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深山，崎嶇的小路，在這種場景下，總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十六位少年趕著一輛驢車，朝著黔州方向走去。他們近來日夜兼程，感覺再走上幾日，應該就能進黔州了。

  據他們打聽，黔州是三苗之地，民風相當彪悍。不過鐵馬軍不怕這些，他們自己不也是南蠻子嘛？所以就莫要“老鴉笑豬黑”了。

  眾人在遠行的時日裏，一直都在山間渡過。畢竟官道上做買賣的太多，他們寧可繞遠些，也不願圖一時之快。若是在損失上幾個弟兄，追悔莫及也是無用。

  李成誌看向遠方，空曠的地麵漸漸多了起來。再走一會，應該就有些許人煙了吧？

  這條山路，已經走了近十日，至今還未走到盡頭。若不是當時在那村子裏“買”了些糧食，他們可能早已歸於浮土了吧？

  李成誌把手放在刀柄上，“終於要走到頭了，兄弟們加把勁，再堅持一會就能見到人煙了。”

  眾人紛紛呼出一口氣，這大山裏的日子，終於是到頭來了。他們紛紛拿起兵器，越是如此，就越是需要謹慎。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一出山門，清新涼爽的空氣撲麵而來，令人心脾愉悅，看著寬敞的空地，伴隨著知了的鳴叫聲和鳥兒的吟唱聲，扭頭就有參天的大樹和高聳入雲的山峰，低頭就有潺潺的流水。身旁沒有了壓抑的樹蔭，不過相比較這些，活著真好。

  “總算是出來了，還不知這裏是哪兒。不過按理來說，應該已經出辰州了。”

  大眼看了看前方，拿手指道：“大哥，你看前麵都是些平地。應該是有人居住的，我們就繼續向前走吧。有什麽問題，找個村莊問問就知道了。”

  若是黔州也如辰州那般的話，那自己可就是白跑一趟了。不過三苗之地畢竟民風彪悍，情況應該比辰州要安寧不少。

  相比山間的羊腸小道，這寬敞的大路走起來可就舒服多了，至少走起來不傷腳。

  這段時日，鐵馬軍眾人的腳上，都不知道磨出了多少血泡。還好他們之前在那些死人身上扒下了不少鞋子。不然這要是穿草鞋的話，估計腳都能給他們磨的稀爛。

  眾人一邊走，一邊在路上撒上些骨灰。這是他對那些兄弟的承諾，說好的一起看看大山大河，既然我都到了這裏了，那你們也好好看看吧。

  看看世上的大山，其實還是不少的。等我什麽時候到了那些大河旁，再給你們看看大河是啥樣的。

  二毛激動的指著北麵叫道：“大哥，快看，前麵有個村子！那麽大的炊煙，肯定是村子。”

  李成誌朝北麵看去，後一巴掌拍在他頭上，“二毛你個蠢憨憨，誰家炊煙這麽大啊？那他娘的是有流寇在洗劫村莊。娘的，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快點上去看看，到底咋回事！”

  驢蛋聞言，急忙抓住李成誌，“大哥，咱們還是別管了吧，上次就是為了救那些村民，咱們兄弟都死了七個了，這次咱們還是算了吧。”

  趙家三兄弟的神色瞬間暗淡了下來，“大哥，驢哥。我們知道，兄弟們都恨我們村裏的父老鄉親，但是這次咱們不能不管。這要是不管，那些鄉親肯定死定了呀。”

  李成誌看了看北方，有些為難。

  說實話，聽到驢蛋的話後，他真的不想去了，太慘了。就為了所謂的“行俠仗義”，自己就有七個兄弟要永遠的離開。

  狗屁的行俠仗義？

  二毛看著大夥的表情，低頭一歎，“大哥，咱們救吧。大家都是些苦哈哈出身，這要是不管的話，如何對得起咱們建立鐵馬軍的初衷，如何對得起良心啊。”

