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鬼為媒
作者:木上      更新:2020-04-25 18:34      字數:2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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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七鬼為媒

  唐朝乾元年間,洛陽人氏歐陽俊,其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一富家弱冠秀才也。其舅父渭南人氏,因渭南於都城長安鄰近,易於入京趕考,故為仕途,明年春闈前,其欲至舅父家攻讀。

  入秋之時,歐陽俊辭別父母至渭南,其舅父以售雜貨為生,其居於雜貨店後院廂房,後院幽靜無擾,便於讀書。後院有一柴門向東,通一胡同,胡同盡處一片荒地。歐陽俊每日讀書倦之,遂出柴門至外消遣散心。鄰有一戶,深宅大院,其後門與柴門偏對之,歐陽俊不知深宅居有何人家,未見有人出入,其無意問舅而喻之。

  一日傍晚,歐陽俊於書房內朗讀《詩經》,讀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其正讀之,忽聞窗外有女聲續曰“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其驚奇,急起身出屋門視之,見一女子於窗外亭亭玉立,細視之,女子身著一襲玫瑰紫色留仙裙,妝容淡雅,青絲盤髻,朱唇皓齒,眉清目秀,流光溢彩,容光煥發,卓爾不凡,出塵脫俗,美麗妖嬈,一股清冷之傲氣襲人而來。歐陽俊被美色驚癡,半晌方施禮曰:“適才所聞,知小姐飽讀詩書,小生佩服之至,敢問小姐芳名,貴居何處?”美女襝衽,答曰:“不敢言飽讀,隻略知耳,小女姓薑名若蘭,居貴舍偏對門之陋宅,乃鄰居也。適才聞公子讀書聲,循聲而來,即興隨之,見笑見笑,擾公子之雅興,請諒之。”歐陽俊禮讓曰:“若小姐不嫌,請入陋室一敘,可否?”

  薑若蘭入書房,頓覺蓬蓽增輝。二人言談,歐陽俊知女乃才女也,四書五經六藝無不熟之,其慕女之文才,更慕女謙遜之風度。二人遂暢談文章習作之技巧,詩詞創作之平仄,直至深夜,美女方歸。

  自此若蘭常夜至書房,與歐陽談文作賦,論詩詠詞,二人感情益深。歐陽墜入情網,欲娶其為妻,鼓勇氣謂若蘭曰:“明日吾托媒,登門求婚,求汝二老允之。”若蘭赧色曰:“吾不敢高攀,吾身患怪疾,不能侍候公子終身,請另擇佳偶配之。”回答出其意外,歐陽甚異之,問曰:“小姐身患何怪疾?吾願出資助汝醫之。”若蘭曰:“吾不能告知,吾若嫁與公子,將害汝終生!”

  一日夜,二人翻閱書籍之時,歐陽無意觸及若蘭之手,覺其手涼如冰棍,歐陽驚問:“小姐之手因何如此冰涼?”若蘭怔之曰:“吾已言,吾身患怪疾,故如此也。”歐陽曰:“明日吾請杏林高手醫之,可否?”若蘭搖首不語,歐陽再問何故,若蘭苦笑曰:“此天機不可泄也。”

  次日夜,若蘭未來,歐陽翹首候之,然一連數日未露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歐陽思之甚急,壯膽叩其門,竟連敲數次,門內無人應之。薑宅院牆高壘,不敢攀登向內望之,恐失文雅而被人疑為盜者。又等數日,若蘭仍未露麵,歐陽甚覺異之,疑若蘭怪疾發,重病臥床而不出。歐陽欲釋疑,遂向其舅盡述詳情,問何故也,舅聞之,色變大驚,駭曰:“薑宅已多年無人居之,原薑家確有一千金,名若蘭,然早已夭折矣,外甥,汝遇鬼矣!”歐陽聞之驚呆,半晌方醒,細問其因,舅詳告之:

  薑宅原主名萱,乃朝廷一偏將也。其告老還鄉,膝下有一女,名若蘭,自幼好學,通讀萬卷,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方圓百裏,人皆曉之其才。然及笄之時,不幸患癆疾,沉屙久治不愈,咯血而亡,紅顏薄命,香消玉殞。

  若蘭芳齡早逝,適逢天寶之亂,薑萱將女兒草葬之。此時安史叛軍攻入長安,唐玄宗出逃,天下大亂。薑萱有一堂弟名鞏,居杭州任長史,為避戰亂,薑萱留一老管家守宅,攜全家逃往杭州。逃亡中途不幸遇叛軍,薑萱奮力抗之,終因寡不敵眾,全家罹難。

  歐陽聞後,表情淒然,其舅曰:“現薑家老管家尚在,居宅院外一小屋,汝若欲知若蘭詳情,可拜訪之。”

