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陽被稍稍嚇了一跳，不過也僅此而已。

  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在看了他一眼之後，重新消失在了黑暗中。

  用小說人物獨有的扇形分類法來看，剛剛那雙眼睛裏的一分薄涼兩分威脅三分驚懼四分冷淡，被鄒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這個鬼將不打算造次，鄒陽也不願意趕盡殺絕，畢竟聽商子墨談到了這座老房子的往事之後，他對這個冤死的厲鬼似乎還有了點同情。

  悄悄下了樓，他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坐回了野餐布上。

  下午的時間倒是比較無聊，鄒陽懶得去參與商子墨咋咋乎乎的神經活動，爬上了林家宅附近的一棵樹上準備睡一覺。

  結果在樹上遇見了蘇晚寧。

  哈，同道中人。

  鄒陽咧咧嘴。

  蘇晚寧的眼光一直放在林家宅的二樓。那個正是鬼將所待，被鄒陽不小心畫上聚靈符的房間的窗戶。

  “這林家宅已經被棄置了幾十年，就連導航和地圖裏都換上了一個登山路6號的不起眼的名字。但怎麽會就這麽巧，在我們來的前幾天，就來了一個會畫符的人，在這裏養鬼呢？”蘇晚寧仿佛在自言自語。

  “誰知道呢。”鄒陽尷尬地轉過頭去。他以為有人在這裏養鬼，那確實情有可原，如果不知道原委，在這裏突兀地看到一個聚靈符，任誰都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話說回來，鄒陽想到剛剛他們提到的葉獻國，那個人據說是一貫道的成員，在解放後就被端了老窩，但不排除還死心不改想要繼續搞神神鬼鬼那一套。說不定，他對自己的妻兒痛下殺手，就是以此為目的。

  養鬼。

  人心複雜。鄒陽搖搖頭，慢慢睡了過去。

  夢裏他似乎看見那女鬼倒在林家宅一樓的血池裏，而自己就站在林家宅的門口，看著血泊中那個睜大無神雙眼的女人。

  她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死相將鄒陽嚇出一身冷汗。

  她突然觸電般動了動，從血泊中慢慢撐起半個身子，向鄒陽爬來，殘破的衣袖攪動起血池中還帶一絲溫度的血水，血腥味洗劫著鄒陽的鼻腔，讓他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那女人一步一步，伸出被染成血紅的手，輕輕地扯住鄒陽的褲腿，眼裏突然掉出了眼淚。

  兩行清淚衝刷下臉上的血汙，鄒陽愣了神。

  眼前一花，他又猛然發現自己站在當時那個房間門口，看著裏麵被自己打成重傷的女鬼抱著懷裏的頭顱，發出嗚嗚的鬼泣。

  鄒陽感覺沒來由的心疼。

  他知道這女鬼必定也殺過許多人，但她就算是成了鬼也依然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他現在身為人，當然不能饒恕她殺人之過，但人類從來都自詡為食物鏈的頂端，不容許再有膽敢將人類蹂

  躪的物種出現，哪怕違反自然挑戰天地，也不過是為了固牢自己的位置。

  有時，那些人類不過是群想要控製想要篡奪而非順應自然的瘋子。

  他心裏有些亂，本來自己並不屬於人界，但在人界生活了三千年，他覺得這裏的某些東西，也已經深深生長進了自己的靈魂。

  他就站在房間門口，看著那慟哭的女鬼，突然想要伸手去安慰一下，卻想起來她的孩子正是自己所殺，伸出去的手又慢慢縮了回來。

  而那女鬼卻突然轉過頭，僵硬的臉龐掛著兩道血淚。

  鄒陽猛然驚醒，一個重心不穩從樹上摔了下來。

  他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站起來，拍拍一身的灰，抬頭看才發現已經天黑了。山上的天空很漂亮，明亮的星嵌著如雲母般玄奧花紋的星空裏，沒有被汙染的純淨，如億萬年前，自己閑時所望見的天空那般。

  蘇晚寧也從樹上跳下來，臉上帶著兩分罕見的尷尬：“那個，真不是我推你下來的，我本來正準備喊你起來，結果你就突然晃悠兩下，掉下了樹。”

  鄒陽這才回憶起剛剛自己掉下來時，蘇晚寧確實是在一邊伸著手僵在那裏，隨即哈哈一笑，說沒事。

  商子墨在林家宅的門外點了一盞燈，大聲招呼樹下的兩人過去參加晚間文娛活動。

  “走吧，去隨便玩玩。”鄒陽對蘇晚寧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