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過去未來之事(九)
作者:章子房      更新:2021-02-10 03:45      字數:4735
  <b></b>“什麽問題?”

  “我,是不是這個世界的意誌?”

  洛文德凝視著它,鄭重地說道“您當然是。”

  “並且,是唯一。”

  他補充著。

  “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那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意誌轉身就走。

  “神明那邊……”

  洛文德聽到它好似歎了口氣。

  “我會打報告的。一切按照程序來。”

  它扭過頭。

  “相信我吧。”

  幾天後。

  “喂。”

  意誌被叫住了,轉過身,是梅納爾利耶夫。

  “什麽事,梅納爾利耶夫先生?”

  “你——”他頓了頓,“要不要過來幫我一起編寫世界種子?”

  “您,回心轉意了?”

  “什麽回心轉意……是被你煩死了……”他舉著手裏的白卡,“我可不想一輩子喝這種無趣的心靈雞湯!”

  意誌笑了笑。不得不說有些意外,自己不過是扯了一個“他不寫世界種子就不會被銷毀”的謊,再真的延長了他的銷毀日期。沒想到梅納爾利耶夫如孩童一般就這樣輕易地相信了。

  不過……神明居然真的通過了它的要求,還說——

  “喂,你來不來?”梅納爾利耶夫有些不耐煩,他打斷了意誌的思緒,“讓我抓緊寫完,抓緊上路啊!”

  “你不會被銷毀的。”

  意誌回複他道。

  梅納爾利耶夫忽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什麽意思?”

  意誌微微一笑。

  “因為這個世界,由我做主。”

  “哈?”

  “你先寫吧!”意誌用手拍拍他,“寫完你就知道了。”

  ……

  “我真不知道要知道什麽。”被編寫種子折磨了一天的梅納爾利耶夫跟在洛文德的後麵,“尊敬的盾大人,您能不能告訴我,小,額小小年紀就很可愛的意誌大人等我寫完世界種子,要讓我做什麽?”

  洛文德瞥了他一眼,露出神秘莫測的笑來。

  “你前幾天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

  “那是我年少無知……”

  “放心吧。”洛文德拍了拍他,“不是壞事,而是大大的好事。”

  “大,大大的好事?”梅納爾利耶夫嘀咕著,“那小東西的腦袋裏能裝什麽好事?”

  “你說什麽?”

  “沒什麽。”梅納爾利耶夫賠出一個自認真誠的笑,“您慢走,慢走。”

  他感受到洛文德的目光審視地從他頭頂掠過,有些不安地眨了眨眼,緊接著,那道審視的目光被他的主人收回,在幾步的距離後,梅納爾利耶夫聽到某位“大人”的低笑。

  他狐疑地往頭上摸去,柔軟、細膩、光滑並且茂密,猶如熱帶雨林般林木叢生,沒有什麽問題——等會,這是什麽?

  他認真感受了一會,在頂部的最中心位置,那引以為傲的鉑金草原變得有些稀薄起來,他的手指遊移,茂密的植草由盛轉衰,逐漸稀薄,甚至……露出了斑斑禿痕……

  “……意誌!!!”

  正在大啃小餅幹的意誌看到梅納爾利耶夫如風一般狂奔至它的麵前,猶如遭遇什麽巨大不幸般一下跪倒在它的麵前,準確來說,其實是一個不小心滑倒的。但這種能占便宜的好事自動上門,不要白不要,於是它吞下嘴裏的餅幹屑,一臉慈祥地說——

  “快起來,我的好兒子,倒也不必給爹爹行此大禮。”

  “……兒你個頭啊!不占人便宜會死嗎?”

  梅納爾利耶夫站起來,看到了意誌手裏比它人還高的餅幹桶,一個黑虎掏心,將罐子搶了過來,開始往嘴裏丟小餅幹。

  “不會。”意誌又把餅幹罐搶了回來,“但是很爽啊!”

  “你還真能吃……這罐子比你人都高。”

  “你管得著麽你。”意誌把罐子往身後藏藏,“怎麽了,你種子寫完了?有空了?剛剛鬼哭狼嚎的,叫我什麽事?”

  梅納爾利耶夫低下頭。“那你看我的頭。”

  “頭怎麽了?”意誌盯著看了一會,“很幹淨啊,沒有頭屑,也不油。”

  “你再仔細看看——有沒有少什麽東西?”

  “少東西?”

