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頹廢的李賢
作者:香山湖      更新:2020-04-24 19:36      字數:4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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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鳳三年正月,李賢進入含元宮紫宸殿向天皇請安,說:“元日大吉,兒臣賢恭請阿耶聖安!”天皇嗯了一聲,示意李賢平身。

  李賢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侍立,感覺天皇的態度跟以往有別,對他不是很熱情。英王李哲、相王李輪也進殿問安。

  過了一會,殿中監和孔內侍請天皇起駕,前往含元殿接受滿朝文武百官和四夷使者的元日祝賀。

  李賢兄弟又一起到延英殿向天後請安。內謁者引導內外命婦分批魚貫而入,朝賀天後。延英殿內人聲鼎沸,十分熱鬧,祝賀之聲一浪接一浪。

  請安後,李賢回到東宮麗正殿,太子妃房曉琴迎上前來,行禮說:“郎君回來了!”李賢嗯了一聲,走到搖籃邊看望年幼的兒子李守義。

  良娣張紅嬌抱著尚在繈褓的次子李守禮進來了,李賢接過繈褓,逗弄李守禮說話,哄他叫耶耶。李守禮張口呀呀學語。

  長子李光順已經會走路了,乳娘拿著玩具逗他玩兒。房曉琴指著牆邊放的一堆禮品,說:“這是家父房大人派人送來的貢品,明天你送給陛下和娘娘吧!”

  李賢走近仔細一看,原來是宋州特產麝香、文綾、糟白魚、黃精、美果華、酸棗、絲葛等物品,笑說:“好的,娘子!”

  張紅嬌說:“殿下似乎有心事?”李賢說:“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隻是最近感覺不太好!”

  左庶子張大安前來稟報,說是太子賓客張文病重,李賢立即和張大安一起去張文家探望。途中看到宮中宦官進出各官員的大門,好象在宣召。

  過了幾天,天後請示天皇同意,在含元宮延英殿前的光順門接受文武百官及四夷酋長的朝覲。這樣的場麵就象當年武後剛被冊立時,在肅章門接受文武百官及番夷酋長的朝賀一樣。

  經過十幾年的二聖臨朝,中外臣僚和左右十六衛都已經認可了天後這位勤奮出色而又公正能幹的主子,所以天後能夠輕而易舉地號令天下!李賢發現自己距離號令天下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當年李治讓武後接受朝賀的目的是抬舉武後,折殺太尉派的士氣,現在讓天後又接受朝賀是什麽意思呢?

  李賢認為這是表示天後的二聖地位沒有動搖,自己兩年半的努力幾乎等於白幹。自己被天皇拋棄了,個中原因是什麽尚不得而知,但會努力搞清白的。

  李賢回到東宮後氣得要發瘋,對二聖產生強烈的不滿。他仔細觀察他的東宮班底,發現沒有什麽人能夠給他提供強大的政治支持。

  張大安新任宰相,但他資曆淺,排在宰相隊列的尾巴上。張文已經重病在床,命不久矣。右仆射戴至德是不解事仆射,他不顯私恩,隻為社稷不為服務對象著想,而且也是老病纏身。

  左仆射劉仁軌倒是解事仆射,但他要應付新羅戰局,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功夫輔導他。中書令郝處俊年老體弱,事務繁忙,也顧不了他。

  至於劉訥言、格希玄、史藏諸、周寶寧等人都是學士文人,講經論道還可以,政治力量就談不上了。

  李賢覺得自己既然被拋棄了,也無力反抗,隻好吃喝玩樂,過一天算一天了,從此開始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就象他的大伯李承乾一樣。

  李賢不再勤儉節約了,他花費巨資營建各種好玩的場所,在東宮內修建歌舞廳、蹴鞠場、鬥雞台,在東宮外修建豪宅多座,極盡奢侈豪華壯麗,象皇帝的行宮一樣。

  他不再修書作注了,也不再主動打理政務了,派仆從到處搜羅雜技藝人和會唱歌跳舞的優伶,帶回宮中表演,供自己取樂。

  戶奴趙道生年紀比李賢小,長相英俊瀟灑,擅長翻跟鬥、扛鼎、走繩索等魚龍雜戲,還懂一點音樂和舞蹈,在歌舞廳、蹴鞠場表演時,逗得李賢直樂。

  趙道生會擲劍,把三把短劍拿在手中拋起,一手拋,一手接,一把劍在空中,引得觀眾大聲喝彩。他還會蹈球,兩腳踩在大球上,來回撥動讓大球滾動前行,而自身穩如泰山,沒有從大球上掉下來。

