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吳非凡今天之內第二次來到小城醫院，之間相隔五個小時，不過這一次他的心情完全不同。

  醫院大廳門前，陳隊焦急的來回徘徊，時而望向大門的方向，終於那輛期盼已久的R8跑車拐了進來，沿著急救車道直接開到了大廳門前的平台上。

  吳非凡從副駕駛上下來，兩步衝到陳隊麵前，急道：“青青怎麽樣了？”

  陳隊搖了搖頭，拍拍吳非凡的手臂道：“情況不太好，你要有心理準備。”

  吳非凡感到自己周身的血液一瞬間降到了冰點，邁步向大廳裏走去，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陳隊手疾眼快一把搶上去扶住吳非凡。

  “帶我去！”吳非凡隻覺得大腦中的氧氣似乎被抽幹了，胸口一陣悶痛，咬著牙關擠出三個字。

  一樓西側的急救手術室門前，警隊領導來了四五位，他們或坐或站每一個臉上的神色都充滿了緊張和擔憂。

  陳隊剛扶著吳非凡走過來，身後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扶著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女人一路衝到了手術室門前。

  坐在門口椅子上的劉局連忙站起來，伸手攔住準備直接衝進手術室的女人，口中急道：“弟妹，別衝動，裏麵正在手術，不能進去。”

  女人紅了眼，一把抓住劉局的手臂，聲嘶力竭的喊道：“你給我讓開！讓我進去，我家老張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這邊正鬧著，又有兩位六七十歲的老人緩步走了過來，劉局忙將攤到在他腳下的女人交給一旁的同事，並叮囑那十七八歲的男孩好好照顧母親，空出手來連忙走向兩位老人。

  “老領導，我對不住您！”劉局走到老爺子身前，敬了一個禮。

  老爺子扶著老伴兒，緩緩搖搖頭，輕聲道：“別說這話，孩子幹了咱們這行，我早有這個心理準備，新波人在哪？”

  劉局沒有說話，默默地低下了頭，老婦人見劉局的神態心中已然明白，用手扶著額頭身體晃了兩晃，兩眼一翻栽倒在老爺子懷裏。

  吳非凡看著眼前的一幕，一把抓住陳隊得衣領，咬牙問道：“青青呢？快帶我去。”

  陳隊歎了口氣，拉著他走到二號急救室，低聲道：“醫生還沒出來，你應該知道衝動激動都是沒有用的，對治療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給醫院添亂。”

  吳非凡點點頭，一手扶著門旁的椅子靠背緩緩坐了下來，陳隊整理了一下衣服，也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吳非凡用雙手搓了一下僵硬的臉頰，低著頭問道。

  陳隊見他略微平靜下來，這才一點一滴的對他講述起事情的經過。

  之前請吳非凡協助調查過友誠殺人案，所以陳隊也沒有必要對他隱瞞什麽，案件調查不是很順利，上次富華小區的抓捕吳非凡也在場，雖然兩名疑犯一個被捕一個自殺，可經過調查後自殺的嫌犯並不是友誠的凶手。

  為了順利偵破，隊裏把這件案子移交給了破案率較高的六組，而三組的組長老徐因身體原因無法堅持工作，所以三組的警力一並調給六組，兩組人馬合力繼續追查友誠案。

  今天下午，兩名六組的探員從一個線人處得

  到了疑似凶犯的活動線索，說是在他家附近的小區裏見過一次疑犯所騎的摩托車，為了坐實這條檢索，兩個人驅車趕往目標地點偵查。

  巧的是剛剛到達目標地點附近，就碰到了疑犯騎車從小區裏出來，因為自友誠案後那輛摩托車一直就沒有再出現，這次突然出現很可能是疑犯準備潛逃。

  六組的兩名探員立刻尾隨上了疑犯，並且向組裏做了匯報，專案組組長沈濤也認為疑犯很可能潛逃外地，於是決定立刻進行抓捕。

  為了快速通知到所有人，沈濤在群裏發了信息，誰也沒想到青青那天上午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並且在接到消息後堅持要參與抓捕。

  按著既定的抓捕方案，四輛警車將疑犯逼出了城區，上了人煙稀少的新四線，並請求了鄰縣的警力協助設卡攔截。

  意外的是一輛油罐車為了抄近路，繞行上了大型車輛禁行的新四線，油罐車和抓捕車隊在一處右向彎道的路口相遇，疑犯為了逃脫抓捕在衝出彎道後突然靠向左道，對向駛來的油罐車來不及製動，隻能轉向逆行道緊急避讓。

  就這樣正遇上後麵追捕的警車，剛子和沈濤的車距離摩托車最近，所以在油罐車拐過來的一瞬間，穿過車頭和路邊樹木的空隙幸免於難，而後麵的三輛車就沒那麽幸運了。

  第二輛車撞進了托盤與地麵的縫隙，第三輛車向左側避讓撞上了側向滑行油罐車的後輪，青青乘坐的第四輛車為了避免撞擊，衝進了路邊的防洪溝，大部分人員隻受了點輕傷，不幸的是青青的頭部遭到撞擊，目前正在急救。

