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 徐慶棄官
作者:木上      更新:2020-04-25 18:34      字數:36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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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六徐慶棄官

  北宋元祐初年,兩浙路台州有一仕宦之家,戶主姓徐名慶,娶名門閨秀周芯為妻,周芯識書達理,花容月貌,一美人也,夫妻常一起吟詩作賦,舉案齊眉,恩愛之極也。徐慶之父曾官拜密副樞使,屢建功勳。按宋律,凡有功官宦人家,其子可蔭襲,其父病卒,其借父之權威,未經科舉,順理成章被朝廷封為紹興縣知縣。徐慶攜周芯與家人從台州始之,前往紹興縣赴任。

  時至陽春三月,風和日麗,花草含香。一行人夜宿日行,一日中午,行至嵊州地界,於一驛站歇息。當地富豪鄉紳聞徐樞密使之公子至此,陸續進驛站拜之。徐慶與周氏午餐之後,問之:“此至三界鎮有多少路程?今日可達否?”一鄉紳答曰:“欲至三界鎮,須過橫崗嶺,然嶺下道路崎嶇,難行矣,恐天黑前難至,不如明日早啟,可順達之。”徐慶曰:“趁天色未晚,即刻啟程,快馬加鞭,日落前可趕至三界鎮宿之。”眾鄉紳勸曰:“橫崗嶺地處荒野,怪異之地也,聞常出怪異之事,不如於此驛站歇足,明日過橫崗嶺無險也。”徐慶拒勸曰:“諸友之言雖有理,然赴任限期已近,不宜拖延,盡快行之無誤也。”徐慶遂告別眾富豪鄉紳,啟程續行之。

  果不出鄉紳所言,傍晚時分,徐慶隻趕至橫崗嶺,未至三界鎮,隻得宿於一荒郊旅店。此店破敗,床席皆無,徐慶與周芯於堂屋搭一地鋪而寢之。周芯出自大家閨秀,兼通文墨,自幼養尊處優,首次宿於破屋陋室,頗有不悅,然已至此,無奈而屈之。

  初更入夜,徐慶聞屋外蟲聲唧唧,月光慘淡,穿窗而入,倍感寂寥。其輾轉反側難眠,觸景生情,躺於地鋪之上,隨口吟出:慚愧功名客,鄉心日夜催。君恩猶未報,豈敢惜筋衰?吟罷,方漸入夢鄉。

  三更時分,忽窗外風驟起,旋而穿窗入屋,陰風快如疆場之鐵馬,恰似寒江翻巨浪,迅而逝之。

  次日天亮,聞公雞報曉,徐慶睡醒翻身,不見枕邊愛妻周芯,驚呼數聲無以應,忙喚店家與仆人詢問之,眾聞之,大驚失色。眾查四周,未見異常,店門關閉,屋門緊拴,美人何去也?

  店家疑曰:“此橫崗嶺常出怪異之事,若有貌美之女經此處,遂神不知鬼不覺失之,從此不知其下落,恐夫人遭擄去也。”徐慶聞罷,頓失聲泣曰:“夫人因隨吾而至此,竟莫名失矣,吾何以向嶽丈交待?吾情願棄官尋之而無怨也。”

  管家見主如此悲痛,上前慰曰:“公子莫哀,此至紹興已不遠矣,待上任後再派人前來查之,若此時棄官,有罪於朝廷,於公子之仕途不利也。”徐慶覺管家言之有理,遂即刻啟程,過三界鎮,次日至紹興,城外早有官員候迎之。

  徐慶走馬上任,然心情抑鬱然,辦完交接,不理政事,急扮裝一富商率數名衙役,微服返至橫崗嶺查之。於嵊州地界尋訪此案,然一連數日,經查數處,竟未探出絲毫之線索。

  一日,徐慶率手下至天竺山,遠聞鍾聲悠揚,然因樹木遮掩,不知鍾聲何處傳來。循聲尋之,行數裏山路,見古木參天,遍山竹林,雲興霞蔚之山穀中,橫臥一峽穀,兩麵山岩突兀,溪水淙淙,曲轉迂回流入山下,見峽穀有一偏僻古刹隱於竹木叢中,至近前,見一橫匾掛於廟門之上,匾上三字:天竺寺。

