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你可要考慮清楚，踏出這扇大門，外麵的世界可能並不適合你。”

  Gurkha雪茄煙散發著獨有的煙草香氣，煙霧繚繞中，似乎永遠沒有表情的“老爹”操著沙啞的嗓音規勸道：“那時候再想回來，世界上可沒有後悔藥。”

  寬大的辦公桌對麵，一臉冷漠的吳非凡站的筆管條直。雖然是來辭行的，集團的規矩卻已經融入他的血液。

  “我做的決定，不會後悔。”吳非凡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與人的語言交流在他看來，遠不如電腦上的那些代碼可靠。

  沉寂，死亡一般的沉寂。

  即使對於人才如雲般的集團來說，像吳非凡這樣的頂尖黑客也是鳳毛麟角的稀缺之物。集團的數據庫和防火牆有他在，才可稱為無懈可擊。

  一旦放他離開，服務器會不會被攻破另說，單就他掌握的核心機密，如果泄露出去，後果便不堪設想。

  老爹再次猛地吸入一大口雪茄，漆黑的墨鏡上映出兩小團鮮紅的火光。而墨鏡後那雙精明如狐銳利如鷹的眼睛卻瞟向身前桌麵下方，那裏隱藏著一顆黑色的按鈕。

  此刻隻要他動一動手指，立即就會有四名黑衣人走進來，禮貌的將吳非凡請出辦公室，然後將他帶離集團大廈，最後永遠的從世界上消失。

  桌子下麵的秘密，吳非凡也是知道的。他緊握的左拳裏，四顆紐扣電池已經沾滿了手汗。

  在黑色按鈕正對著的另一側桌麵下，米字型黑色膠帶將一把上好膛的微型手槍牢牢地固定在那裏。

  槍裏隻有一顆子彈，他也沒有殺過人，更沒有想過把這顆子彈射進老爹的胸口。如果那樣做，就算他有一挺掛滿子彈的加特林，也別想活著踏出這棟大樓。

  如果老爹做出按下按鈕的舉動，吳非凡便用它挾持老爹，先跑出大樓剩下的再作打算。萬一計劃失敗了，那顆子彈是他給自己最後的禮物。

  “十年情誼，好自為之。”老爹將大半顆雪茄用力地按滅在煙灰缸裏，下達了逐客令。

  吳非凡身軀一顫如釋重負，本該喜悅的他猛然間心頭略過一絲失落感。老爹說出的話向來不會更改，從這一刻起自己再也不是集團的首席技術總監了。

  “謝謝。”

  他轉過身，將左拳放在口袋裏，五指輕輕地鬆開，四顆紐扣電池從掌心滾落。

  “等一下！”

  正要離開的他被老爹叫住。

  “拿了我的東西，總要付出些代價吧。”

  驀然轉回身的吳非凡再次對上了老爹那張亙古不變的臉龐，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他還是決定博一下。

  “您什麽意思？”

  “我培養了你五年，又給了你五年賺大錢的工作，你說一句就走了，我怎麽向其他人交代。”

  吳非凡感到周身的血液頃刻間凝固了，一絲寒意從足下升起。

  千萬不要嚐試，沒人能活著離開集團。打上了集團的烙印，生隻能活在這裏，死也隻能埋在這裏。

  這些年自己唯一的一位朋友的規勸此刻即將成為現實，自己終將要為年輕的衝動而買單。

  嘴角抽動了數

  下，最終他還是放棄了以情感打動“老爹”的念頭。“老爹”決定的事情，任何言語都是徒勞的。

  “十年情誼，我視你如己出。但作為你愚蠢行為的懲罰，我有兩個條件。”

  老爹緩緩說道：“第一，我的電池很貴，你喜歡的話，就給你留作紀念吧。而你在集團賺的四百萬美金，一分錢也不能帶走。”

  “錢都在集團給我的賬戶上，我一分錢也沒動過。”被道破行跡的吳非凡強作鎮定。

  “第二，永遠不允許再用你的黑客技術謀生。”

  不用我的技術那我靠什麽養活自己？那可是自己唯一的謀生手段。難道錢已經無法滿足老爹，他是要逼自己賭命？

  “我用了四百萬美金買回了電池，那我的黑客技術買的是什麽？”吳非凡的眼神下意識的瞟了一眼桌麵下的手槍。

  “買的，是你的命。”

  老爹緩緩吐出後麵四個字，並將一顆子彈放在了桌麵上。那是桌麵下手槍裏的子彈，吳非凡最後的籌碼。

  自己真的是個笑話，老爹是什麽人，怎麽會不知道有人進過他的辦公室。

  自己是蠢到了什麽地步，才能想出這樣的方案。吳非凡再也無話可說，轉身疾步向著辦公室外走去。

  “到了外麵，就別這麽天真了，命隻有一條，玩死了，我不會給你收屍的。”

  拉開辦公室大門的一刻，身後再次傳來老爹的話。這應該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聽到這個聲音了。

