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劍神回憶錄
作者:青墨2018      更新:2020-04-24 13:52      字數:3187
  回憶錄原文如下:

  看著黑盧我一直嗚嗚地哭,這匹陪了我三年的馬腿骨折了,可我不忍心它死,我對它感情很深。

  “我要治好它。”我咆哮著。

  “小明,馬幾乎一輩子都是站著的,就算治,它也會很快再次骨折,而且就算治好它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奔跑,這對它來說比死更難受,不如給它一個平靜體麵的死亡。”

  “不!我就要治好它!”

  “痛苦分兩種,一種是有意義的,一種毫無意義,隻是在痛苦中走向死亡。何必持續它無意義的痛苦。”

  “不!我一定要治好它……堂姐,不要!”

  一聲脆響,劍刺進了黑盧的頭,它抽搐了一會,慢慢氣絕了,眼睛依舊大大地看著我。我傻掉了,看著從黑盧頭部流出的泊泊鮮血,我像力氣抽幹了一樣坐倒在地。

  堂姐撫摸我的頭,“小明不要傷心。一匹馬,不能跑,還有什麽用?”

  她走了,背影像一縷煙,留下我一個人傻乎乎地坐著那。

  這個女人是我堂姐,她叫施夷光。那年我六歲,她十二歲,那時的我對“美貌”還沒什麽概念,隻知道我很喜歡看她的臉,她的身形。我生活的施家村是美女如雲的地方,我覺得堂姐是最好看,那時我不知道這也是大家公認的。村裏還有一個叫鄭旦的女孩,別人說她和堂姐有不相上下的美貌,我也喜歡看鄭旦的臉。

  但有個明顯的不同是:我從來不敢直視堂姐的臉。

  堂姐很溫柔,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可我卻莫明其妙對她有著深入到骨子裏的敬畏,這種敬畏從我第一次看到她時就有了。

  那時我三歲,父母第一次帶我到她家玩,她當時九歲,大人們說話,讓她帶我到外麵玩,我在外麵坪地上遇到一群小孩,一個大孩子欺負我,用泥罐砸我的頭。

  我隻知道哭,堂姐很平靜地走了過去,抓住那個大孩子,其實她比那大孩子還矮一點,可那大孩子看到她出現居然嚇傻了,一動不敢動,被她老鷹抓小雞一樣提到我麵前。

  她把一個土罐塞到我手裏,指著大孩子說:“小明,砸他。”

  我不敢動。

  “砸啊。”她聲音很輕,但清清楚楚。

  我還是不敢動。

  “我叫你砸!”她突然怒吼,溫和的眼神突然變了,眼神像兩把匕首刺在我臉上,我嚇壞了,本能地砸了過去。

  大孩子慘叫一聲,頭破血流大哭著跑了,其他孩子也都一轟而散。

  堂姐恢複了笑容,撫摸著我的說:“做得好。姐姐帶你去河邊玩。”

  我之後在她麵前一直噤若寒蟬,我不停地想,堂姐是個多厲害的人啊!

  其實,黑盧的死在我心中不久就淡忘了,但堂姐那句話像刀子刻在我心頭,“一匹馬,不能跑,還有什麽用?”現在依然記憶猶新——她當時平靜的語氣,即使死亡,

  也看得如此平淡。

  多年以後,堂姐有了個名震天下的名字——西施。她導致了一個國家的滅亡,那個國家叫吳國,曾有一個很強大的君王叫夫差,夫差有個對手叫勾踐,是越國的君王,勾踐手下有個很著名的臣子叫範蠡。

  很多人隻知道堂姐媚惑夫差,導致吳國被越國吞滅,之後有傳言說她被越王沉江了。

  其實她根本沒有死,比起在吳國的經曆,她後來的故事更加精彩,她讓勾踐和範蠡反目,逼得勾踐差點自殺,她複興了一個本該滅亡的古國,讓最聰明和最強的戰士向她俯首稱臣。

  所以看到史書上把她說成一個弱質纖纖,命運隨波逐流的美人我都想笑。如果堂姐是弱者,誰敢自稱強者?

  當然,她最強的地方在於她說:“就讓世人以為我是個弱美人吧。”然後世人就真的這樣以為了。我不知道她用什麽方法讓那些書寫曆史的人會自動自覺地按照她的意願去寫,但我並不意外,我堂姐是什麽人?我很難想象這世上有什麽是她做不到的。

  說出來你們一定不敢相信,我差點同我堂姐成了親。那年我十三歲,我父母為我上她家提親,她父母認為這門親事讓我們兩家親上加親便同意了,訂下在我十七時就完婚。

  我很高興,我當然是喜歡堂姐的,我歡呼雀躍地跑到她麵前說:“堂姐,我爹說我要娶你了。”

  她微笑著,像往常一樣撫摸我的頭,我看不出來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多年以後我明白這對她來說是件無所謂的事情,她喜歡我,不反感和我一起生活。也許那時的她還不懂什麽叫愛情,但她意識到缺少點什麽,但有什麽所謂呢?大家的日子不都這樣過嗎?

