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度新語最新章節

  四十二小白狐

  民國三年，山西靈丘縣桃花山下徐家村，有一徐家獵戶，世代以狩獵為生，至徐雲代，已家貧如洗，繩床瓦灶。徐雲正值壯年，其槍法百發百中，乃當地出名之神槍手也。然其持槍狩獵，常空手而歸，不知其何故也。

  徐雲更不幸者，其妻劉氏分娩後，雙目漸漸失明，所生子取名彩兒，長至近十歲，未能言完整之語，徐家後繼無人矣，徐雲為此難受之極。

  一日，徐雲持槍進山狩獵，至傍晚一無所獲，其懊喪之極，坐於道側歎息，忽見一老嫗扶杖而至，問徐雲曰：“君乃徐雲歟？”徐雲點首，老嫗又問曰：“君長籲短歎因何？”徐雲答曰：“吾狩獵多日，常空手而歸，不知何故也？故而歎息。”老嫗委婉曰：“日升至極點，則將落矣，吾聞君乃神槍手也，動物見君至，皆聞風而逃，君亦至極點矣……”言至此停，扶杖遠去，餘言讓徐雲自悟矣。

  徐雲悟出其理，歎曰：“咦！從今日吾發誓不再狩獵，改謀生之路乃天意也！”言罷，當即砸毀獵槍，決意改行，然能何為？其一無土地，二無房產，妻兒如何養之？其隻好入煤窯打工，其子彩兒沿街乞討以裹腹，盲妻守草舍。

  徐雲棄獵打工，遠逃眾禽獸複歸，狼群虎豹亦多矣。弱肉強食，虎狼稱霸，弱獸居然夜避難於徐雲之舍，盲妻劉氏聞而不視之，彩兒不僅視之不逐，反而飼之。有一小白狐常夜避於此，彩兒誤認為小白兔，倍愛之，幾日不見，倍思念而無心乞討，常夜夢與小白狐玩耍嬉戲。

  一日彩兒出門乞討，行至桃花山下，見一白發老嫗坐於路側歇息，彩兒亦欲歇息，遂坐於老嫗旁。老嫗問曰：“汝乃彩兒歟？”彩兒點頭，驚奇而反問曰：“老太婆，吾與汝從未相識，汝如何知吾名？”老嫗笑容可掬曰：“汝雖與吾不相識，然汝父與吾相識，汝父曾乃獵手也，其槍法好，吾勸其棄槍改行，其允之，若不毀槍，或許……”老嫗停而不語，彩兒聞之，興味盈然，遂追根問底曰：“或許如何？毀槍不對歟？吾父曾言，狩獵傷及諸多性命，不吉也。”老嫗點頭稱讚，露雙臂讓彩兒觀之，彩兒見其雙臂傷痕累累，其歎曰：“咦！此乃吾仇敵之所為也，若汝父獵槍不棄，仇敵安敢胡作非為矣？”彩兒不語，心思：若吾父未棄獵槍，焉能助汝殺人乎？老嫗明彩兒之心思，笑曰：“吾知汝乃善人也，吾與仇敵安能善罷甘休？吾與其終必生死之搏，若吾遭不幸，求汝關照吾子，可否？”彩兒不假思索允曰：“老太婆，盡管放心，吾定關照之。”其欲問老嫗之子身於何處，老嫗謝曰：“若如此，吾謝之。於此山內有一龍岩洞，取洞內滴水洗汝母之雙目，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則汝母雙目複明矣。”彩兒聞罷，興然雀躍，吼曰：“娘，汝之雙目可明矣！”彩兒吼叫驚醒劉氏，推其醒而驚呼曰：“呀！吾兒終能言完整之語也！”彩兒原於夜夢之中，適才所遇乃夢中之事也！

  彩兒醒後，詳述夢中之事。徐雲夫妻驚喜交集，抱頭痛哭。徐雲心思：吾子能言語，且能詳述夢中之事，其所言老嫗定乃神仙也！既如此，用龍岩洞之滴水治愈吾妻之目，定千真萬確矣。

  次日晨，徐雲不去礦山，彩兒亦不乞討，父子早餐後，遂上山，尋龍岩洞取滴水。行至中途，忽聞猛獸慘烈之嚎聲，父子駐步觀之，見一小白狐狂奔至足下，彩兒認出此乃常避於舍之小白狐也，其哀鳴求救，彩兒見其渾身血跡，多處受傷，忙將其抱起。此時徐雲見附近林中有一大花豹與一白狐激鬥，豹咬狐之頸，狐咬豹之耳，狐寧死不放，為護子而拚命為之，顯然豹占優，徐雲認出此豹乃傷害山民家畜之元凶，其作惡多端，為獵其曾數次未遂，其乃山中之妖魔也。豹狐相鬥已多時，皆受傷而現原形。徐雲今日一見，豈能讓豹溜之乎也，豹見徐雲至，欲棄狐而逃之，然其耳被狐咬之不放，無法脫身，徐雲趁機取重石猛擊豹之首，豹腦漿迸裂，一命嗚呼！狐目露感激之情而斷氣。彩兒抱小白狐至，小白狐撫老狐之屍哀嚎不止，父子二人方知二狐乃母子之關係也。彩兒憶夢中之事，知老狐乃白發老嫗，其前爪傷痕累累，正與夢中相仿，小白狐乃公狐，老嫗之子也。