  東宮中搞歌舞、雜技表演和玩蹴鞠、跑馬時,經常敲鑼打鼓以助威,鑼鼓喧天,聲音傳至宮外。天後聽到了,就會進來指責李賢。

  李賢和天後的性格不合,因為討厭天後而開始疏遠女人,包括他的夫人房曉琴和張紅嬌,也多日不見麵了,免得她們說他玩物喪誌。

  李賢很喜歡戶奴趙道生,每次他表演,李賢都要賞賜金帛給他。這樣一來二去,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了,最後上升到龍陽之好的地步。

  李賢和趙道生相處得十分投緣,無話不談。有次坐在床榻上談到天後,李賢說:“空閑時,阿娘的消遣方式是這樣的:清早起來打開我的房門,批評我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批評我不打掃衛生不收拾屋子!

  批評我不吃水果蔬菜不按時上廁所,批評我一上廁所上一小時,批評我不洗臉洗頭不出去玩,批評我的書法批評我繪畫,批評我的穿衣風格,批評我人生中每一項選擇,然後走出我的房間,不關門!”

  趙道生聽了哈哈大笑,覺得十分有趣,但沒有置評。

  趙道生有時見李賢怏怏不樂,好象有心事,便問他:“殿下有什麽為難的地方嗎?小弟想知道,也許能幫上忙呢?”

  李賢長歎一聲,說:“哎,以前當沛王時多麽的開心,不知道為什麽要當這個太子?當了太子又不支持我,我感覺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蹊蹺,是不是有小人在其中挑撥離間呢?我也無從得知呀!”

  趙道生拍著胸脯說:“殿下請放心,小弟一定會幫殿下查出這個小人噠!”李賢高興地邀著他的肩膀,說:“好噠,寡人不方便出麵,就拜托小弟了!”

  李賢為趙道生辦理了入宮憑證魚符,讓趙道生可以入宮探聽消息。孔內侍的跟班崔立平喜歡玩雜技,跟趙道生學習蹈球的技術。

  崔立平剛把兩腳踩在大球上,身子就兩邊晃悠,趙道生立即扶住他,教他如何掌握平衡。練了一會兒,兩人坐在條凳上休息。

  趙道生問:“阿崔呀,你說陛下的嫡親皇子中哪個最英俊啊?”崔立平回答:“我覺得相王李輪最英俊!”

  趙道生說:“不對,應該是太子殿下最英俊,畢竟他將來是要繼承寶座噠!”“將來繼承寶座?那可說不定。”崔立平說。

  趙道生急道:“天下除了太子能夠繼承大寶,還有誰有資格呢?”崔立平說:“論資格當然是太子殿下了,但是你沒看見天後專權,接受朝拜的場麵嗎?”

  趙道生說:“這個我也聽說了,但是她將來是要當太後的,不可能登基吧!最多臨朝稱製,大寶始終是咱太子殿下噠!”

  崔立平湊到他耳邊竊竊私語:“你別天真了,明大夫說過,太子殿下沒有帝王之德,不堪承繼!他能通靈,說的話能有錯嗎?所以天皇疏遠太子了!”

  “啊?!”趙道生大吃一驚道:“原來如此!明大夫還說過別的話嗎?”崔立平說:“他還說,英王李哲的相貌類似太宗,相王李輪的麵相最貴!我也是道聽途說的,你別當真啊!”

  趙道生說:“我一個玩雜技的戶奴怎麽會去操富豪的心呢?就是無聊問問!”

  回到東宮後,趙道生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李賢。李賢大驚說:“原來是明崇儼這個小人從中作梗,萬萬想不到哇,萬萬想不到!難怪阿耶會突然疏遠寡人,這家夥靠魔術迷惑聖上,罪該萬死!”

  趙道生問:“殿下,那咱們該怎麽辦?不能坐以待斃吧!”李賢說:“他現在正受寵,暫時不能動他,靜觀其變吧!哎!”

  兩人打開酒壇子,相對痛飲桑落酒,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床榻上。

  太子司議郎韋承慶上書勸諫太子,指出李賢不對的地方,主要是:

  1巨資營建好玩的場所;

  2雜技優伶歌舞於前;

  3鑼鼓喧天傳至宮外;

  4仆隸小人親近左右。

  勸諫李賢應該博覽經書以廣其德,屏退聲色以抑其情。

  李賢不聽,繼續打獵、蹴鞠、打馬球、鬥雞、看歌舞、玩男色,以此排解煩憂,不管以後如何,反正開心一天算一天!

