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度新語最新章節

  九牛為媒

  王大青，河北饒陽縣雙營村人氏。其父王老覽以屠宰為生，父屠技高超，聞名遐邇。

  王大青生性仁義，長相帥氣，濃眉大眼，鼻直口方，身材魁梧，一身強力壯之後生也。其家中富裕，改革開放之後，舊舍翻新，新置手扶拖拉機，彩電、冰箱、錄放機樣樣俱有之。然其卻難成婚姻，入而立之年，仍未成家，何故耶？乃其父之因也。

  凡屠宰為業者，該地民眾皆認為心狠手毒者，視王老覽宰牛之情景，怯者懼而還走，宰牛之時，其手握一把板斧，用斧背拍打牛之腚，牛瘋跑於院內，待牛之渾身血液沸騰，其咬牙瞪眼，口中喝罵，將斧背掄圓，照牛之前額猛擊，牛慘嚎，往前栽，暈倒於地。大青端盆側立，見牛倒地，其端盆上前接血。王老覽再掄板斧，斧刃向下，砍斷牛頸，噗！血光四濺，頸血噴出丈餘，慘不忍睹！然而，人食牛肉之愜意另議矣。

  王老覽非宰牛聞名，其毆妻亦婦孺皆知。三年困難之時，王老覽隻憑兩袋薯幹幾斤醃肉於河南購之一妻，妻倍受其淩虐，多次被其毆至頭破血流，平日，稍有不順，揮拳便打，惡語不堪入耳，其毆妻已成家常也。如此之家，孰家之女願嫁耶？大青難成姻緣，搞之即散，皆懼其與其父虐妻相傳也。

  王老覽故後，大青與其母相依度日，家境雖平，然婚事仍無望，其母四處托媒無果。

  村中有一大青好友張大河，縣食品公司供職，其為大青做媒，張大河曰：“女方乃西亭村人氏，距此十餘裏，年近三十，姓牛，名大女，人不俊。”大青母曰：“年歲大，人不俊，皆無妨，應親即足矣。”

  大青促大河曰：“大河兄，汝為吾多用力，若女應，任何條件吾皆依。”幾日後，大河所提親事未果，返回告之大青：“牛大女始應，後不知何人從中作梗，決意不允。”大青急問曰：“何故？是否嫌吾家從事屠宰耶？”大河點首：“然也，女姓牛，汝家宰牛為生，犯忌諱。”大河求曰：“汝告之女，從此吾改行，洗手不幹宰牛之事，可否？”大河笑曰：“非也，其言汝父姓名王老覽，汝名大青，有青出於藍（覽）勝於藍之意，來日定勝父一籌也。”

  大青婚事渺然，不僅如此，其“青出於藍勝於藍”之臭名遠揚矣，其整日愁眉苦臉，唉歎曰：現有老母照應，尚能生計，然日後老母故，生活無依矣，難怪人言：光棍苦，光棍苦，衣裳破無人補，飯亦無人煮，渴飲生涼水，餓啃生白薯。苦也！

  數月後，張大河又來，勸大青曰：“汝不能整日如此，應尋活計以謀生也。”大青愁雲滿麵曰：“如今吾不以宰牛為業，無出路矣。”大河曰：“縣食品公司招聘短工，不知汝願去否？”大青問何活計？大河無奈曰：“吾本不願汝應聘，然經理之意欲聘門裏出身者。”大青明其意而問：“活計宰牛歟？”大河笑而點首，大青低頭思量，半晌無語，忽一拍腿，咬牙曰：“吾應聘，吾此世婚姻無望，重操舊業無所謂矣！”

  次日，大青應聘。首日即遇宰牛活計，大河助之於側，大青手持板斧，斧刃礪磨鋒快，其操父傳授之宰牛法，將牛牽至於院，見此牛為黃色母耕牛，無病，因腿傷而棄。動手前，大河言其腹痛，假托去廁而避之。

  大青揮舞斧背連續拍打牛之腚，牛瘸拐奔於院中，十餘圈後，見牛累喘，大青掄起板斧，照牛之前額欲砍，此時，牛忽四腿跪下，目流淚如雨，大青見之，一怔，斧停於半空，耶！何故？莫非牛懷崽？大青猛憶一往事：一日，其父宰一母牛，母牛流淚下跪，其父仍莽然殺之，剖開才知牛腹內有崽。大青母怨其父造孽，其父老羞成怒，母遭毒打。此事宛然曆目。

  大青惻隱，不願造孽，咣當，丟下板斧，上前摸牛腹，籲唏！牛果然懷崽兩月餘，其牽牛至圈，抱草食喂。此時，大河歸，見之，疑問何故，大青求曰：“此牛懷崽，吾不忍宰之，吾求汝告之經理，此牛吾欲買之，可否？”大河拒曰：“此如何能行之？汝若不宰此牛，經理可另聘他人。”大青慍然，遂操斧怒吼：“若另有宰牛者，吾與其拚命！吾先殺其而後理論也！”

  大河見狀，怯而還走，告之於經理，經理深感其仁，願以一千元轉鬻之，經協商，大青欠債購之。

  大青牽牛返家，行之半路歇息，其尋樹蔭處小憩，將牛放之道邊啃青。待歇足，起身牽牛，牛長跪不起，大青不明牛意，撫牛首曰：吾牽汝返家療傷，非殺汝，汝起身放心隨吾行之。言罷，用力拉韁，牛強而不起，大青躁而無法。牛跪之連續拱其背，大青恍然，噫！牛欲報不殺之恩，讓吾騎而行之。

  大青騎瘸牛行之不遠，見牛瘸拐艱行，其於心不忍，遂跳下步行，牛見之而止步不行。大青不騎，牛不行，大青無奈騎之返家。

  返家，大青細訴緣由，其母與眾聞之，皆譽其仁，稱牛通人性而奇也。牛經大青與其母精心調治，傷腿痊愈，秋後，產下一崽。此事傳遍十裏八鄉，大青之善眾口讚之，讚其與其父天壤之別也。

  食品公司經理乃牛大女之舅父也，告知牛大女，其全家倍感驚奇，原此傷牛為大女家所養。一日，其父驅車運貨，不慎落入溝壑，牛砸傷後腿而不能工，其父無奈鬻之公司，再購壯牛。牛大女聞之此事，深感內疚，亦倍感大青之仁愛，其回心轉意，主動登門，決意嫁大青為妻。

  結婚之日，大女願以此牛拉車接親，大青欣然允之。牛身披紅掛綠，額係大紅花，怡然拉彩車入村，牛犢歡蹦隨其後。爆竹劈啪，彩屑飄飛，喜慶聲中，新娘入堂。婚禮之上，眾親催媒者張大河語，大河指拉彩車之母牛，笑而洪聲曰：“吾非媒妁者，此牛為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