  意誌假裝認真看起來,其實它懶得猜,偷偷作弊讀取了下梅納爾利耶夫的思想。

  “哦……我知道了,你是覺得你有點兒禿了,是吧?”

  “是,沒錯,不愧是你。”

  梅納爾利耶夫雖然表麵上常常損意誌,總要同它鬥嘴的樣子,但心裏還是很樂意和它聊天的。

  因為不管他想表達什麽,意誌總能快速而準確地明白他要訴說的點,再加上他本來就很喜歡聊天,這基地也就兩個人。洛文德看起來是個不好相與的,又總是很忙,意誌每天飄來飄去很清閑的樣子,又整日笑眯眯的(雖然從麵上是看不出來的,但意誌會讓人感受到它的情緒),故此梅納爾利耶夫就有事沒事都會來和意誌分享了。

  隻不過……他並不知道意誌的“善解人意”是來自於直接窺探他的思維。當然意誌還是很有操守的,不到必要時刻不窺探私隱,也不會多看別的東西。其實它也很苦惱,每當它腦子裏出現了——想要得知對方的想法這個念頭時,就會不由自主地同對方的大腦連接了。它目前也正在努力地控製這項能力,不過還是常常會失控就是了。

  而且,它也告訴過梅納爾利耶夫,自己會讀取意識的事。隻是,這個神經大條的人很快就忘了……

  “意誌。”

  梅納爾利耶夫一臉懇切的表情。

  “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我有,我有,你別急。”其實意誌根本看不出來他哪裏禿了,不過權當給他個心裏安慰,它把手在那個所謂禿頂的地方放了幾秒,“分裂”了幾叢頭發出來。梅納爾利耶夫摸了摸,感覺良好,心情又舒緩起來。

  “怎麽,是種子編寫的太猛,頭都禿了?”

  “很有可能。”梅納爾利耶夫又忍不住摸了摸,“快收尾了,熬了幾天夜。”

  “辛苦了。”意誌拍了拍他,“來,吃點餅幹。”

  他沒接。梅納爾利耶夫沉默了一會,說“寫完種子後,我真的不會死嗎?”

  “當然。”

  它朝梅納爾利耶夫伸出了一隻手。

  “君子一言。”

  梅納爾利耶夫有些狐疑,但還是握了上去。

  “駟馬難追。”

  三天後。

  “好了,完成了。”

  梅納爾利耶夫將一個流光溢彩的小球放在洛文德和意誌的麵前。意誌飛上去,圍著它轉了幾圈。

  “原來世界種子長這樣。”它捧起那個小球,“有點像縮小版的我哎!”

  “何止是像!”梅納爾利耶夫回道,“不能說毫無關係,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所有的世界種子都是這樣的。”洛文德笑笑,將那個小球收進準備好的錦盒裏,“明天送走你以後,我會把它放到該放的地方去的。”

  “什麽?送走?”梅納爾利耶夫覺得自己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事,“送走誰?那不成是……”

  “不必東張西望,梅納爾利耶夫先生。這裏隻有我們三個人,我和意誌是不可能走的。所以,明日要離開的——是您。”

  “離開?我要離開?為什麽我要走啊?你們……”

  他像是想到什麽,突然後退一步。

  “你們不會是——”

  洛文德同意誌相視一笑,而示意道“你去同他說吧,我要趕緊向神明報告種子的事情了。”

  意誌點點頭,笑著飛上去,在梅納爾利耶夫耳畔低聲說了幾句,梅納爾利耶夫的雙瞳一下變大了。

  “你,你,你……”他咽了一口口水,“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啊。保真。”

  “但是,但是,任命我成為一個新世界的意誌,這種事……”

  梅納爾利耶夫在收集種子編寫資料時了解到不少東西,他知道這樣的事——

  “是從來也沒有過的。”

  “以前沒有,但現在有了呀。”

  “神明,竟然能同意?”

  “不僅神明同意,我也同意。”

  “你同意?”梅納爾利耶夫瞥了它一眼,“你同意什麽用?”

  “我同意為什麽沒有用啊?我可是這個世界唯一的意誌,當然要經過我的同意。”意誌也瞥了他一眼,“你要去的世界還是我造的呢。”

  “你造的?”

  “造了很久哎!我都快累死了,還不能讓你發現……我藏匿的很辛苦的!”

