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鬥法
作者:木上      更新:2020-04-25 18:34      字數:3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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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二鬥法

  明朝隆慶年間,湖南永州有一特異功能者,姓羅名九泰,此人尖嘴猴腮,額尖鼻小,雖其貌不揚,然心地善良,仁義待人。其少時拜紫霞觀香庭大師為師,學成聚鼠驅遣之法,並能言鼠語,精於鼠之習也。

  羅姓氏族居於永州城郊,郊外鼠患成災,鼠偷食五穀,齧爛衣褥,咬傷人畜,危害極大,為滅鼠災,族人捕殺,皆無果,後購貓數十隻,置於鼠群之中,不料鼠不懼貓,群起而攻之,貓竟遭鼠食之,隻剩白骨,哀哉!族人深受鼠害,萬般無奈,隻得舉族遷之,遷至城東山區一隅,取此地為羅坪,然鼠患亦然,族人無策可治也。

  羅九泰藝成,在外漂泊數年,以小商為生,聞家鄉鬧鼠患,遂歸至羅坪,告知族人,此鼠患不足懼之,其有驅鼠之法,可使眾安然。族人聞之,大喜,即刻選空地,設法壇。九泰穩坐於法壇之上,掐訣念咒,始聚鼠,眾人側而觀之,見鼠群層層然,如黑浪滾動,足有數十萬眾,至法壇下候令。九泰用鼠語喝曰:“汝等自今日起,即刻遷至五十裏之外,不得違命!如有抗命不遵者,殺無赦!”

  鼠群得令散之,至五十裏之外,重新打洞居之。自此羅坪無鼠擾,百姓安然度日。

  九泰走南闖北,熟悉商情,其以倒賣菜籽為生,異地倒賣,牟取利益,生活無憂也。此年春,九泰至邵陽石門山下楊村,收購菜籽,不料邵陽遭天災,附近各村蔬菜欠收,其奔跑數日,購入甚微。

  九泰鬱悶,一日傍晚於村內閑步,忽聞一富戶人家哭聲慘然,遂問村民何故,方知此家楊員外有一獨女,名喚菊兒,及笄之年,容貌俊美,數日前遭鼠咬,受毒發病,全身浮腫,雖遍求郎中,仍無治此之措也。楊員外出榜示之,凡能治愈小姐之疾者,則招贅為婿。九泰聞之,即刻入楊府視之,稱己能讓小姐回春,楊員外喜之望外,遂請其為小姐醫之。

  九泰視菊兒之病態,見其昏迷不醒,其腳趾被毒鼠咬,毒性發作,從腳趾漫向腰間,若至胸口,毒氣攻心,則必無治而亡矣!九泰為其僥幸曰:“咦!毒氣尚未攻心,此尚可治愈矣!”其又歎曰:“咦!救一命,傷一命,然解鈴必需係鈴者,功罪亦相抵之,需將原毒鼠招之,方可愈也。”遂讓楊員外設壇,其作法以救之。

  楊府於院中設法壇,於法壇前鋪一竹席,將奄奄一息菊兒置於竹席之上。九泰登法壇之上,盤膝而坐,手畫一符,點燃,向空中彈去,口中掐訣念咒,片刻之後,鼠成群結隊,或涉溪過橋,或翻山越嶺,絡繹不絕,黑壓壓遍地,翻浪滾動至竹席,皆臥地候令而不敢亂動之。

  九泰用鼠語喝令曰:“今煩勞諸位至此,何故也?因有人被鼠咬中毒,已臨亡矣,傷人者留下,其餘皆返回,與此無緣也。”眾鼠得令,紛紛按原路返回,隻有一尖嘴黑鼠伏地未敢離之,獨自留下。九泰向黑鼠怒喝曰:“孽畜,汝身為鼠輩,本應與人類同居同生,隱於洞中,安分度日,何故傷人?天理難容,殺人者償命!人既被汝傷之,快快將毒收回,不得耽誤!”黑鼠聞之,舉目視菊兒,後又伏地不動,似有貪生之意,不甘受遣之。九泰見狀,又畫一符,威迫曰:“汝今日救人得死,不救亦得亡!”又娓娓勸曰,“汝若因救人而亡,吾必贈棺,以人禮待之,汝為鼠輩,享受人禮,亦不枉也。”

