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度新語最新章節

  一百四十二旱荷花

  北宋鹹平年間，京西南路襄陽宜城縣衙督頭李棟，而立之年，麵龐消瘦，劍眉鷂目，體健敦實。其武藝高強，智勇雙全，機敏過人，善破奇案，遠近州縣聞名，人稱神捕，如遇疑難棘手案件，皆慕名請其出手相助，縣衙一強幹者也。斯年秋一日，南漳劉知縣致函，言其縣城內采花案頻出，已數名年輕美女遇害，案發蹊蹺，終不能破之，手下捕快無能為力，欲求李棟助之。

  知縣即刻命李棟至南漳縣衙助之，其接令回家，將令狀置於桌上，其妻趙倩即刻喻之，又欲隨夫遠行矣，遂打點行裝，備而欲行之。李棟精力皆放於破案之上，其不顧吃穿細節，生活自理差矣，故遠行破案之時，妻隨其以侍之。趙倩與夫同歲，麵容俏麗，雙目含花，膚如白藕，體態婀娜，一美女也。

  收拾妥當，夫妻共乘一騎，飛馬揚鞭，飛奔南漳。兩地相距百餘裏，夜至城下，東城門已閉，關廂有官辦驛館，其憑令狀下榻之。次日晨，夫妻拜見劉知縣，劉知縣即召曹煜都頭與其敘之。曹煜雖年近不惑，然須發花白，精神不振，雙目眯縫，語聲顫微。其見麵，客套曰：“久聞李都頭神捕大名，今見之，喜能領教，愚兄之幸也。”李棟歉曰：“名不符實，慚愧慚愧，小弟願與良兄切磋，共進共勉之。請兄長詳述案情，吾可盡學之。”曹煜敘之：

  南漳縣城內近數月常有年輕美女失蹤，采花賊從民居內夜劫女子，晨起，主不見其女，四尋之無果，遂告之於官，官府亦無奈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已連發多起矣。前兩日城中富戶水家，員外之千金水荷花亦遭此劫，不知去向。官府嚴密查之，無任何蛛絲馬跡，城內人心惶惶，故而，年輕女子夜不敢出，門戶緊閉，皆與其母為伴寢之。

  趙倩聞至此，驚恐色變，曹煜見之，笑曰：“弟妹不必驚慌，有汝夫神捕出馬，何案不能破之？破此案易如反掌矣。”言含妒與諷意，李棟明之，其麵色凝重，拱手曰：“吾欲閱此案卷宗，破案頭緒或許能從中理之。”曹煜言卷宗於後院庫內保存，可一同前往閱之。

  至後院，經後花園，李棟見院內盛開鮮花，密麻遍布，花莖呈扁卵鱗狀，莖葉光滑，頂生鍾或漏鬥狀花朵，五顏六色，香氣彌漫，沁人心脾。李棟不識此花，遂問之，劉知縣曰：“此花名喚鬱金香，唐太宗貞觀之時，伽毗國獻入，因花狀如芙蓉，故國人稱其為旱荷花，本官甚喜愛，於後院種養以賞之。”趙倩聞花名，與被害水家小姐姓名比照，恰水旱反義，不由一怔，巧也。

  李棟取卷宗歸驛站，其妻忙於收拾房間，其展卷宗細閱之，見內容於曹煜所述盡同，未見任何頭緒。正此時，一衙役持旱荷花花籃至，言曹都頭送與夫人賞之，李棟近而嗅之，言聲甚香也，遂取一支入懷，急出驛館，騎馬飛馳而去。

  李棟去何處？其入城，獨往被害者水府查之。水府坐落城東，其見水員外，亮出令狀，言明來意。其入水宅，至水荷花閨房視之，精觀細查，未見絲毫異常。其問水員外，案發當夜可聞有何聲響，水員外搖首，言未聞絲毫聲響，天亮之時，隻嗅閨房內有淡淡花香，其從懷內取出一旱荷花，問水員外可此香味，水員外嗅之，頻頻點首，稱正此花香也。

  李棟歸，夜寢之時，其絞盡腦汁思索：此案怪異，無作案現場，被害者皆死不見屍，采花賊反偵破手段高矣，吾何以查之？確棘手也。其輾轉反側不寐，忽見一身穿白衣女子飄然入室，李棟