  次日晨,歐陽拜訪老管家,道明來意,盡述其因,並問:“老伯可知若蘭有何遺物?吾欲視之以表哀也。”老管家感其誠,捋銀髯曰:“歐陽公子若不嫌棄,請隨老朽進宅院視之,有若蘭畫像掛於閨房之內,畫像與公子所見可同否?觀後再言之。”

  薑宅大門緊閉掛鎖,老管家持鑰匙開鎖,推開薑宅大門,歐陽隨老管家步入宅內,繞過影壁,見院內荒草叢生,隻中間甬道尚能行之,正堂與廂房雖雕梁畫柱,然漆皮脫落,燕雀巢居簷下,苔痕上階綠,荒草入簾靑,淒涼之極也。推門入室,見屋內桌椅板凳之塵厚如銅板,牆角蛛網層層繞之,宅內已多年無人煙矣。

  隨老管家步入若蘭生前閨房,果見牆上掛一畫像,畫像三尺長,尺半寬,裱裝精美,雖塵沾滿幅,歐陽仍識出乃若蘭之畫像也,持撣拂塵,畫像顯然,栩栩如生。老管家曰:“此畫像,乃小姐生前求長安名畫家張萱所作,其視為珍寶。”視閨房內,香榻絲帳,繡枕花褥,書桌座椅,文房四寶,詩文書籍,俱全也。歐陽淒切之情,難以言表,求曰:“此畫像暫且借吾,日後必還之,可否?”老管家允之曰:“尚可,吾已接薑鞏之書信,其言下月將攜全家至此居之,時至,請還之。”

  歐陽將畫像掛於書房內,如若蘭伴於側,時而視之,欲慰思念之心緒,然更添哀痛,常對畫像癡呆而不能自拔。

  一月後,薑鞏果攜家眷至,修整宅院,清除雜物,薑宅煥然一新。一日晚,歐陽不食前言,欲明晨入薑宅將畫像還之,其戀戀不舍摘下畫像之時,忽覺身後陰風襲之,回首視之大驚,見若蘭纖纖細步而來,施禮笑曰:“多日不見,公子可好?公子莫驚,吾之底細汝已喻矣。”歐陽曰:“小姐雖處異界,然吾不介意,吾已愛之深也。”若蘭曰:“吾已言,吾與公子難成伉儷,今特來道喜。”歐陽疑問:“小姐之言,讓吾惑然,喜從何來?”若蘭曰:“現吾堂叔已入住薑宅,其有一女名若靑,及笄已過,乃吾之堂妹也,其容貌才華勝於蘭,吾做媒,若靑已應之,願以身相許公子,明日還畫像時,定能見其容,公子定喜之。”言罷,晃身無蹤矣。

  歐陽半信半疑,喜憂參半,一夜難眠。次日晨,其持畫像登薑宅門,薑鞏出門相迎,未等歐陽言,先曰:“來者定乃歐陽公子,吾已候之多時,請入寒舍敘之。”歐陽惑然進宅,賓主入客廳坐定,歐陽疑問:“薑大人如何知小生今晨至此?”薑鞏笑曰:“昨夜吾夢見侄女若蘭,其將事出前因盡述之,並言公子今晨以還畫像為名,實為登門求婚也,吾候之,果如此。”言罷,其喚女兒出,若靑步入客廳,歐陽見之大驚,見若靑之容貌與若蘭極同,似孿生姐妹般,歐陽大悅,若靑施禮曰:“曾見過歐陽公子。”歐陽疑問:“如何見過?”女赧色答:“吾堂姐托夢,其從中做媒,吾於夢中已見公子之俊容。”

  雙方允婚,歐陽告之其舅,舅見若靑,亦驚曰:“與十年前若蘭之容貌極同,此婚配乃天定姻緣也。”

  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而定,歐陽快馬加鞭回洛陽,告知父母。父母聞之,喜不自禁,遂與薑家訂婚。擇吉日,歐陽喜迎若靑,將新娘接入洛陽拜堂成親,親朋好友皆來賀喜,熱鬧至夜。

  洞房內,歐陽掀新娘蓋巾,正欲親熱之時,室內忽一陣風起,若蘭現於洞房內,賀喜曰:“祝公子與吾堂妹新婚之喜,願二人相親相愛,白頭偕老。”二人忙跪倒,叩謝之。若蘭又曰:“今特來告之,城隍知吾成人之美,故而讓吾明日歸矣,吾不再遊魂漂泊,將投胎轉世,吾去也。”言罷,晃身逝矣。

  歐陽與若靑向天叩謝,歐陽祝曰:“願若蘭姐來世安康,才貌勝今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