  黑鼠為情理所動,緩緩然向菊兒爬去,將吻探於菊兒之腳趾,用力吸之。毒於鼠齒未放之,鼠不受其害,然鼠毒已出,又被吸回,鼠亦會因自毒發作而亡矣。於黑鼠吸之下,菊兒毒腫漸退,而黑鼠身漸腫,短時,毒吸盡,黑鼠肚裂而亡,菊兒病愈而起,眾人見之,驚歎不已。

  黑鼠亡後,九泰不食前言,購小棺木,將其葬之。埋棺之時,見一身著黃袍者至近前,九泰細視之,見此黃袍者年近不惑,麵窄發黃,劍眉倒豎,雙目滾圓,吻部突出,胡須乍然。九泰不由一怔,不等問話,黃袍者先嘲曰:“先生用鼠命抵人命,可謂妙也。”九泰聞言,知其諷之,遂問曰:“汝可有臆乎?”黃袍者反問曰:“人命誠可貴,然鼠命卑賤乎?”九泰釋曰:“人傷人命需償命,鼠傷人命,焉有不償之理?此黑鼠咬人至中毒欲亡,死有餘辜也。”黃袍者聞罷,用鼠語曰:“此事罷矣,若日後再戲之,吾將武力決之,勿謂言之不預也!”言罷,咻咻然拂袖而去。九泰喻之,此黃袍者乃鼠王也!

  楊員外見女兒回春,亦不食前言,欲招贅九泰為婿。九泰婉言拒之曰:“吾相貌醜陋,已而立,年歲大矣,難與小姐婚配,再者,吾漂泊四處無定居,恐日後遭不測,連累小姐,現小姐正及笄之年,請員外另擇佳婿以安也。”楊員外大感其誠,謝曰:“謝公子之大仁大義,吾用重金謝公子救命之恩,並吾有四合側宅,閑置無以用,願贈公子居之,可否?”九泰欣然允之。

  菊兒疾愈,願以身相許,聞九泰婉言拒之,益發感激,見九泰雖相貌醜陋,然心地善良,愈加愛之,然己女兒身,深藏愛於心底而不濟言之

  自此,九泰名聲籍甚,方圓百裏之內,眾口相傳,慕名拜訪者多矣,九泰交友廣矣,其菜籽生意火矣。

  數月後一日,正值中秋佳節,明月當空,萬裏無雲。九泰設宴於側宅正廳,邀好友數者豪飲。眾舉杯邀明月,不亦樂乎。交杯換盞之際,諸友各述平生所見奇事,有一友曰:“吾聞羅兄有聚鼠驅遣之法,並已此術救楊小姐之性命,今皓月當空,何不展此術,讓吾等一飽眼福。”九泰隻顧低頭飲酒,並不作答。酒至半酣,又有一友曰:“今諸友至此暢飲,羅兄,何不一展奇藝,以助酒興耳。”眾友齊聲附和。此時九泰已有幾分醉意,遂允之,吩咐將廳門敞開,曰:“吾即刻作法,呼喚鼠群至此,吾將命鼠從西廂房上,沿房脊自北爬向南,下房,再上東廂房,沿房脊自南爬向北,後再下,歸之。”

  待布置妥當,九泰手畫一符發之,掐訣念咒,遂見四周鑽出無數隻鼠,成群結隊,絡繹而來,有咬尾接長隊而來,有獨自箭飛而至,按九泰之令行之,諸友見之,目瞪口呆,無不驚異也。