  驚問何人？女子曰吾乃水府千金水荷花也，李棟驚起，知見鬼，問曰：“汝已亡矣，現屍於何處？何人害之？”女答曰：“吾受害當夜，忽聞奇香，遂昏迷，吾屍草葬於東門外一老槐樹下，凶手尚不知何人也。”言畢，女逝之無蹤矣。李棟疾呼：“吾即刻挖之！”

  趙倩將夫推醒，李棟睜目，原一夢矣！待之天亮，李棟早餐後，持一鐵鍁，騎馬攜妻，尋至東門外大槐樹下，見有新土處，掄鍁挖之，數鍬之後，果見一女屍。正低首觀時，忽聞身後弓弦響，其情知不妙，急回首，見一箭已至腦後，速避之，伸手抓住箭杆，再視箭來方向，見遠方有一人躍馬揚鞭，逃之夭夭。險哉！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李棟險遭惡人暗算！趙倩驚出一身冷汗，慶幸夫機敏而幸免。李棟細視箭鏃所鑄文字，頓喻矣，其棄鍁，呼過往路人，命妻與路人看守，快馬加鞭至縣衙，稟報劉知縣。

  劉知縣聞之，驚異，即命仵作與數名衙役趕至現場。經仵作驗屍，確認女屍新死僅三日，乃水荷花無疑也，女屍身無傷痕，被玷汙時無絲毫反抗跡象，被汙後活埋，似處於昏迷狀態而遭汙也。水員外得訊，趨而視之，見女兒慘死荒郊，號啕痛哭，咒罵采花賊，該天殺也！

  回衙，劉知縣疑問李棟：“李都頭，汝因何知水荷花之屍所埋之處？”李棟敷衍曰：“吾今早四處查視，偶見樹下似有新土翻動，遂持鍬挖之，巧獲也。”劉知縣又問：“凶手可知何人？”李棟回曰：“未查清，凶手尚不知，然貴縣花案疊出，大人心中可有嫌疑者？”劉知縣敘曰：“城西有一史家，豪宅富戶也，花花公子史滎，平日遊手好閑，沾花惹草，青樓常客也，本官疑其所為，然無證據，隻得任其逍遙，無奈何也。”李棟點首，其對暗箭之事隻字未提，恐知縣追查，打草驚蛇，采花賊逃匿，案更難破矣。

  李棟辭別知縣，呼妻欲歸，見趙倩從後院出，頭插旱荷花朵，頸戴旱荷花環，笑遂顏開。曹煜隨其後，釋曰：“夫人喜愛旱荷花，成花癡也，吾命人采摘編環以贈之。李都頭，吾聞案情有進，欲設宴祝賀，請明晚至吾署處以賀之。”李棟拱手謝曰：“謝良兄之意，小弟明晚如約赴宴，謝謝！”

  夫妻回驛館，晚餐後，李棟囑趙倩，今夜欲探案情，留神門戶。夜至，李棟換夜行衣，背負單刀，施夜行術，飛身過城牆，尋至史府，縱身躍入後花院，花香撲麵而來，月光下，細視之，見院內種滿旱荷花，與縣衙後院比之，多而廣矣，其頓知其所用也。繞過寂靜後院，來至前院，其躥上正房，伏房簷下視之，借室內燈光見客廳內有二人飲茶交談，細視二人，大吃一驚，見上座之人，正乃曹煜也，下坐之人，身穿華服，頭戴公子冠，麵色白皙，垂眉粉目，李棟雖不識，然知此人定乃史滎也。二人言談投機，李棟屏氣，側耳細聽，聞曹煜曰：“吾見其妻花容月貌……，明晚吾宴請……。”又聞史滎誇曰：“憑良兄此妙計……。”李棟聞罷，頓冒冷汗，虧今夜探史府，若不然，吾命休矣！

  李棟欲歸之時，聞曹煜曰：“賢弟，吾解藥用畢，吾需再取數丸用之，解藥極臭，難食之，吾每食欲嘔，然為獲美女，不得已而食之。”史滎起身曰：“吾立刻取之，請兄稍候。”遂出廳，奔後院西廂房，從台階石縫內摸出鑰匙，開門進屋，打火點燈，開立櫃取藥，熄燈，回身出屋，鎖門，重將鑰匙置於台階石縫內。李棟尾隨之，觀史滎一舉一動，待其返回，李棟重複其動作，將剩餘解藥盡取之。