  太子和天皇、天後鬧別扭的時候,正值大唐國多事之秋。

  國內水旱災害頻繁,五穀欠收,米價暴漲,關隴之外,吐蕃時常侵犯,西域的都護府和都督府凋喪殆盡,烽火不絕,幹戈日用,軍隊疲於運輸糧草。

  在此國難當頭之際,李賢卻打算破罐子破摔,嬉戲享樂,不再履行儲君的責任。天皇、天後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當然要經常敲打他。

  天後命北門學士編撰《少陽正範》、《孝子傳》等書籍以賜李賢,教他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太子,又多次寫手信責備他,教他如何盡孝,結果雙方關係更加緊張,李賢惶恐不安。

  調露元年正月,天皇、天後和李賢一起乘坐鑾輿到東都洛陽生活。

  當時司農卿韋弘機已經在洛水一帶修建了壯麗的上陽宮、宿羽宮和高山宮。天皇、天後移居上陽宮,飯後沿著洛水邊綿亙一裏的長廊散步。

  李治又令韋弘機在澠池縣城的西邊修建紫桂宮以避暑,這樣一來就不用千裏跋涉到九成宮去避暑了。

  李賢仍然按時向天皇、天後請安。有次他向天皇請安時經過紫微宮貞觀殿,看到有幾位年老的宮女在打掃衛生,鋪設花席。

  請安完畢回來時,李賢又從貞觀殿門外經過,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宮女和一個頭發半白的宮女正在聊天,隱約聽到“太子”兩個字,心裏一驚,便悄悄躲到屏風後麵偷聽。

  頭發花白的宮女說:“我在宮中服務幾十年了,太子出生前就在宮裏了。”頭發半白的宮女說:“聽說太子和天後不和,到底是什麽緣故呢?”

  老宮女回答:“哎,這是個天大的秘密呀,天後嚴令不準說,給了封嘴錢的!你要實在好奇,我悄悄跟你說!”

  老宮女湊到她耳邊竊竊私語,李賢豎起兩個耳朵仔細聽著,隱約聽到“韓國夫人生”幾個字,頓時呆了,茫然若失,倉皇離開貞觀殿。

  回到東宮光天殿,李賢又和趙道生一起痛飲美酒,乘著酒勁,李賢說:“怪不得天後常常無端指責寡人,原來寡人不是她親生的,是她姐姐韓國夫人生的!”

  李賢以掌擊案,差點將酒杯震落。趙道生大驚說:“怎麽可能呢?難道天皇陛下和韓國夫人,這個……?”

  李賢說:“開始我也不信,但現在我越想越信。小弟你想想,我生於永徽五年年底拜昭陵的路上,臨近除夕,寒風凜冽,阿武即將臨盆,卻不辭辛苦地跑去謁陵,其中必有蹊蹺!”

  “再說,阿武在年頭生了安定公主,到年底又生下我,這個時間段也有很大的問題呀!”

  趙道生也拍案道:“對呀!這樣一分析,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李賢大哭道:“5555,寡人的太子之位遲早要被廢掉了!寡人遲早完蛋了,小弟!”

  趙道生急忙安慰說:“太子殿下不要慌,不要慌,冷靜一下,冷靜一下!小弟以為天後並不能廢掉殿下,隻要天皇不動,殿下就沒事了!”

  李賢停哭道:“嗯,有點道理。”

  趙道生說:“隻要能讓天皇回心轉意,殿下就能起死回生啊!而要讓天皇重拾信任,必須幹掉那個從中作梗的明崇儼呐!”

  李賢痛飲一杯酒,說:“嗯,如何幹掉他?讓咱們好好想想。”

  趙道生說:“小弟讀過一點書,專諸刺殺吳王僚的故事,藏匕首於魚腹之中;還有聶政刺殺韓傀,要離刺殺慶忌,都值得效法呀!”

  李賢說:“對,這三個刺客都是布衣之士,披肝瀝膽,忠勇過人啊!”

  趙道生把杯中酒一飲而幹,說:“太子殿下對小弟恩重如山,小弟願舍命一擊,刺殺正諫大夫,以報殿下!”

  李賢忽然起身整頓衣冠,然後恭敬地下拜,趙道生也跪下回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