  眾人一歎，默默背起了驢車上的標槍。此時無聲，勝有聲。

  “那就幹了！天地不仁，命如

  草芥。這老天爺不管，我鐵馬軍管。大眼照顧好家當，其他人準備好家夥事，出發。”

  李成誌帶著眾人，飛奔至北麵的村莊。

  這個村莊很小，估計隻有二十多戶人家，村外的圍欄已被流寇推倒，村裏的房屋上，還有些許烈火作祟，入眼可見的，還有酣睡在地上的屍體。許多村民正與流寇廝殺著，他們有的手持砍刀，有的拉弓控弦。到底是三苗之地，民風果然彪悍。

  “給老子把他們都宰了！”

  咱們鐵馬軍，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但他們有一身力氣，有一身傲骨。我們憑借著一身氣力，一身傲骨，無愧於人，無愧於心。我們管了自己該管的不平事，死而無憾以。

  李成誌迅速把背上標槍扔出，提著自己的四尺長刀衝鋒在前。

  他們不認識那些流寇，但是那些流寇認識他們！

  “又是這些娃娃！他們也來黔州了，大家快跑啊！”

  有幾名流寇開始逃竄，但是大部分人並不害怕，他們開始殺向鐵馬軍。

  鐵馬軍眾人現在已是人人有刀，雖然都是些破爛砍刀，但加上根長棍做成長刀，也能湊合著用。

  他們的刀法，都是李成誌隨手教的。但李成誌自己都是個半吊子，所以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但是咱們鐵馬軍不要命啊。

  爛命一條，何懼之。

  “殺光這些畜牲。”

  三苗之地民風彪悍，這可不是說說的。那些村民本就在極力反抗，而流寇好不容易才打開局麵。這不知從那裏又來了一窩黑吃黑的流寇，攪亂了自己的大事！

  一老漢見鐵馬軍的加入，扯嗓喊道“好樣的，哈哈，老張村的娃娃們，給我加把勁，幹死這些死丘八。”

  鐵馬軍的加入，很快打破了兩邊的僵局，最主要的，還是那些突然殺出來的混球太過惡心，各個都是不要命的模樣，但是你跟他們拚命，他們就借著兵器長度，跟你打起了防守戰，這誰頂得住啊？

  流寇們很快便如鳥獸般散去，趙家三兄弟急忙拉弓，射傷了兩名流寇的小腿。

  李成誌拖著刀，緩緩的走到了那兩個活口的身前。

  “這位爺啊！你們好像認識我們啊？那你們來說道說道唄。看看你們是誰，我們是誰，有啥金玉良緣啊？”

  流寇嚇的急忙哭喊道：“這位爺，我們是黃豹子的手下。這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不認自己人啊！”

  李成誌席地而坐，故作驚訝道：“喲！豹爺的人啊？這次豹爺帶了多少人來做買賣啊！”

  “三百，我們是出來打糧的，上次也有一夥兄弟打糧遇到了各位爺，豹爺還誇諸位爺都是頂頂的好漢啊。”流寇賠笑著，覺得眼前之人定會被自家主子的勢力嚇到。

  “那就謝豹爺了，殺了吧！”

  趙家三兄弟紛紛射出一箭，直奔那兩人頭顱。

  這三箭嚇了李成誌一跳，“你娘的趙老三，你們幾個想嚇死老子啊？能不能等老子走了你們再射？娘的，嚇死老子了。”

  這次鐵馬軍沒有人陣亡，隻有幾人受了輕傷。說到底還是兵器起了作用，至少不用扛著個鋤頭，跟人家明晃晃的大刀搏命。

  眾人目送著那幫流寇的離開，後紛紛收起刀來準備離開。到底不是久留之地，咱們就當做好事不留名吧。

  村民見狀，紛紛從家中拿出一些雞蛋給他們。

  “幾位爺，你們拿點雞蛋走吧。若不是你們出手相救，村子可就被那些畜牲毀了。我們村子窮，就剩些雞蛋舍不得吃，你們拿去給那些受傷的軍爺補補吧。”

  李成誌微微一愣，沒想到這些村民會這樣，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在這狗屁的世道，雞蛋可比