  彩兒於夢中向老狐承諾，定關照小白狐。徐雲見小白狐傷勢嚴重，父子商議，決意先回家救之，後再去龍岩洞取水不遲。父子將老狐葬之，徐雲扛花豹之屍、彩兒抱小白狐而歸。

  父子歸，即刻清洗包紮小白狐之傷口，後用食物飼之，然小白狐慘嚎不止，不張口食之，徐雲束手無策。彩兒猜曰：“小白狐欲食豹肉否？”徐雲曰：“不妨試之，吾與其共食之。”遂扒豹皮欲烹之，小白狐聞腥味，興然撲之而啖，食仇敵之肉，小白狐雪恨矣！

  幾日後，小白狐傷勢漸愈，活蹦亂跳可愛之極。父子決意持壺再至老鷹岩洞取水，治盲妻之目疾，小白虎暗隨之。

  尋至龍岩洞，父子入洞尋水，四處尋之，然未見一滴，欲掃興而歸。此時忽聞小白狐之叫聲，循聲望去，方知小白狐隨後至，其立於岩洞約一丈高台之上，招爪喚之。或許高台之上有滴水？彩兒踏父之肩，攀壁而上，至高台視之，高台之上有碗口之小洞，洞內積滿滴水！其喜不自禁，忙持壺取之，恰滿一壺。此水能否治目疾？返家試之則知矣。

  父子欣然歸，取壺內之水滴於劉氏之目內，劉氏頓覺雙目舒服之極。七日後，劉氏覺目前生光，七七四十九日後，劉氏雙目果然複明矣！全家大喜。徐雲謂彩兒曰：“吾全家得狐仙相助，此天機不可泄露，汝萬不可對外言之，仍需佯裝啞者，沿街乞討，吾仍至煤窯打工，吾不圖發財致富，汝母雙目複明則心滿意足矣！小白狐尚幼小，修煉未成，需汝照料飼養，切不可怠惰。”彩兒遵父之囑，點首應之。

  數月之後，小白狐回歸野外，徐雲一家為此省心許多，一則避開村民視線，不可知其來曆；二則小白狐回歸山林，可安心修煉。然彩兒不知其況，常掛念小白狐於心間。

  一日，彩兒出外乞討，過桃花山側，忽聞小白狐嘶聲，心中一驚，忙循聲而去，見數位外地獵者，不知於何處捕獲小白狐，將其裝於網內，其哀嚎求救。彩兒見之，心急火燎，忙比劃手勢，求為首大胡子者，釋放小白狐。大胡子誤以為彩兒欲購小白狐，遂問：“汝購之何用？”彩兒指天，意為：“汝若傷害小白狐，則上天不允，將懲汝之過。”大胡子搖首不解曰：“汝莫非欲用其製帽？則不行也，因其皮毛少之。”彩兒指地頓足，意為：“此地非爾等狩獵之地。”大胡子仍不解笑曰：“汝莫非欲用其製靴？亦不行也，因其皮毛少之。”彩兒又拍胸，意為：“汝無良心矣，此弱小之獸豈能傷害？”大胡子仍不解怒曰：“汝之啞巴不明矣，製靴帽不成，焉能製衣？”彩兒亦怒，猛拍腚，意為：“汝皆屁話！汝不解吾之意也？”大胡子大笑曰：“噢！吾喻矣，汝欲用其製坐墊，汝需付資一塊銀元，吾不能贈之。”彩兒乃乞丐也，身無分文，聞罷，用足畫圈，唾口痰於圈內，此意乃咒罵大胡子不義也，網內小白狐見之，遂向痰吹氣，瞬間，痰變銀元，彩兒驚奇撿之，交於大胡子，提小白狐遂走之。眾獵者見之，呆若木雞，惑然不解，分明乃痰也，如何化作銀元？此啞巴莫非神仙變化之？無不驚駭，任彩兒揚長而去矣。

  彩兒又救小白狐，小白狐感激涕零，誓言曰：“徐家待吾再造之恩，吾沒齒難報，日後吾修煉成功，必將報之！”

  光陰似箭，十餘年後，小白狐修煉初成，能變化美男，其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貌若潘安，徐家甚喜之，小白狐自取名胡小白。一日，至徐家，謂劉氏曰：“日後彩兒兄不必裝聾作啞，亦勿乞討，吾自有安排，讓徐家發財而致富矣。”劉氏歎曰：“吾家不圖發財，小康人家足矣，現彩兒年過二十，尚未成親，吾為此憂也，請助之。”小白沉思良久曰：“此事勿憂，吾將鼎力相助，吾現居龍岩洞側，請一月後至吾處聞佳音。”