  “那個疑犯抓到了嗎？”吳非凡問道。

  陳隊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抓捕小組出了這麽大的事故，沈濤他們肯定是要第一時間救人，所以放棄了抓捕。”

  “油罐車司機呢？”吳非凡又問。

  “當場死亡。”

  兩個人正說著話，周雅急匆匆的趕了過來，醫院的停車位爆滿，她在外麵轉了半天才找到一個位置把車停下。

  “怎麽樣了？”她一見到吳非凡，立刻問起劉青青的情況。

  吳非凡搖了搖頭，抬眼看了下急救室的方向，周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急救室的燈還亮著，說明裏麵正在搶救。

  “我記得青青以前是文職吧，怎麽突然調去了刑警？”吳非凡轉回頭看著陳隊。

  “是我看中她的能力，調她過去的。”陳隊如實答道。

  吳非凡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語氣冰冷的說道：“也就是說青青有今天的遭遇，你功不可沒啊！”

  “這……”陳隊似乎想解釋，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劉青青是警察，服從領導服從組織安排這是最基本的，而且調劉青青的目的也並不是單純為了增加刑警力量，這其中與吳非凡也有很大的關係，隻不過這些話陳隊沒有辦法當麵對吳非凡解釋。

  氣氛瞬息凝固，旁觀的周雅明顯能感覺到吳非凡的怒火正在蔓延，襲警可是重罪，她不能讓吳非凡一時衝動做出傻事，於是她連忙走到吳非凡身旁，蹲下來抱著吳非凡。

  導致劉青青車禍的罪魁禍首先是那個疑犯，而後是違規的油罐車司機，最後就

  是調劉青青去刑警的警隊領導，吳非凡一個一個的問下來，一個跑了一個死了，隻有陳隊就在他眼前。

  “周雅，我沒事。”吳非凡轉回頭看著伏在自己腿上的周雅，笑著道：“傻姑娘，我有很多辦法，不會用拳頭來解決的。”

  這句話是赤裸裸的威脅，吳非凡知道自己的身份警察應該已經掌握了一些，但他們手裏沒有任何證據，自己的履曆都是幹淨的，所以他們拿自己沒有辦法。

  陳隊自然也知道吳非凡心中所想，雖然他能理解吳非凡此刻的心情，但作為一名警察他還是有責任勸阻犯罪行為，於是他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但我也要勸你一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這句話留著哄你自己開心吧，天網可能不漏，但總是在悲劇發生之後！”吳非凡絲毫沒有退讓之意。

  這句話後，雙方都沒有再說話，雖然吳非凡的話讓人心寒，可大家心裏都明白，這是無奈的現實，在罪惡發生之前，誰也不是神仙能知過去未來，警察也無能為力。

  急救室的門在這一刻推開了，醫生和護士們走了出來，在門口的三個人同時站了起來，吳非凡搶先問道：“醫生，情況如何？”

  “病人傷了腦部，雖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而且可能會一直醒不過來。”主治醫生說完搖著頭離開了。

  “病人家屬是吧，跟我辦一下手續吧。”一名護士拿著病曆，對吳非凡說道。

  “我能進去看看她嗎？”吳非凡望著急救室的方向問道。

  “可以，不過隻能進去一個人，而且不要太激動會影響到病人。”護士說道。

  陳隊連忙對護士道：“讓他進去看看吧，我跟你去辦手續，我是病人單位的領導。”

  周雅走到吳非凡身旁，拍了拍他的手臂，吳非凡轉回頭看著她，目光中除了悲傷還有一絲膽怯，周雅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點頭道：“去吧，去看看她。”

  吳非凡緩步走進了急救室，劉青青麵色蠟黃的躺在病床上，病床的周圍布滿了各種儀器，數條監測線連接著劉青青的身體各部位。

  在病床邊吳非凡坐了下來，他伸出手想去摸摸劉青青的臉，手緩緩伸到那張熟悉的臉旁，卻又握緊了拳頭收了回來。

  劉青青躺在那裏閉著眼睛，通過胸口的緩緩起伏和呼吸機口罩上的霧氣，可以證明這個人還活著，可吳非凡知道，她再也不能欺負自己，再也不能追逐自己，再也不能跳起來打自己了。

  甚至現在連一句罵自己的話也說不出來了，想不到兩個人之間最後一次談話，居然是在麻辣燙小店裏的不歡而散，劉青青最終也沒能從自己的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青青，我來了。”吳非凡說出這句話，雙眼之中淚如雨下。

  “其實我從沒有想過欺騙你，對你隱瞞的那些往事，隻是擔心會牽連你，給你和你的家人帶來危險。”

  “其實我也不該接觸你，不隻是你，而是在這裏與我有關的所有人，我這樣的人不該有朋友，不該有親人。”

  “這些都是我夢寐以求想得到的，卻是現在我最後悔得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