  ……

  十年沒有回到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了，一下火車吳非凡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去衛生間。

  並不是因為他內急，而是這裏的衛生間，對吳非凡來說，有不一樣的意義。

  果人生是一個角色扮演遊戲，從父母創建賬號開始，大多數人的出生地點應該是產房這個“新手村”，而他卻是在火車站的衛生間裏。

  賬號昵稱就更別提了，編號1111，聽起來是不是像用戶03892這樣的係統隨機名。

  沒錯，這就是他在孤兒院的編號，也是他的生日。父母沒有留下任何能證明他身份的訊息，甚至連名字都沒有賜予。

  “喜歡什麽名字就自己取吧，總不能一直用四一來稱呼你。”老院長在他10歲生日時對他說。

  “非凡。”當時的他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冷漠的答道。

  “非凡，非同凡響，好名字。”老院長點點頭，又問他：“姓什麽呢？”

  “無父無母，無名無姓，姓吳吧。”

  這就是吳非凡姓名的由來，自己取的。

  新手期的小號最需要叫做父母的玩家氪金培養了，上學是每個孩子必不可少的經曆。吳非凡人生的前10年，隻能靠著公益課堂獲得在這個世界生存的能力。

  別的小朋友都喜歡新文具，新書本，新衣服。而他隻對那些支教大學生老師手中的電腦感興趣，為了讓孤兒院的孩子們不與社會脫節，老師們也會教一些簡單的電腦操作。

  吳非凡在這上麵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讓教他的老師嘖嘖稱奇。孩子喜歡學，老師就喜歡教，一來二去的，吳非凡居然比老師們玩的還厲害。

  一位老師的電腦換了新款式，舊的就送給了吳非凡，正是這台電腦讓吳非凡如魚得水，所有空閑時間都暢遊在網絡的海洋裏。

  逐漸的操作電腦幫助孤兒院做一些辦公協助已經無法滿足他的好奇心了，如何讓這些程序按照要求運作成了他新的探索領域。

  從計算機語言到編程，從信息技術實踐到網絡攻防應用，短短一兩年的時間裏，吳非凡的技術不斷地發生質的飛躍。

  直到有一天，他從網絡上搜尋到一個時隱時現的奇怪的目標。

  吳非凡用了三個月的時間，終於找到了一個極易被忽略的漏洞，黑入了網站的數據控製終端。

  那裏儲存著大量他無法看懂的文件包，隨意瀏覽了幾個，他便無趣的想中斷連接。

  然而就在這十幾秒的時間裏，對方已經通過反向編程追蹤到了他，十幾個終端立刻發起了瘋狂的反擊。

  吳非凡的設備過於老舊，無法做出有效應對，很快係統就崩潰了，電腦裏的文件也盡數被毀。

  在電腦無法修複的懊悔中，吳非凡艱難的度過了半個月了無生趣的日子。

  這一天，孤兒院來了一對穿著華貴的中年夫婦。他們自稱是在國外做進出口貿易的公司老總，因為身體原因無法生養，想在孤兒院領養一個兒子。

  老院長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院裏的孩子能有一個好的歸宿，是他最大的願望。

  很快夫婦二人就從一兩百份資料裏選中了吳非凡，按照規定，年滿十周歲的孤兒必須提交願意被收養的意願書。

  所以老院長立刻帶著夫婦二人前往宿舍，安排兩方見個麵，也好確定下一步的事宜。

  一路上老院長不住地對兩位貴客訴說著非凡的悲催遭遇和興趣愛好，又從多個方麵明裏暗裏的誇獎了吳非凡一番。

  那位夫人先是聽得傷感，眼淚還沒擦幹淨，又聽說要領養的孩子如此優秀，便又破涕為笑，立刻慫恿丈夫，要向孤兒院捐款二十萬美金。

  老院長一聽之下，立刻拍著胸脯保證，隻要孩子願意，一切手續他幫忙從速辦理，絕不會耽誤兩位的寶貴時間。

  “非凡，快過來，有個好事兒告訴你。”宿舍門前，老院長向屋內的吳非凡連連招手。

  “孩子，你的好運來了。你看看，這兩位叔叔阿姨要收養你。以後啊，你就是有家的孩子了。”

  看著老院長激動的神情，吳非凡感覺更像是他老人家找到了親生父母一般，自己倒沒覺得認兩個陌生人做父母有什麽高興的。要不是沒有電腦的日子索然無趣，自己真懶得搭理他們。

  “給我一個認你們的理由。”吳非凡抬眼盯著麵前神情冷漠的男人。

  “聽說你喜歡電腦，而你那台老舊的電腦已經報廢了。如果你願意認我們，我可以給你世界上最好的電腦。”那個女人立刻拋出了讓吳非凡無法拒絕的條件。

  “一言為定，我現在該叫爸爸？媽媽？”

  吳非凡態度轉變之快，讓老院長都有些措手不及，隻得在一旁尷尬的賠笑。

  “叫老爹。”男人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感覺很別扭。

  “老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