

  他們隨便匯報兩句後，也算是讓眾人鬆了一口氣。

  片刻之後，李成誌帶著四位苗家少年取下牆上的蓑衣鬥笠，帶上自己的兵器，準備外出巡山。

  目前四人一組，多出來的兩人為大眼與李成誌，一個做飯，一個帶傷。

  但李成誌感覺自己的腿傷並不礙事，便強烈要求自己也要跟著一起去，而恰恰輪到張豐隊，於是今日下午這一組，便是李成誌帶著張豐四人巡山。

  五人冒著小雨，走於山間小道之上。這些山間小道，大部分都是獸徑，所以大多狹窄。兩邊的樹梢上，有躲雨的鳥兒，還有滋滋鳴叫的知了。

  他們一個跟著一個的走在小道上，李成誌走在隊伍的最前方。他背著刀，手裏拿著把砍刀開路，現在夏季植被茂盛，今天走的路，沒過幾天那些綠葉野藤就又會爬過來。

  在他的身後，四位少年木箭上弦，觀察著四周的動向，稍有異樣，拉弦射箭便是一瞬之間。

  五人一路話語極少，鐵馬軍中，平時生活是一回事，作戰偵查又是一回事。

  張豐輕聲說道：“大哥，方圓十裏地已經被咱們兄弟摸遍了，要是再走下去，可就有些走遠了。”

  此次他們一直朝東走，按理來說，他們藏身於黔州縣城的東麵大山之中，隻需偵查西麵狀況即可。可李成誌一直不放心，要求他們多走走看看，若是能找到附近還有那些土匪流寇，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是啊，咱們附近應該是安全的。”李成誌停下腳步，單手叉腰，眼神飄向遠方道：“但我總擔心咱們附近不安全，單說咱們壞了黃豹子兩次事，你說他能不找咱們？我可有些不信。”

  張豐順著李成誌的眼神看去，後故作深意的點頭沉嗯一聲。

  “行了，哥幾個到草叢裏歇歇吧，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眾人也不管此時下雨，土地是否濕潤，隨意找了一處灌木叢中坐下。開始拿出水壺和小米團，準備好生歇息一番才可。

  吃上些東西後，男人們

  無事可做，自然就喜好說上些“同道中人”的話。對於此類之事，李成誌自然也是相當喜歡，不過礙於威嚴，隻能讓他們“小聲”些。

  咱們不說，就是光聽，也能漲上幾分墨水嘛。

  張豐此時正講著自己八歲那年進城時，遇到一位“大官”家的小妾，那走起路來屁股扭的，還有那胸脯如何如何，最後還不忘點評一番，這次比自己上次說到的那個美上幾分，又有幾分美中不足。

  少年們猶如私塾少年，正如癡如醉的聽著先生“授課”，時不時還跟著先生附和上兩句。

  “你們覺得如何啊？可是善哉？”

  “嘿嘿，善哉善哉。”

  “嗯嗯，善哉善哉。”

  張豐正準備講自己九歲那年的故事，但李成誌卻突然做出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李成誌把手放於背後刀柄之上，其餘四人紛紛取出一根木箭。

  五人凝視著正前方，不敢放過一絲動靜。片刻之後，細雨蒙蒙的樹林中，慢慢浮現出數道人影。

  “大哥，好像是幾個人販子趕著孩童，應該是要拉到縣城去賣的。”

  “留個活口。”

  四人點點頭，開始向四周分散。到底是山林獵戶出身，對於獵物，暗殺往往比圍殺好。

  張豐對著李成誌點點頭，示意準備好了。

  李成誌緩緩抽出背後長刀，後嘴角揚起，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伴隨著林中的鳥語花香，細雨裹挾著木箭，露出道道殘影。

  空出傳來陣陣刺耳的尖叫聲，與原本和諧的場景有些格格不入。鳥兒飛離巢穴，木箭飛離弓弦。

  “你們這幾個臭小子，叫你們留個活口，就還真隻留一個啊？不知道有個詞叫多多益善？”

  “大哥，你也是鬥大字不識幾個，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咋一天天喜歡裝成個秀才啊？”

  “你小子懂個屁，老子這叫肚子裏有上那麽些許墨水。”

  “您可就算了吧，我看你是偷喝了大眼買的黑油，把那當成了墨水吧？”

  “去去去，咱們去審問審問，看看那人是何方神聖。對了，那些娃娃也先綁起來，問完之後再看看怎麽處理。”

  那位“僥幸”存活的人販子，此時正在抱著自己的大腿滾地哀嚎，如同一隻蜷縮的大蝦。

  李成誌看著此人的模樣，蹲下嘖嘖說道：“可惜了，今天沒把二狗帶出來，審問之事，我不太擅長呀。”

  據說陳二狗的父親以前在衙門當過差，會上些刑法。可能由於他父親的原因，使他那陰沉的性子，與趙無忌的沉悶有些不同。同樣是寡言少語，前者自帶著一股狠勁，而後者卻是單純的不愛說話。

  “嘿嘿，大哥要不然我來吧。”張豐有些躍躍欲試，“小時候我就感覺，我是天生當官的料。”

