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突襲
作者:喬又書      更新:2020-04-24 21:46      字數:4242
  眼看李秋靈就要撲上來動手,陸雅蘭見好就收,笑眯眯的樣子和李秋靈的氣急敗壞形成鮮明對比:“呦,你還真不知道哇!那你可真可憐,我收到的消息還是從趙家傳過來的呢,你經常去趙家,你的丫鬟就沒打聽打聽?”

  李秋靈的丫鬟聽到這話忍不住先後縮了縮,恰好被轉過身的李秋靈看到,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轉手就一巴掌招呼上去。

  陸雅蘭趁著李秋靈收拾人沒空搭理自己,連忙扯著紅杏一路小跑,聽到身後清脆的巴掌聲以及丫鬟的痛呼聲,她微微一笑。

  發生爭執那天的事情,她後來想了無數遍,在場每個人什麽動作神態她記得清清楚楚,自然不會忘了那個攛掇李秋靈下狠手的丫鬟。

  我收拾不了你,就讓你主子收拾你,既然敢狼狽為奸,就要做好被人報複的準備!

  紅杏被自家小姐驚呆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拉著呆呆地向前跑。過了半晌,她如夢初醒,反手拽住小姐跑在前麵。

  兩人一直跑,直到前殿才停下來,出了這裏再往前走就是山門,李三帶著家丁就在那裏等著。

  陸雅蘭扶著因跑動而劇烈跳動的心髒喘氣,紅杏比她好些,隻頭發在跑動中有些淩亂,兩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前殿香客來來往往,偶爾有人好奇地看看傻笑的兩位姑娘,陸雅蘭也不放在心上,自顧自笑著,兩人之間仿佛自成一處小天地。

  不遠處有梵音飄來,有香燭的煙火味在空中彌漫,大雄寶殿的佛慈眉善目,披著金色的紗衣笑看人間。

  一切都安寧祥和,陸雅蘭的心情也跟著明媚起來。

  “砰——”

  沉悶的聲音好似從山門處傳來,到了這裏已經小了很多,但在靜謐肅穆的此處,聲響卻向擴大了無數倍,刮得人耳膜生疼。

  前殿的人俱是一靜,有人猝不及防之下一用力捏斷了正要進給佛祖的香,陸雅蘭也嚇了一跳

  “小姐?”

  紅杏有些心驚,忍不住向陸雅蘭靠近了些,兩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相互依靠著給彼此一點安慰。

  一片沉寂,所有人都看向門外。過了半晌,沒有動靜再傳過來。

  有人小聲嘀咕:“可能什麽重物倒地了吧!”

  香客們重新把注意力收回去,開始專注於自己手頭的事。大殿恢複了熱鬧。

  陸雅蘭提起的心稍微放下,然而——

  “砰——砰砰——”

  密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而且還越來越近,這時終於有人反應過來,聲嘶力竭地宣泄恐懼:“qiang!是qiang聲!”

  香客們靜了一瞬,緊接著蜂擁者往殿外跑去。

  “啊——”

  “快跑——”

  “土匪!土匪來了!”

  恐慌蔓延到更多人身上,一瞬間殿內所有人都被驚慌的情緒感染,下意識跟著前麵的人往殿外衝去。人群四散,猶如被猛獸追趕的羊群,帶著恐懼奮力向遠處逃去。

  陸雅蘭緊緊攥住紅杏的手,以免被人群衝散,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反複回蕩:紅杏這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陸雅蘭身不由己地被人群攜裹著往殿外擠去,隻覺得與紅杏兩手相握的地方有千斤之重,似乎所有人都在用力把她們分開。

  就在陸雅蘭手心冒汗,快要抓不住紅杏的手的時候,壓力驟然一鬆,她們從門裏擠出來了。

  陸雅蘭深吸一口氣,茫然四顧。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要去哪裏,腳下遲疑了片刻,就被紅杏拽著往一個方向跑去。

  她忍不住回頭。

  大殿門口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擠著人。陸雅蘭看到,一個穿著時髦旗袍的女郎跨過門檻時,不知因為高跟鞋太高還是裙擺太窄,就被絆了一下,沒等站穩,又被後麵急於出門的人推了一把,就是這一把,讓那個時髦美麗的女郎連求救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淹沒在湧動的人群裏。

  所有人都在拚命逃生,沒有人注意到一條生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陸雅蘭不敢再看,回過頭奮力向前跑去。

  “雅蘭!”