  人命還要值錢。

  “娘的，不是所有人都把好心當成驢肝肺的嘛？諸位鄉親，我們鐵馬軍都是些苦哈哈，知道雞蛋精貴。但是我們確實需要，不如這樣，我們買雞蛋如何？一個雞蛋你們就吃點虧，我們按十文錢包圓？”

  至於這些銀錢，自然是“借”的。

  “好，我們這裏還有一些草藥，就送給諸位吧，也都不值什麽錢。幾位爺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留下來過個夜再走。我們這到了晚上，可就不太平了，又是蛇又是狼的，容易出事。”

  眾人互視一眼，紛紛笑了起來，李成誌抱拳笑道：“那就打攪了，驢蛋，你去把大眼叫過來，我們在這裏修整一晚再走。”

  天色逐漸暗道，村民們拿出了釀酒和臘肉招待客人。他們圍坐在篝火旁載歌載舞，眾人看著天上的星星還是那個模樣。他們從家破人亡至現在已有數月，不知道家人是否變成了星星守護著他們。

  李成誌對旁邊的老者，笑問道：“老頭，您今年多大啊！”

  老者撫須而笑，道：“得有古稀了！”

  “那您可還健當啊？”

  “現在日子還有些活頭，也就還算健當。若是今天那些流寇真把村子給洗劫了，我這把老骨頭就是拚了命，也要讓我們村子裏的這些娃娃活下去。”

  此人便是在那人群中大吼大叫的老者，雖說廝殺不咋地，但當時他的氣勢，那可是數一數二的。

  “那是，爺爺您在年輕個二十年，一個人就能把那些流寇打的屁滾尿流。”

  老者伸出食指，指著他笑道：“你這娃娃，哈哈哈，有點意思。不過嘛，這話也沒錯，我要是年輕二十歲，就那百步穿楊的射術，就夠那些丘八喝一壺了。還有啊，我跟你商量個事如何啊？”

  李成誌也伸出食指指著他，“你這老頭說說看，要是能幫，我們鐵馬軍一定盡量幫你。”

  “這可是你說的？”老者的表情有些半信半疑，這不是妥妥的看不起人嘛？

  李成誌吐了口唾沫，“大丈夫，吐個唾沫是個釘，說話算話。”

  “好，好小子。我是這個村子裏的村長，我們這個村子屬於彭水縣張家的管轄。這幾年到處都是些流寇，所以我們村也開始不太平了。前段時間張家來人告訴我們，讓我們回彭水縣去。本來這幾天都要回去的，可是這流寇突然來了。若不是你們的話，恐怕整個村子都得遭殃咯。”

  老者說完這些話，便拿起酒碗，喝了口就。

  “我們也知道，張家叫我們回去肯定沒啥好事。若是讓我們村裏的娃娃回縣城，反而更危險。所以我們這些老少爺們商量著，讓他們都跟著你走。這些娃娃都是苦命人，你若是不嫌棄，就帶上他們。他們從小打獵，一點把式還是有的。”

  “老頭啊，你就不怕我帶著他們禍害鄉裏？到時候您這點老臉可就全沒咯！”

  “俺老頭活了一大把歲數了，分的清楚好人壞人。我們村子就十來戶人家，得留點根才行。黔州現在也不太平了，很多流寇都往這裏跑。若不是這樣，我們也不會回去的。”

  李成誌起身抱拳道：“那我就謝謝爺爺了，我保證照顧好他們，隻要我李成誌餓不死，就有他們的一口飯吃。”

  老者笑著擺擺手，示意讓他坐下。“行了行了，會喝酒不？不會俺老頭教你，想當年老頭子我喝酒，那可是無敵手呀！”

  老者說著，就給李成誌倒了一碗酒，遞給他後說道：“來小娃娃，幹了！”

  李成誌覺得這很江湖，舉碗道：“幹了！”

  一碗酒下去，他整個人都迷糊了。

  “娘的，這啥啊！”

  “哈哈，你這個小娃娃，人家給你遞酒可不能隨便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