  “你確定？”李成誌橫了他一眼，見他已經開始擼起袖子，“那你來吧。”

  隨後他起身離開，雖然不抗拒殺人，畢竟是為了生活，所以隻能打破那一絲底線的道德。但折磨人他是真的不喜歡，就比如一些道德能夠破，一些不能。若是有一天自己破了戒，那麽他肯定感覺自己離瘋子已經不遠了。

  李成誌重新坐回灌木之中，打開水壺，湊合湊合吧，以水帶酒也不錯。他看著天上的鳥兒們一隻隻回巢，地上的少年們撿起一支支木箭。此時此景，若不是他真的鬥大字不識幾個，還真想吟詩一首。

  “也不知那混小子能不能審出個屁來，別人都打死了，還一點事情沒問出來，那可就有失水準了。”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想知道張豐到底是如何審問的。一轉頭，就嚇了一跳。這小子哪裏是在審問啊？這不是純屬打人嗎？

  此時張豐帶著三位同鄉，正把那位僥幸存活的販子，按在地上

  一頓猛打，那人護頭他就打腿，護腿他就打頭。搞得不像是在審問，反而如同幾位孩童在地上嬉戲打鬧。

  “老子最恨的就是人販子，你這死丘八今個落在你張爺爺手上，定是要你好生享樂一番，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神仙自在。”

  “這位爺，這真是誤會啊，我根本就不是人販子。我是......”

  “還敢頂嘴？你不是人販子，押著人往縣城走幹嘛？”不等那人說話，張豐就怒吼一聲，“狗球，狗蛋，給我把這人腿掰開，狗娃，你給把他的雙手按住。老子現在就要閹了他，然後在與他來一段神仙快活。”

  張豐開始解開褲帶，那人頓時嚇的臉色蒼白，“這位爺，我真不是人販子。今日路過貴寶地，不過是幫著豹爺跑跑腿，去縣城送上些禮物。”

  豹爺？這下眾人樂嗬了，咱大哥是五行克豹啊？自個在這附近巡了十天，連個人影都沒看到，大哥剛一來，又把黃豹子逮著了？

  “狗蛋，你去通知一聲大哥，就說老朋友又來送禮了。”

  地上那人聽到“老朋友”，心中還在暗喜，自家當家的就是人脈廣，果然是個大人物。

  “嘿嘿嘿，大爺，我就說吧，這肯定是個誤會。”

  張豐急忙把那人扶起，讓他靠在一顆樹上，還說了一籮筐的“客氣話”。

  “是啊是啊，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我們大哥，與豹爺那可是生死之交啊，想當年老張村大戰，兩人並肩作戰，那叫一個默契。”

  “哈哈哈，那是那是，這件事情啊，我們當家的可是經常提起呢，次次都說您家大哥那是這個。”說著，此人豎起了大拇指。

  李成誌得知“老朋友”送禮，立馬三步化作兩步，上來就握住那人的手，“兄弟可是豹爺的人？哎呀，這事可是真的誤會了，哪裏能想到這次居然是本家人路過啊。”

  靠樹之人見李成誌如此熱情，急忙賠笑道：“爺哪裏話？早聞閣下是頂頂的好漢，若不是俺老根今個腿腳不便，定要與爺義結金蘭。”

  “原來這位兄弟就是豹爺常說的義薄雲天老根兄？哎呀，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說完，他拍了拍腦袋，“哎呀，你瞧我這記性，老根兄腿受傷了，若是有什麽事需要在下幫忙的，但說無妨。隻要幫得到，兄弟們一定鞠躬盡瘁，那啥子的死而後已啊！”

  “咳咳，爺哪裏話。”見李成誌如此誇讚，雖說自己剛入夥才不久，根本就沒入豹爺的眼，今個也不過是來跑跑腿的。但被人拍了馬屁，那自然是高興的，“不過，還真有一件事需要勞煩了。”

  “哈哈，但說無妨。豐啊，還不給這位兄弟拿些水來？”

  “爺您太客氣了，事情是這樣的。”他別過臉，指著那四個被綁成一團的娃娃，“這些娃娃是豹爺送給周家家主的見麵禮，過兩天還有一批生辰綱要送往縣城。豹爺說了，這些娃娃都是他好生教養出來的，一定要在生辰綱之前，親手送去周家，此事俺老根肯定是去不了了，隻能勞煩這位爺了。”

  李成誌表情一冷，好他個黃豹子，果然夠畜牲。

  “嗯，這事交給我了。”李成誌起身離開，“豐，帶上那四個娃娃，咱們走。”

  剛轉頭，喚作老根之人急忙抓住李成誌的蓑衣，“這位爺，可否搭把手，把我送往豹爺軍中？”

  “哦？敢問豹爺在何處啊？”

  “就在往西走十裏地。”

  李成誌轉過頭，蹲下後，用眼神惡狠狠的瞪著那人，“你可知我是誰？”

  “嘿嘿，自然知道的，大名鼎鼎，威震四方啊！”

  “哈哈哈，那是那是。”

  “在下鐵馬軍，李成誌。”

  一支木箭從李成誌身後飛出，正中那人喉嚨。

  “唉，可惜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