  一把被人拽住的時候,陸雅蘭下意識就要反擊,隨後反應過來是牧太太,她連忙住了手。

  牧太太把陸雅蘭紅杏二人拉到角落,一邊上下打量一邊關切地問道:“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經曆了這麽驚險的一出,此時見到長輩毫不掩飾地關切陸雅蘭鼻子一酸,眼眶有些紅。

  她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強壓下淚意,連聲問道:“牧姨,你怎麽在這裏?你沒事吧?你的家丁呢,他們怎麽不在身邊護著你?”

  牧太太拍拍陸雅蘭的手背,安撫她有些緊張的情緒,“本來想過來送送你,也沒讓他們陪著,誰知道會有膽大包天的土匪上山。”

  她掃視一圈周圍驚慌失措的人群,歎了口氣:“這會兒兵荒馬亂的,恐怕他們也不好找人。你家的下人呢?”

  “我讓他們在山門處等我,要是土匪衝上來,他們可能要麽逃了,要麽就被打死了。”

  牧太太冷靜的態度影響了陸雅蘭,她殷切地問:“牧姨我們現在怎麽辦?”

  牧太太有時顯得有些幼稚,但出了事,陸雅蘭下意識就覺得她很可靠,想要依靠這位長輩。

  “土匪手裏有qiang,乾雲寺的武僧恐怕抵抗不了多久,這裏進出隻有一個山門,隻要土匪守在那裏誰都出不去,這裏畢竟遠離鹽城,也不知道消息什麽時候才能傳到穆大帥耳邊。”

  牧太太早在sao亂出現時就考慮過具體情況,現在陸雅蘭問起來,她便有條不紊地分析。

  “要是土匪綁票還好,我們安全還有保障,就怕這些人進來就是一頓燒殺搶掠,那麽,等軍隊前來剿匪恐怕黃花菜都涼了。不好辦呐!”

  這位白白胖胖的富家夫人此時顯示出超越男子的睿智和氣魄,不知道什麽樣的經曆,才能造就這樣一位享得了富貴也拿得起主意的婦人。

  陸雅蘭心思一閃而過,強迫自己的腦子跟著轉起來。

  她邊思索邊分析:“土匪攻打乾雲寺不外乎劫財,為了拿到更多錢,他們應該不會故意殺出得起贖金的人,因此富人的安全保障應該比普通人-大。”

  “而且,土匪敢攻打乾雲寺,說明他們人多勢眾且貪婪毒辣,不怕zheng府的圍剿,這樣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很危險.....所以,他們很可能在達到目標後殺了這裏所有人。”

  寺廟裏人心惶惶,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尖叫著,亂竄著,有孩子找不到父母,有女人摔倒被踩傷,哭聲喊聲交織成一片人間地獄。

  而陸雅蘭,這個半個月前被退婚時,連句詰問都說不出來的姑娘,此時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冷靜,隻憑簡單的線索就能推測出這麽多東西。

  牧太太在恍惚中仿佛看到二十幾年前在尖叫恐慌中鎮定睿智的女子,當時那人也是這般冷靜,最後帶著大家逃出生天。

  她暗歎,陸家誤人啊,要是能好好培養,雅蘭又怎麽會被一個隻懂誇誇其談的書生退婚?

  牧太太很快回過神來,看著陸雅蘭的臉擔憂道:“現在隻能看軍隊過來的速度了,其他什麽都做不了。我和紅杏暫時還算安全,倒是你,得想辦法遮住臉。”

  陸雅蘭的臉常年被厚厚的劉海遮擋著,很少有人注意到劉海下姝麗的麵容,可現在眼看性命都沒有了保障,萬一這張臉被土匪看到了,那在死前都要受不少罪。

  陸雅蘭沉默,沒有人讚過她的容貌,以致於她自己都忘了,在這種時候,這張臉就是個累贅。

  她有些無措,眼睛開始不自覺的四處飄,忽然,不遠處丟在地上的胭脂讓她目光一凝。

  “小姐你幹嘛去?”

