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援軍
作者:喬又書      更新:2020-04-24 21:46      字數:3903
  還沒入夏,鹽城初春的夜晚依舊很冷,尤其在山頂上,晚上溫度更是低到裹著棉被都感覺不到熱氣的地步,富家太太們平日這個時候已經在暖暖的屋子裏消遣,如今,卻隻能呆在山頂被凍得瑟瑟發抖,但誰也不敢出聲抱怨,都默默咬牙堅持著。

  陸雅蘭和紅杏把牧太太圍在中間,替她擋一點夜風,三人抱團取暖,期望能暖和一點。

  她們待著的這個角落有一根粗-大的柱子,勉強能抵擋一些山風,按說這個位置是輪不到她們三個弱質女流的,但自從目睹陸雅蘭全身布滿誇張恐怖的紅疙瘩,其他人都恨不得離她們遠遠的,這個風水寶地自然便宜了她們。

  寒冷與血腥編製成夜色,除了土匪,沒有人敢在這樣的夜晚合眼,恐懼與絕望緊緊攥著每一個人的心髒。

  .........

  陸雅蘭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搖晃自己,她掙開眼,天光大亮,牧太太和紅杏都盯著她。

  陸雅蘭有些疑惑,用眼神詢問紅杏。

  牧太太歎了口氣:“你真是個心大的,這種情況都能睡著。”

  陸雅蘭左右掃了幾眼,見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幾個。

  她有些不好意思,昨晚凍著凍著就睡著了,她也不想的。

  陸雅蘭暗道,她確實心大,一晚上居然都沒有做噩夢!

  牧太太和紅杏兩人眼中布滿紅血絲,一看就知道是一宿沒合眼,陸雅蘭剛想說,靠在她肩頭緩緩神,就聽到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

  她望了過去,看到昨天被土匪拖進小樹林的李秋靈正靠在一個小頭目身上,披著不知道哪裏來的男士褂子,底下的洋裝已經破破爛爛,稍有動作就有春光泄露她也不在意。

  李秋靈離得遠,陸雅蘭聽不見她在說什麽,隻見她巧笑嫣兮,纖纖食指在小頭目的胸口畫著圈,挑-逗的意味不言而喻,完全沒有了以前的暴烈高傲。

  她一邊說話,一邊掃視人群,似乎在尋找什麽人。

  見李秋靈就要看過來,陸雅蘭直覺不妙,連忙拉著牧太太和紅杏往柱子後麵挪去。從李秋靈那邊看過來,這個地方正好是她的視線盲區。

  陸雅蘭三人一動都不敢動,就怕被李秋靈盯上。

  誰料李秋靈嬌滴滴的聲音越來越近,“......真的,我騙你幹什麽,她是陸家二小姐,長得可好看了。你看我漂亮吧,她比我還漂亮呢,不騙你。”

  “哦,那我倒要好好瞧瞧。”

  “我沒見著她,不知道死了沒。你再陪我找找嘛!”

  “找找找,你這娘們,就是要我的心肝都給你挖出來!”

  李秋靈撒嬌:“嗯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陸雅蘭死命握緊紅杏的手才能克製住不讓身體打顫。她是真沒想到,李秋靈會惡毒到這種地步,自己被毀了也不讓別人好過!

  說起來本應該是李秋靈欠她比較多才對,為什麽李秋靈能一點都不心虛的糟踐她呢?

  陸雅蘭心底湧起一陣悲涼,現在她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聽天由命。

  “砰——砰砰——”

  山門外突然傳來槍聲,走近的腳步停了下來,“媽的,哪個不長眼的開槍.”