  群鼠散而歸,忽一隻黃鼠至,立於門樓之上,昂首視之,憤然用鼠語曰:“吾有言在先,如若再戲之,吾將與汝武力決之,吾宣戰,明日子時,於山下鬥法,一決勝負!”九泰神色肅然曰:“汝邀吾鬥法,吾迎戰,今日勿傷吾友,明日子時吾迎之。”黃鼠喝曰:“吾將摧毀楊府與此宅,並將楊村夷為平地,以吐此恨為快也!”言罷,憤然而去矣。

  黃鼠去矣,九泰嗔其諸友曰:“今吾讓諸友害矣!”眾不喻,問曰:“羅兄何出此言?”九泰釋曰:“適才立於門樓之黃鼠乃鼠王也,其欲與吾鬥法,欲摧毀楊村而後快,大難臨頭矣!”眾笑曰:“羅兄莫言笑話,此一小黃鼠有何懼?焉能稱王乎?”九泰正言曰:“吾非笑談,此黃鼠確為鼠王也,已於山內潛修五百載,現已成精,鼠一旦成精,其能變化人身,且能大能小,其真身恐有牛犢般大矣!”

  諸友聞之,大驚失色,悔不該慫恿九泰戲群鼠,招惹如此大禍,惶惶然,戰兢兢,連問有何退敵之策,九泰思忖一番,曰:“諸友明日召集村民,將附近桃樹砍盡,樹枝削成箭,樹幹鋸成樁,將桃樹樁自山下栽之,十步立一樁,立九九八十一樁,直至村口,則足矣。”

  次日,諸友與眾村民,照九泰之安排,砍桃樹削枝,栽樁布之,直至夜晚成。子時將至,九泰身披長袍,腰係箭壺,肩挎長弓,手持桃木劍,獨自上山而去,天空星月皎潔,萬裏無雲,與昨夜一般。其諸友與村民伏於遠處,懼而視之,祈禱九泰獲勝歸之。

  子時至,天空忽烏雲湧起,頃刻遮天蔽地,頓時腥風突起,鼠王騰雲駕霧而至,雲中隱約見一巨鼠,頭大如鬥,雙目閃電,張血盆大口,張牙舞爪,向九泰撲之而來,九泰倚樁,持桃木劍奮勇迎之,眾聞半空中一聲巨響,鼠王遭此一擊,稍退,複又向九泰撲之。雙方惡鬥,鼠王連撲數十次,皆被九泰擊退,鼠王呼風,嚎叫狂撲,九泰漸漸不支,邊戰邊退,連退數根樁。至醜時,鼠王越發狂怒,張牙舞爪,欲一口將九泰吞之,九泰又連退數樁,其收劍,張弓搭箭射向鼠王,鼠王中箭而不退,怒火更盛,不顧生死,咬牙切齒向九泰猛撲,樁木連連被擊倒,劈叭作響,九泰每射一箭,向後退一樁,鼠王每中一箭,向前進一樁。

  九泰退至第八十樁,射出最後一箭,鼠王雖身中數十箭,仍不倒,用最後之力向九泰施最後一撲,九泰退至最後一樁,危急之時,速拔桃劍,用洪荒之力迎之,劍尖刺向鼠王之喉,血光四濺,眾聞半空中一聲慘嚎,鼠王終倒地,喉中劍而亡矣!

  此已至卯時,旭日東升,霞光萬道,滿山翠綠,村莊寧靜。諸友與眾村民至村口尋九泰,見村口躺一巨鼠,如牛犢般,身中數十桃木箭,成刺蝟般,已亡矣!桃木樁已斷殘八十,見九泰依最後一樁,已筋疲力盡,渾身血跡,癱軟於地。眾人上前扶起,九泰歎曰:“鼠,雖為異類,然亦有尊嚴,不可輕戲也。”

  菊兒感動萬分,撥開眾人,跪於九泰麵前,當眾宣曰:“羅公子,鼠乃害物,何言不可戲之?君前救吾性命,後救全村老少,吾願嫁君,永不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