  紅杏想跟上去,被陸雅蘭攔住了。

  片刻她撿起胭脂跑了回來,連牧太太都好奇,不知道拿著這個東西有什麽用。

  陸雅蘭擺擺手裏的胭脂,神秘一笑,“我們不能裝窮人,但我們可以裝病人啊。”

  說著,她用胭脂在手背上試著畫了起來,不出片刻,手背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疹,遠遠看起來已經紅-腫成一片,別提有多恐怖了。

  紅杏恍然。

  陸家大房裏的三姨太早年生過一個兒子,但孩子在七八歲的時候得了風疹,最終沒有救活過來。

  因為那個孩子是陸家小輩裏難得願意跟陸雅蘭玩的人,他生病之後,陸雅蘭和紅杏曾偷偷溜進臥房看望過。

  滿臉滿身的紅疙瘩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看起來又惡心又恐怖,把當時還小的兩人嚇得尖叫起來,被聞訊趕來的三姨太趕了出去。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陸雅蘭一閉眼就是那孩子長滿紅疹的模樣。

  風疹又叫蕁麻疹,不會傳染,但太過密集恐怖的話,也會讓人望而卻步。

  裝作麻疹病人,既能遮掩麵容,又可以讓人不靠近她。這是陸雅蘭此時能想出來的最好的法子。

  ..........

  qiang聲越來越弱,最後徹底聽不見。

  寺內所有人都明白,土匪進了寺院。

  “當當當”

  掛在空地上的大鍾被敲響,仿若敲在所有人心頭。

  隨後,有土匪的聲音傳來:“了緣大師慈悲為懷,他替你們求情了。今兒我們隻劫財不傷命,隻要你們乖乖到出來,交出自己的財物,我們老大就保你們安全。”

  “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繼續藏著,但是,一旦被我們抓到,就別想活著離開乾雲寺。”

  乾雲寺的鍾台似乎有特殊構造,能將聲音傳出很遠,那土匪站在鍾台上喊話,不論遠近都聽得一清二楚。

  隻是,人們也不傻,土匪的話誰跟相信,躲起來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要是出去,就真成了人家粘板上的魚肉。

  土匪喊了好幾遍,見沒有人出來,便看向站在一旁的劉胡子。

  隻見他便大手一揮,跟在身後的土匪就竄出去,開始四處搜人。

  前殿的供桌底下,一個穿金戴銀的胖財主被揪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實在太胖,沒有辦法擠出門,還是因為腿難以支撐龐大的身體,跑不快,財主還沒跑出前殿土匪就進了乾雲寺,便鑽到桌肚子裏期望能擋一擋。

  此時財主被人用qiang指著,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別殺我,我有錢,我把錢都給你們,別殺我!”

  劉胡子不耐地皺起眉,手一揮,財主被帶到殿前的空地上,然後“砰——”一聲。

  血花四濺,財主的哭嚎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重重砸在佛殿前,濺起無數灰塵,發出不亞於之前的qiang響的沉悶聲,鮮血流下來,浸透財主的綢緞馬甲,浸透大雄寶殿前的地板。

  財主不能開口說話,土匪也沒有開口,整個大殿隻有風刮過空地的嗚嗚聲,寺院一片寂靜,隻有財主鮮血流逝的聲音炸響在偷偷觀望的人的耳邊。

  直到了緣大師悲戚地低吼響起,藏起來的人才如夢初醒。

  “你們說話不算數。”

  了緣大師的袈裟被血染成了濃鬱的紅色,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其他人的。他站在戰死的武僧屍體中間,直直瞪著劉胡子:“你說過隻要我們放棄抵抗,就不殺寺內香客!”

  劉胡子肆意大笑:“哈哈哈。和尚你是念佛念傻了吧,竟然相信土匪的話。”

  見了緣大師臉色灰敗下去,這名震全國的悍匪頭子話鋒一轉:“我劉胡子最敬英雄好漢,和尚你能身先士卒,為保護不相幹的人豁出命去,我敬你是條漢子,自然會遵守承諾。

  “不過,要是這些人不配合,可就怪不得我了!”

  劉胡子刻意放大了聲音,話裏威脅的意味撲麵而來,他掃了一圈看似空蕩蕩的寺院,示意站在鍾台上的人再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