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城，縣衙後院。

  此刻是一片吵嚷，甄天理殘缺不全的屍體已經被送了回來。而甄天理的夫人李氏帶人布置了靈堂，一身縞素的她正領著一雙兒女在哭靈。

  甄天理娶了七房妾室，平日裏對李氏這個正牌夫人隻是相敬如冰。但在他死後，被他千萬寵著的妾室們連出現在靈堂的機會都沒有。

  一直被壓迫著的李氏，在甄天理死後，總算是翻身農奴把歌唱，可以當家作主了。

  妾室們被關在各自的房裏，不能到靈堂給甄天理守靈，可是把李氏給牛氣壞了。而他的一雙兒女，則是麵無表情地跪在那裏，臉上看不出半分的悲意，有的隻是壓抑不住的歡喜。

  當初，甄天理活著的時候，受氣的不單單是李氏，還有她所生的一對兒女。

  等到靈堂內沒了外人在，一直跪在那裏裝模作樣的甄玄禮沒好氣地坐在蒲團上，望向前麵還正兒八經跪著的李氏，哼了一聲，道：“母親，沒有外人了，你還跪著做什麽？老東西總算是死了，老天這回算是開眼了！”

  雖然是父子，可甄玄禮對甄天理，全無半點的孺慕之情。

  甄天理的女兒甄佩聞聽甄玄禮的話，也是幹脆坐在蒲團上，開口道：“娘，弟弟都說沒外人了，你就別跪這個老東西了。”

  “你們……”

  李氏回頭，愕然望著自己的一雙兒女。

  她的確是怨恨甄天理的寵妾滅妻，可是這是她的命不好，嫁了一個負心漢。但是，她該做的事情，相夫教子的活兒，卻是不曾懈怠。

  她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一雙兒女會對他們的父親這麽大的怨恨？

  “娘，您也不用難過。對這老東西，我們早就當他死了的。”

  甄佩年長，此刻說出來的話，條理清楚。

  “古人說，父慈子孝。這老東西從來沒將我們看作兒女，我們不是石頭，也會傷心，也會絕望。”

  明明是嫡子嫡女，可他們在甄天理那裏，居然還比不過庶出的弟弟妹妹。好吧，如果他們本身不成器，他們也不會這麽大的怨念。

  可事實上呢，不管是甄佩還是甄玄禮，都是很出色的。但甄天理看不到，他的眼裏，隻有妾室所生的兒女。每每有什麽事情，不管對錯，都是甄佩和甄玄禮的錯。

  這其中，固然有那些妾室和她們的兒女攪風攪雨。

  可若是甄天理自己沒有歪了心眼，本身就是寵妾滅妻，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們，哪兒敢對他們橫挑鼻子豎挑眼？

  歸根究底，還是甄天理的屁股坐歪了。

  豈不聞古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

  甄天理自己都是歪的，那麽，他們變成現在的樣子，很奇怪嗎？

  “閉嘴！”

  “你們給我跪好了！”

  李氏憤憤地望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就算你們的父親有再多的不是，他都把你們養大了。你們，要懂得感恩。”

  “還是說，你們想成為跟他一樣的人？”

  李氏現在的確是當家做主了。

  她心裏對甄天理的死，其實也不怎麽悲痛。可是，她不能看著自己的兒女走歪了路。若是如此，她這一輩子，可就真的是太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