  它伸出一隻手,按在梅納爾利耶夫的腦門上“因此,就算那個世界再怎麽不完美,你也不許抱怨,畢竟那是我精心製作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行行行,知道了。”

  梅納爾利耶夫也沒發覺什麽不對勁,或許他發覺了,但他暫時不想說出來。

  “不過你幹嘛對我那麽好?不會你……對我有什麽企圖吧?”

  “不愧是你,當然是有條件的。”

  意誌一步步逼近他。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

  “這些年……”

  “隻有我和洛文德兩個人……”

  “兩個人……”

  “所以……”

  “所以……”

  “所以!我想玩個超過兩個人的遊戲都不行!救救我,救救我!”意誌一把抓住了梅納爾利耶夫的手,“等洛文德寫完報告,我們三個,就來一場緊張刺激的大型二對一競技類棋牌遊戲……”

  “緊張刺激的大型二對一競技類棋牌遊戲?這什麽?”

  “這是。”

  意誌捧起他的臉。

  “鬥,地,主。”

  於是之後,他們三個人就玩了爽。不過是意誌單方麵玩了個爽,這家夥牌運好到無與倫比,如果這一下午的牌局按真實財富進行支付的話,洛文德和梅納爾利耶夫兩個可以說把整個世界都給輸盡了。

  夜晚。

  意誌和梅納爾利耶夫坐在溫室的一截枯木上。這也是意誌的產物,它永遠不會腐爛,也永遠不會變形。

  溫室和外界有著同步的時間。現在,在玻璃房的穹頂上,已經顯印出一片模擬的夜空,繁星點點,很是美麗。

  “梅納爾利耶夫,你說,真正的星空是什麽樣子的?”

  “嗯?”梅納爾利耶夫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創造了一個什麽樣的世界。”

  意誌笑了。“我之後會看到的。保持一點神秘感好了。所以,真正的星空是什麽樣子的?”

  “真正的星空?這不就是真的嗎?”

  “這不是。這隻是……一個投影。”

  梅納利耶夫疑惑,他眯起眼,似乎這樣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投影?我覺得很像啊,外麵的星星就是這樣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嗎?”意誌抬頭看著它看過無數次的虛擬夜空。

  “還是有不一樣的吧。就算模擬的再真實,假的……終究假的吧。”

  撲簌簌。

  它聽到金合歡樹上,那隻外來的鳶鳥抖動了翅膀。

  “鏡花水月。”它無意識地低喃著,“到頭來,終是一場虛幻的夢。”

  “你說什麽?”

  “啊。沒什麽。對了。”意誌突然露出了一個神秘的表情,“活著的感覺,怎麽樣?”

  “哼。”

  梅納爾利耶夫冷哼了一聲。“不怎麽樣。”

  “是嗎?”剛掠過他的心海的意誌對著他的心口不一繼續高深莫測,“真覺得活著不重要嗎?”

  它拍了拍他。

  “還是活著吧。”

  鳶鳥展開翅膀從他們麵前飛過,意誌看向掛在金合歡樹山的時鍾“該回去了。”

  “嗯?”梅納爾利耶夫也注意到了時間,“已經這麽晚了嗎?”

  “一個小時我們就應該躺在床上了。走吧。”

  意誌漂浮起來,邊走邊說道“明天,洛文德會帶你去你要就職的新世界的。”

  “隻有洛文德?你不去嗎?”

  “我不去。”

  梅納爾利耶夫很是疑惑,他開口正要詢問些什麽,卻被意誌打斷。

  “晚安,梅納爾利耶夫先生,祝您有個好夢。”

  第二天。

  梅納爾裏耶夫和洛文德站在新的世界裏。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他款款走來。

  金色的頭發,細細的眉毛,如同綠寶石般的眼睛,不會錯,不會錯。

  是她,是她!

  “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守護這個世界的盾。”

  洛文德將她帶到他的麵前。

  “她的名字是——”

  “希拉瑞莉。”

  梅納爾利耶夫滿臉淚水,他努力喊出了那個名字。

  洛文德繼續講解道“意誌托我帶回了那個廢墟裏剩下的一切,它在那堆數據垃圾裏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你妹妹的源代碼,然後將其融入到這個新世界的種子裏,然後又耗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製造了這個新世界……”

  “謝謝。”

  他的聲線顫抖。

  他幾乎說不出別的話,淚水已經將他的聲帶堵住了。

  洛文德拍拍他。

  “還有,意誌讓我轉告一句話給你。”

  梅納爾利耶夫看向他。

  “它說,隻有活著,才有更多的希望,更多的機會,和自己想要見的人重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