  “哎,你還沒陪我......”李秋靈似乎攔住了要走的頭目。

  “滾開!臭娘們!”李秋靈傳來一聲痛呼,似乎被人粗暴地推開。

  男人罵罵咧咧地走遠,槍聲不但沒停還越發密集,有頭目招呼土匪向山門處趕去,人群開始交頭接耳。突然一聲槍響在人群中炸開,眾人安靜下來。

  陸雅蘭三人對視一眼,看來是穆大帥的部隊來了。

  又等了一會兒,陸雅蘭忍不住伸頭向外看去,卻直直對上了李秋靈的眼睛。

  李秋靈頭發淩亂眼睛紅-腫,全然沒有了以前的清高自傲,多了一份獨屬於女人的風情萬種。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陸雅蘭,臉上掛著一絲媚笑,眼底卻湧動著瘋狂:“呦,這是哪裏來的老鼠。”

  陸雅蘭眼見李秋靈就要招呼留守的土匪,不等多想就飛撲上去捂住她的嘴,紅杏也反應過來,抓住李秋靈的胳膊就往柱子後麵拖。

  李秋靈看似掙紮地厲害,實際上早沒有了力氣,被陸雅蘭兩人輕易拖到角落。

  留守的土匪都關注著山門處的戰鬥,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人群中倒是有人注意到了,不過都沒有開口,隻是麻木地看著。

  牧太太上前把手帕塞進李秋靈嘴裏,陸雅蘭空出手來,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正準備找布條,低頭之際就看到李秋靈的手一直在夠褂子口袋,陸雅蘭來不及多想,一把撕開李秋靈快要摸到口袋外沿的手,掏出了裏麵的東西。

  沉甸甸冷冰冰的觸感讓陸雅蘭下意識丟掉手裏的東西。

  槍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三人一時間都有些怔愣,唯有李秋靈乘機擺脫紅杏的控製撲過去撿槍,陸雅蘭本來坐在地上,見此用胳膊撐著身子右腿發力,上去就是一腳。

  李秋靈被踹回原地一時半會起不來,陸雅蘭和紅杏連忙撲上去綁人。

  槍聲已經從山門處移到了前院門,土匪擋不住來者的攻勢,隻能且戰且退。

  眼看來人氣勢洶洶,劉胡子一揮手進了院子,緊跟著,牧承堯也帶人衝了進來。

  留守在院子裏的土匪齊齊拉栓上膛,槍口對準人質。

  牧承堯見狀示意手下不要開火。

  劉胡子得意大笑:“軍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隻是借貴寶地歇歇腳,可你非要趕盡殺絕,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劉胡子賤命一條不值當什麽,死了還有這麽多貴人陪葬也是值了!”

  牧承堯掃視一圈院內的慘狀,看到已經昏迷的了緣大師皺起了眉,他又掃視一圈,一直冷峻的臉上隱隱帶了怒意。

  “說出你的目的。”

  牧承堯嗓音低沉沙啞,語氣平平卻讓劉胡子這個殺人如麻的悍匪頭皮發麻。

  劉胡子不想承認自己被眼前的人壓製住,他扯過一個穿著富貴的闊太太,本想崩了這個女人,給對麵囂張的小子一點顏色看看,手指動了幾下到底不敢扣動扳-機。

  劉胡子色厲內荏:“我要做什麽你不知道?讓開,讓我們下山,不然這裏所有人都給我們陪葬!”

  牧承堯臉色冷凝,似沒有聽見劉胡子的威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站在他身邊的穆浮生有些著急,上前低聲道:“你在猶豫什麽,趕緊讓開啊。劉胡子用槍指著的那個女人是省財政部長的太太,還有後麵那些人,光我看見的就有好幾個權貴家眷,這些人要是出了事,誰都保不了你。”

  牧承堯臉色更沉,還是站著一動不動。

  劉胡子見狀囂張大笑道:“小子,爺今天就教你個乖,當低頭時則低頭,懂嗎!哈哈哈!”