  距桃花山北十裏楊家寨，寨內有位楊員外，距南十裏齊家村，村內有位齊員外，二員外皆富豪也，門當戶對，定下婚約。欲成親家之時，突生變故，齊員外之女突患怪病，全身皮膚潰爛，遍請名醫療治，皆無效。楊員外得知此事，不得已悔婚約。齊員外見小女病危，心急如焚，索性於路口張貼告示，明示之，孰能治愈小姐之怪疾，則將小姐嫁其為妻，並陪嫁良田十畝宅院一所。此告示貼出，眾見之，無不搖首興歎，能治小姐之病者，定乃醫術高明之老者，年輕者安能治之？此告示貼之無用，何處尋此乘龍快婿？齊小姐之病難愈，必死無疑矣！告示貼出數日，果無一揭榜者。

  一月後，彩兒尋至龍岩洞側，欲聞佳音，見洞側不知何時新建一所四合院，門樓威嚴高大，彩兒甚異之，上前扣門，一仆者開門，問之，果小白之所處，進入院內，見屋舍儼然，五正三廂皆前出廊後出廈，油漆彩畫，雕梁畫柱，甚氣派也。小白迎出，寒暄數語，彩兒進客廳，見室內桌椅案幾皆古色，牆掛扇屏字畫盡古香。賓主坐定，不等彩兒開口問之，小白將齊家村告示之事告知彩兒，並曰：“賢兄速去揭榜，齊小姐貌美賢惠，可成兄之妻也。”彩兒曰：“吾不通醫術，何以治病？”小白曰：“賢兄盡管揭榜，小弟自有安排，吾定將此姻緣促成矣！”

  按小白之安排，彩兒至齊家村，果見路口貼有告示，遂上前揭之，雙手提榜至齊府。仆人告知齊員外，齊員外聞之，喜出望外，急命王管家請之。

  王管家出門相迎，見乃乞丐彩兒也，怒而問曰：“汝啞巴真不知天高地厚，乞討則已，因何揭榜？”並譏諷曰，“汝今不討食，莫非欲討妻歟？汝有何能應之？”彩兒氣昂而曰：“休得囉嗦！吾討妻如何？若無能，焉能揭榜？”王管家聞言，大吃一驚，今日啞巴如何能言語？必有淵深！其不敢怠慢，忙曰：“請請進，員外於內候之。”

  齊員外麵見彩兒，心疑惑不解，此乞丐有何能？焉能治病？無非誑言耳。王管家察言觀色，見員外疑之，遂曰：“吾適才與彩兒言罷，想必其有能而為，現已午飯之時，讓其餐後再行醫術不遲。”齊員外應允，心忖：若午餐後，其對吾女之病束手無策，再逐之不遲。此時，王管家冀望彩兒能治小姐之病，因出告示求醫、懸賞招婿乃其之策也。齊員外本無此意，不願將小姐嫁於老者，然救女兒乃燃眉之急也，百般無奈而允之。告示出，多日無人揭榜，齊員外嗔王管家辦事不利，應將告示貼於城內，廣而告之。

  彩兒倍受殷勤待之，王管家先命仆人伺候沐浴更衣，後陪其入宴飲酒。酒宴之時，齊員外見彩兒沐浴更衣後，煥然一新，英俊颯爽，大喜，頻頻敬酒，心忖：若彩兒成吾佳婿，多美哉！然再思女兒之怪病，心緒繚亂矣。王管家問彩兒何時為小姐診脈，彩兒曰：“餐後即刻行之，吾不必診脈，望氣色則可下藥。”

  酒宴後，彩兒隔珠簾望小姐之病態，見小姐雖貌美，然皮膚潰爛已至脖頸。彩兒無能為力，欲返回求小白助之，遂脫身曰：“此病治愈非難也，待吾進山采藥，明日即歸。”齊員外悅曰：“請王管家陪汝一同前往，可否？”彩兒婉言拒曰：“不煩管家之勞，吾自行即可矣，請員外放心，吾明日必歸！”

  彩兒出齊府，徑直奔龍岩洞。行至半山途中，小白突然現於麵前，彩兒喜悅，詳述齊府之經過，小白曰：“治此病易矣。”遂手指道側石龍草，“此草專治齊小姐之病也，盡管采之，煎之以用。”

  次日，彩兒負滿筐石龍草至齊府，命丫鬟取數草煎之，齊小姐服下，頓感心清氣爽。連服數日，齊小姐之疾果愈矣！

  齊員外不失信於告示之言，擇良辰吉日為彩兒與齊小姐完婚。彩兒得良田十畝宅院一所，徐雲與劉氏棄山間之陋屋，搬至新宅，從此棄工務農，成康樂人家。

  婚後，齊小姐言怪病之因，謂彩兒曰：“數日前，突見一美男子夜入吾閨房，吾大駭，驚問其來意，其不語，向吾身吹氣，吾倍感寒意，吾欲呼救，美男子倏然不見。次日，吾覺渾身刺癢，皮膚生瘡，疼痛難忍而無措也。”彩兒聞此言，豁然大悟，原此戲皆由小白做法而導演之，吾今得美妻乃小白之助也！

  自此，狐仙知恩報恩，成為流傳至今之佳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