  半夜

  ，李棟歸，妻問何處探查，有何收獲，然其敷衍數語，未透露絲毫。其上床入寢，酣然入睡，日上三竿方醒。

  傍晚，李棟欲如約赴宴，見妻頸戴旱荷花環，打扮花枝招展，欲同往。李棟言聲且慢，竟欲先飲酒，妻勸酒宴將赴，何不稍待之？李棟嫌妻怠慢，驟然變色，大怒，蠻橫扯下妻頸花環，摜地，用足踩碎。趙倩見之，憤而大哭，回臥室掩麵泣之。李棟撇妻，獨往曹煜署處赴宴去也。

  至曹煜署處，室內燈火輝煌，見酒宴已備齊。李棟客套數語，坦然入席，曹煜與手下數名衙役入座，輪番敬酒，酒過三巡，李棟與眾衙役大醉，不省人事，李棟躺臥桌下，曹煜嘿嘿冷笑，將李棟扛至署後空地，慣於地，李棟似醒，伸腰欲起，曹煜眯縫雙目，手持砍刀，獰笑曰：“吾於酒內下迷藥，汝已中毒，隻能臥而待斃，片刻之後，汝妻將至，汝妻貌美，吾早已惦之，今夜吾當麵將其受用，後送汝夫妻上路，共赴黃泉，神捕，汝臨死之前，吾讓汝盡喻之。”遂將南漳采花案祥敘之：

  近數月，史滎從伽毗國商人獲秘方，即提取旱荷花根莖之液，摻蒙汗藥，精製成迷藥，將迷藥噴人身，則被噴者當即暈厥，癱瘓不省人事，任其惡為而不醒也。史滎與曹煜本青樓色友，二人同夥，一拍即合，以此迷藥采花多次，先由史滎夜入美女閨房，將迷藥從窗縫噴入，其事先食解藥，毒不侵，其入閨房，將癱女背至城外偏僻處，盡其二人獸行，後活埋滅跡，神不知鬼不覺也。

  李棟聞罷，毫無懼色，淡定笑曰：“且慢，現吾已中毒癱瘓，汝何必急於動手殺之，不妨豎耳細聽，吾如何識破汝惡為也。昨日晨，吾挖水小姐之屍時，險遭汝之冷箭，因何知汝所為，箭鏃之上，鑄有官製字樣，吾斷定除汝無二人也。仵作驗水小姐之屍，言其受辱之時，似昏迷之狀，無反抗跡象，身無傷痕，慘遭活埋，吾斷定其迷藥中毒，又聞水員外言，彼日其閨房現場，無異常，隻嗅有旱荷花香，吾斷定迷藥乃旱荷花所製也。汝與史滎蒙蔽劉知縣與眾衙役，喪盡天良，糟蹋良家眾女，罪惡之極也！昨夜，吾夜探史滎之家，不僅見其後花園種植大片旱荷花，又聞汝與史滎交談之語……”

  曹煜聞至此，大驚失色，喝曰：“汝死至臨頭，尚振振有詞，拿命來！”手起刀落，欲殺之休矣，殊不知，李棟速閃，跳躍，飛起一腳，正中曹煜手腕，砍刀被踢飛，李棟順勢翻身，接住砍刀，使出一招橫掃枯根，曹煜猝不及防，雙足被砍斷，痛徹慘叫，倒地翻滾。原李棟將計就計，早已服解藥，佯裝中毒癱瘓，曹煜中招矣！

  此時，史滎負趙倩至，朦朧月色下，其洋洋得意曰：“曹兄，吾已得手，李棟之妻已中毒昏迷，請兄先享用……”其至近前，聞曹煜滾地哀嚎，頓驚呆，棄趙倩，欲扶曹煜，聞身後有人喝曰：“史滎花賊，與曹煜作伴去也！”砍刀揮之，史滎雙足亦被砍斷，二賊於血泊中嘶聲嚎之。

  李棟用解藥，趙倩與眾衙役漸醒。其遂擊堂鼓，劉知縣半夜升堂，其將擒獲二花賊之經過祥敘之。

  清晨，趙倩蘇醒，見己騎於快馬之上，夫緊擁其後，其驀然憶起昨晚惹夫生氣之事，方喻之，低聲曰：“汝不顧吾之險而獨往之，吾險失貞矣。”李棟曰：“吾已料之，汝必安也，再者，不舍嬌妻難擒色狼矣。”趙倩聞之，赧色捶夫胸。李棟緊摟妻，良久，趙倩問夫，此往何處，李棟告知，花案已破，現歸宜城複命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