  十三歲那年我愛上了劍,有次一個同村的老人帶回一把劍,說是個叫薛燭的人鑄的,後來我才知道薛燭是越國的大鑄師,他鑄的劍像切爛泥一樣把銅劍切斷,老人說薛燭用來鑄劍的材料叫做“鐵”。

  我去找堂姐,說我想要那把鐵劍。

  堂姐去找那個老人,不知道她同他說了些什麽讓老人把心肝寶貝一樣的鐵劍送給了我,但我沒多問,那時我心中堂姐已經是個無所不能的人。我在想老天到底有多不公平才會創造出堂姐這樣的人,美麗、智慧、果敢……幾乎我能想到的優秀品質她都有。

  但很快我知道老天其實很公平,他給你一些東西必然要拿走一些東西,堂姐也並非無所不能,在命運麵前,即使像她這樣強大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

  十三歲半的時候,我做了我後悔一生的決定,我打算去跟一個白公公的人去學劍。

  十三的我還是個懵懵懂懂的少年,與堂姐訂親後她像真正的妻子一樣照顧著我,給我洗衣作飯,如果沒碰到白公公,也許就如父母的計劃一樣,我和堂姐成了親,過著簡單快樂的日子,也許會生幾個小孩,像她一樣漂亮聰明,像我一樣……算了吧,我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有什麽優點。

  我並不知道我當時碰到了最了不起的機緣,你未必知道白公公,但你一定聽說過越女劍,沒錯,當時天下最強的劍術,一劍可抵三千越甲。傳說白公公其實是隻成精的老猿,他的劍法是神仙所授。

  傳說未必是真的,反正我沒見過白公公什麽時候表現得像隻猴了。但我後來知道白公公是當時天下所有劍士的偶像,在我之前他已有個徒弟叫阿青。沒錯,就是越女阿青,如果白公公不出手——沒人見過他出手,她就是天下第一劍客。她比師父更早出名,所以人們才把白公公的劍法叫越女劍,如果早知道她有個師父,可能會叫白猿劍或白公劍什麽的。所以有人說別人是名師出高徒,白公公是高徒出名師。

  碰到白公公時我在一片竹林中,拿著鐵劍又瘋又傻地亂砍,然後穿著白衣的白公公從竹林深處走來,他笑吟吟地看著我:“少年,想學劍嗎?”

  “想啊!”

  一想到這兩字我就後悔得要把舌頭都咬下來,每個少年都有做英雄的夢,白公公隨便露了一手就讓我五體投地,心甘情願跟他走了,甚至忘了通知一下我那未來的妻子。

  一學就是五年,白公公教了我很多東西,我同師姐阿青相處得也很不錯,但我必須遵守師門的規矩,五年之內必須潛心劍術,不得下山。

  我當時的確迷上了劍術,白公公也不是隨隨便便收了我,他看出我在劍術方麵的天賦,五年之後我已能同阿青打成平手,在師父的教導下我增長了見識,看了很多書,師姐告訴我我已經文武通達,絕對是當世一流的人物。所以我躊躇滿誌,覺得天下事無不可為,想象著將來的綿繡前程。

  我會偶爾想念堂姐和父母,但算不上問題,我覺得我有一天突然出現他們麵前,讓他們看到我的進步是給他們的驚喜,我相信堂姐到時一定會很欣喜地同我成親。

  師姐的劍術其實略勝我一籌,但她很大度,總多少讓著我一點,我心中有數,知道她的好,把她當親姐一樣看待,同她無話不說。

  “師姐,我在家鄉還有個未過門的娘子,她很漂亮。”

  “有多漂亮?”

  “反正我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

  “比我呢?”

  “這個……”

  師姐其實不醜,但比堂姐那真是差太遠了,我不敢說,怕惹惱她,因為我們學藝的地方她是最美的,照理說她比我早一年下山遊曆過天下,可到過的地方偏生沒有比她美的女人,她對自己的容貌很自負。她應該去一下施家村,會知道在那裏她恐怕能超過的隻有一個叫東施的女人,可即便是東施在其他地方也算得上中上之姿了。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我等到了下山的那天,我在想堂姐看到我不知該有多高興。

  我回到了施家村,但我看到的隻有滿地的屍體和焚燒成白地的村莊。

  對了,一直還沒說:我叫施小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