  寺內刹宇連阡,巍峨輝煌,徐慶一行步入寺內,正遇一老僧與一小僧,老僧鶴發童顏,小僧年幼始齔,老僧雙手合十,問曰:“阿彌陀佛,施主風塵仆仆,定從遠而來,不知何事至此?”徐慶拱手還禮,曰:“吾等從京城而來,欲往嵊州行商,經此寶刹,特來訪之。”老僧歎曰:“貧僧守居僻壤之荒涼寺宇,有何特訪之處?”徐慶問:“敢問大師法號?”老僧答曰:“貧僧法號智常,乃本陋寺之方丈也。”

  方丈見徐慶身著華服,一派富商之氣派,遂請徐慶一行入禪房歇之,並命小僧備茶招待。茶飲一杯,徐慶正欲問此地為何常有美女失蹤之事,忽小僧慌然而入,報曰:“方丈,申公有請,請速至,勿誤也。”方丈歎曰:“此該死之孽畜又煩老衲矣!”其向徐慶單手一揖曰:“請施主恕貧僧失陪,吾有要事去也。”

  方丈匆然出禪房,徑直出廟去也。徐慶頗感怪異,遂吩咐手下於禪房稍候,出禪房進大殿,欲探問申公何許人也。此時小僧慌然進大殿,徐慶伸手攔之,問曰:“適才小師父所言申公,此何人也?”小僧怯然曰:“施主勿問此人,言其讓人惱怒之。”徐慶懇切再問之:“有何惱怒?吾欲聞之,可乎?”小僧沉吟片刻,見徐慶迫切喻之,歎曰:“施主若欲強知,請隨吾進屋詳敘之。”

  徐慶隨小僧進入堂間,落座後,小僧詭秘言之曰:“施主有所不知,此申公住於後山白石洞,乃修煉千年之猴精也,其常變化美男子,與女交之,邪欲無度,遇有美女經此,遂作惡法,化作陰風,將美女攝入洞中,尋歡作樂以交之,攝女之血氣而強其功,若女不從,則慘遭其殺之,無人奈何其惡行。吾師父方丈厭其舉,其常至廟內擾之,師父不得已而迎之,稱其為申公。前日其攜一美女至此遊耍,師父問此美女何人,其誇曰乃一知縣之夫人也,吾見夫人雖美,然顯憂傷之容。”徐慶聞之驚喜,忙問:“夫人有何言?”小僧曰:“夫人無言,咦!吾險忘矣,吾見夫人趁其不備,於殿後壁上留詩一首,匆然而去。”徐慶疑問:“詩?何詩也?”小僧曰:“稍等,吾領施主視之。”徐慶又問:“適才來之申公,現於何處?”小僧告知曰:“適才,吾聞之,師父勸其應行善勿惡,其怒然將師父挾之而去。”徐慶不喻而問之曰:“其挾師父有何之意?”小僧答曰:“無任何之意,過後遂放歸,無非戲耍耳。”徐慶聞罷,驚訝不已。

  於小僧引領之下,來至殿後,果見壁上有些字跡,近而細視之,原五言詩一首:緣絕嵊州驛,君心尚不知。韓傑識妖孽,救妻莫延遲。徐慶識出筆跡乃妻之作也,其暗忖:妻定知吾尋其至此,故留詩一首而示之,妻讓吾尋韓傑者,方能救其脫險,韓傑何人也?遂問小僧:“小師父可知,韓傑何人也?家居何處?”小僧告知曰:“韓傑乃一獵人也,其居山下橫崗村,常於此山狩獵,若尋其不難,於此下山,尋之即可。”

  徐慶惑然,一獵者焉能除妖降魔?妻既言之,則施之。徐慶忙率眾衙役下山,尋至橫崗村,果有獵戶韓傑者,遂登門拜訪,言明身份與來意,韓傑驚曰:“吾曾聞之,前數日有一知縣夫人被猴精擄入洞內,原徐大人之妻也。”徐慶求曰:“壯士有何除妖之良策?本官將盡力施之。”韓傑道出原委:

  韓傑狩獵之高手也,其身輕矯健,絕壁懸崖行走自如。前數日,其追趕一野鹿至懸崖峭壁處,忽見上麵有亮光閃耀,其好奇,順石壁悄然爬上,仰目視之,驚見有眾美女圍坐於平台之上,手持銅鏡,梳妝打扮。韓傑爬上平台,眾美女見陌生人至,皆驚訝不已,一美女驚疑問之曰:“汝何人?因何至此?”韓傑告知曰:“吾乃獵人也,因追逐一野鹿而至此。”眾美女曰:“汝與吾姊妹有緣相會,若妖怪於此,汝性命休矣,請避之速歸,告知官府除妖,救吾等逃脫,吾等必重賞之。”韓傑問:“吾亦聞此處有妖孽出入,然不知有何良策除妖?”一美女告知曰:“此妖極靈通,今外出未歸,其鋼筋鐵骨之法身,刀槍不入,然有一致命之弱,其曾酒醉失言,唯有酒醉失法身,可治其亡。”韓傑曰:“吾返歸,定告知官府,盡快搭救汝等,請候之。”

  徐慶聞罷,問曰:“壯士可曾告知官府?”韓傑曰:“吾正欲備資前往官府告之,不意徐大人至此,免小民之勞也。”徐慶曰:“本官即刻備酒以施之。”韓傑曰:“且慢,如何能讓妖孽飲之,尚需良策定之。”徐慶沉思良久,覺誘妖飲酒隻有一人可兼之,乃天竺寺之方丈,智常也。

  徐慶率韓傑與眾衙役再返天竺寺,見方丈智常,直接言明身份,方丈謙曰:“不知施主乃知縣大人,上次至此,多有怠慢,請諒之,今不知大人有何賜教?”徐慶言明來意,跪而求其助,方丈忙跪而扶之曰:“大人如此大禮,折煞貧僧也,猴精作惡多端,老衲早有除妖之意,然無官府出麵,不得行之。”

  方丈義不容辭,毅然允之相助,眾遂謀劃之,先備美酒數壇,後邀猴精飲之。

  次日,方丈邀猴精至廟內赴宴,韓傑與眾衙役持械埋伏於側殿,以防不測。猴精如約至廟內,徐慶於隱匿處窺之,見一美男子翩翩而來,方丈迎之,迎入大殿。賓主坐定,方丈以慈悲為懷,仍最後勸其改惡從善,曰:“貧僧聞申公擄之美女中,有一知縣之夫人,特勸申公放之為善,勿與官府作梗也。”猴精冷笑曰:“嘿嘿!吾聞此知縣乃蔭襲之所封,非本人之所能也,故而擄其妻,使其難堪也。”方丈見規勸無效,遂請曰:“貧僧今得美酒數壇,然老衲不敢犯戒,申公豪飲,特請申公飲之。”

  宴席擺於堂屋內,猴精不知其計,見美酒,入席狂飲之,連呼美哉痛哉。短時酒力發作,猴精爛醉如泥,現原形,癱倒於地,乃一白猴也。眾衙役揮刀劍入堂屋,亂刃擊之,猴精頓亡矣!

  猴精被除,韓傑率眾衙役攀懸崖上平台,疾呼眾美女:“妖孽已亡,汝等獲救矣!”眾美女聞之,歡呼雀躍。周芯喜之而泣,跪謝曰:“謝韓壯士搭救之恩,然吾身已被妖汙,無顏見世人,請告之徐大人,來世再見矣!”言罷,急起身,奔懸崖,縱身躍下,眾速而欲攔之,然已晚矣!隻聞空曠峽穀中回蕩:“來世再見矣!”

  徐慶聞夫人跳崖自盡,悲傷之極,慨歎曰:“嗚呼!吾妻亡於妖孽之惡行,哀哉!妖孽雖除,然其言也善,吾父曾官拜密副樞使,乃吾父之功,非吾之功也,吾未建微功,隻憑蔭襲而得封,愧也!”其毅然棄官,回歸故裏。其發奮讀書,終考取進士,獲知府之官職,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