  柱子後麵,牧太太撿起槍衝著劉胡子的背影瞄了瞄,遺憾道:“不行,人老了,手不穩眼睛也不行。”

  陸雅蘭攥了攥手,把手心的冷汗抹在衣服上,她鼓起勇氣:“牧姨,我來試試吧。”

  土匪們都全神貫注應對軍隊,誰都沒有想到,背後溫順的羔羊舉起了屠刀。

  陸雅蘭接過槍,冰冷的觸感讓她雙手不由自主地抖起來,她借著柱子的夾角舉起手中的武器,劉胡子的背影不用特意瞄準,就全無防備地呈現在她眼前。

  陸雅蘭知道,隻要她扣動扳機,劉胡子即使不死也會重傷。

  她應該這麽做,但她的手好像不聽使喚,止不住地哆嗦,槍口怎麽都沒辦法對準悍匪。

  汗從陸雅蘭額角滑落,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雙手平靜下來,一雙溫熱的手握住她握槍的手。

  牧太太抓住陸雅蘭的手,幫陸雅蘭穩住槍口,然後打開保險,“你看,很簡單。”

  “哢噠!”

  保險栓的聲音無比清脆,仿佛驚雷炸響耳膜。

  陸雅蘭心裏突然湧上無限的勇氣,眼前的一切都清晰無比,悍匪的笑聲,香客的低泣,風吹過發絲的力度,還有對麵,那個領頭軍官眼中冷冽到割破皮膚的光芒。

  陸雅蘭再次瞄準,手臂穩穩地拖住槍柄,然後,輕輕扣動扳機。

  “砰——”

  劉胡子的笑聲戛然而止。

  子彈從胸口穿過,這一變故驚呆了所有人,誰都沒有想到襲擊劉胡子的子彈來自身後。

  牧承堯趁此時機撲向劉胡子,等土匪反應過來,他們老大已經被人用槍頂著頭。

  “繳槍不殺。”

  仍舊是平淡到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卻讓土匪齊齊打了個哆嗦。

  劉胡子積威甚重,沒有人敢反抗他,此時他被人用槍指著頭,血沫從嗓子眼湧出,嗬嗬地說不出話來。

  沒了頭領,一眾土匪既驚又怒都沒了主意。

  場麵一時陷入僵持。

  “砰——”

  一聲槍響,劉胡子腹部新出現的傷口咕咚咕咚往外冒著血。

  牧承堯放下槍,再次用平淡的語氣重複:“繳槍不殺。”

  無形的壓力籠罩在土匪身周,眾土匪心頭一顫,明明拚一把還有機會逃生,可誰也升不起抵抗的念頭,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開始心生怯意。

  瘦猴一樣的老七轉了轉眼珠,率先投降,槍砸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如同砸在所有土匪心上。

  “老七!你這個叛徒......”老三抬起槍口就要給老七一梭子彈,牧承堯率先對著劉胡子的腿又是一槍.

  空地上氣氛沉凝,隻有劉胡子含著血沫的嗬嗬聲。

  牧承堯沒有說話,他視線掃過的地方眾人紛紛低頭,站在對麵的土匪呼吸困難,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他們有種感覺,如果再不投降就永遠不會再有機會。

  天理循環,他們對別人所做的一切轉眼就報複在自己身上。

  片刻,有人投降。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不過一會功夫,所有土匪都放棄抵抗。

  牧承堯把劉胡子扔給身後的穆浮生,示意他收拾殘局,自己走進人質中一個一個看過去,看得無比認真,有權貴過來攀交情也被無視。

  牧承堯找了一圈,沒有看到白白胖胖的身影,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忽然,他感覺有人拉了拉衣角,他冷著臉轉過身,勾著扳機的食指動了動,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槍射擊,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布滿密密麻麻恐怖紅疙瘩的臉,牧承堯冷氣一滯,好懸才按住拿槍的右手。

  牧承堯後退一步,看到眼前這個穿著琵琶襖的怪異女人額頭上有紅色暈開,似乎是......顏料?

  不等他細看,陸雅蘭指著柱子後麵:“牧太太是你母親吧,她在那裏。”

  牧承堯顧不得其他,快步走向柱子,隻見白白胖胖的母親一如既往地笑看著自己,“兒子啊,快來,我腳崴了,過來背一下你的老母親!”

  牧承堯冷氣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