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報之以瓊瑤
作者:清風老田      更新:2020-04-23 08:57      字數:3730
  第135章報之以瓊瑤

  十二艘艦船由一艘江湖級護衛艦領頭下一字排開,就像一條長龍,緩緩開進黃浦江。烏海做完該做的,就沒有在管吳淞炮台上的清國駐軍,而是繼續指揮艦隊前行。

  吳淞炮台上的駐軍是由駐省淮勇改編的慶軍,其總兵是兩江總督派駐的曹德慶。在蘭芳海軍艦隊出現的時候,他就趕到炮台的觀察指揮位置,通過望遠鏡觀察著“外洋”的艦隊。

  曹德慶身邊有幾個來自水師的參謀,同時也在用望遠鏡觀察著,還不停的將自己觀察的情況對曹德慶進行匯報。

  其中就一個是在英國留洋過的參謀匯報說:“總兵,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他們不停的在釋放善意,這不是攻擊陣型,而是友好訪問的陣型。”

  “不會有詐吧?林參謀,你要知道這些洋人是不可信的,去年法國艦隊圍堵吳淞口的事情,你應該在吧?這個艦隊與法國艦隊相比如何?”曹德慶不敢確信的說。

  “總兵大人,法國艦隊雖然軍艦比他們多,但小多了。軍艦上的幾個艦炮的口徑都不大,遠比法國軍艦的艦炮口徑小,但是,我感覺其威力一點不比法國海軍的艦炮小,甚至我感覺其威力可能比法國軍艦要大。而且,我感覺最大威脅不是來自那些艦炮,而是軍艦上那幾個傾斜布置的四四方方東西”林參謀繼續發表自己的感受。

  “我看到了,那確實不是艦炮,我也能從那感覺到一絲殺氣。不過你怎麽判斷他們的善意?”曹德慶對林參謀的解釋也有同感。

  聽到曹德慶的問詢,林參謀非常仔細的解釋著:

  “總兵大人,他們連續釋放了三次善意,第一,主桅杆上升起了我們清國的三角黃龍旗,另外的桅杆上飄揚的紅色的旗幟和類似的米字旗,我不認識,我想應該是他們的旗幟。”

  “第二,他們的軍艦懸掛了滿旗。我在英國對滿旗的懸掛還是有些了解的,通常情況下,在迎接外國軍艦來訪,出訪編隊離開碼頭,到達被訪問國港口、停泊在國外碼頭等情況下才會懸掛滿旗,正常航行和擔負作戰任務的軍艦是不會懸掛滿旗的。他們既然早早的懸掛滿旗,應該是突然到訪,通知我們這是訪問艦隊。”

  “第三,剛剛拉響的長軍笛也是一種善意,是對方海軍對我軍表示善意和敬意的一種最直接的方式。如果對方在準備戰鬥,拉響的就不是這樣的軍笛,而是戰鬥警報,並拉開具有攻擊性的戰鬥警報。”

  曹德慶看著蘭芳海軍艦隊緩緩駛進黃浦江口,思考了一下說:“李參謀,聽明白林參謀的解釋了吧,你立即快馬加鞭到上海縣城向道台大人匯報,既然對方已經表示了善意,提醒道台大人一定要注意禮節,親自帶隊去碼頭迎接。”

  “喳!”曹德慶身邊的另一個參

  謀單膝下跪領命離開觀察指揮台。

  “小林,你帶著我的軍印親自去一下江寧兩江總督府,向製台大人匯報這裏的情況,我等會會前往縣城,了解到更詳細的情報會繼續派人到江寧總督府匯報。”

  “喳!”作為非淮勇一係的林參謀聽到曹德慶的口氣,心中一喜,立即開心的領命離開觀察指揮台。

  十六鋪碼頭,現代的上海黃浦江客運碼頭。

  自開埠以來,十六鋪一帶建造了踏步式磚木結構的簡易碼頭,用於停靠船隻上下旅客和裝卸貨物,清、外資航線雲集在此,成為遠東第一港口,全國交通樞紐和貿易中心。雖然在同治年間合並成立了招商總局,並統一定名為金利原碼頭,但“十六鋪碼頭”這個名號依舊保持著。

  經濟繁榮的同時,也帶來了綜錯複雜的社會環境,開埠以後,隨著勞工的蜂擁而入,攤販、茶館、煙館、妓院、賭博、幫會等營生應運而生。

  曆史上赫赫有名的上海大亨黃金榮和杜月笙都是從這裏發家致富,成就一番霸業。十九世紀的“十六鋪碼頭”,塵土飛揚,到處都是行李箱、籮筐,也彌漫著汗味、水果味、幹貨、雞鴨禽類的味道,碼頭的人們腳步急匆匆,一批又一批人從輪船上下到碼頭,一批又一批的貨物被碼頭搬運工身挑肩扛的卸下貨輪。

  繁忙、嘈雜和混亂就是“十六鋪碼頭”的真實寫照,大東門碼頭是十六鋪最大的碼頭,突然迎來一隊官兵,驅趕著大東門碼頭及兩邊的楊家渡、恒生碼頭、老白渡碼頭的船隻和人員。

  上海道台(蘇鬆太道)邵友濂領著鬆江知府(鬆江府)姚丙吉、上海知縣(上海縣)莫祥芝等人也是坐著轎子隨後趕到這裏。

  他們是接到吳淞口炮台曹德慶的通知,知道有一支比法國艦隊更加強大的軍艦要前來訪問,雖然不知道對方的來曆,但從對方的善舉來看,邵友濂欣然接受了曹德慶的建議。

  “道台大人,我們是不是太過於隆重了?製台大人不會怪罪下來吧?”對於邵友濂的興師動眾,知府姚丙吉有些不解。

  “姚知府,禮多人不怪,據曹總兵的消息,對方比所有洋人的艦隊都要強,曾留洋英吉利的海軍參謀說對方擺出了艦隊訪問的最高禮儀,我大清是禮儀之邦,萬萬不可失禮。”道台邵友濂回答道。

  曾參與清俄伊犁交涉,並襄辦通商事務,並擔任過駐俄欽差大臣的邵友濂,深知“弱國無外交”這一點,他在處理外交事務中,感覺腰杆不硬,能做的也就是盡量“不失國格”。

  上海是對外通商口岸,上海道這個職位身兼外交重任,還監管上海江海關,在各國隨時窺視清國國土和資源的社會狀態下,做好上海道的道員可不容易。

  同時,上海道台又是一個相當肥的差使,在如此動蕩

  的時局中,邵友濂能夠在上海道台上一任四年,一方麵是其頗有清名,另一方麵也是其才能的體現。

  更為重要的是,邵友濂和左秉隆還是好友,“三遠”軍艦回國在上海修整時,左秉隆曾經拜訪過他,兩人聊個比較多的話題就是南洋突然出現的華人勢力。

  邵友濂詳細的盤問了來匯報的李參謀,通過對李參謀仔細回憶和表述,邵友濂基本上可以判斷對方是那個來自南洋的“蘭芳共和國”。他聽左秉隆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蘭芳共和國的對手,連常駐清國的英國皇家海軍炎黃艦隊都被其徹底殲滅,還有誰能抵擋得住?

  法國人?隻是一個笑話而已,別看清國在清法戰爭中失去了很多,那隻是清國大臣們的無能而已,喪失國格而不自知,屈辱而沾沾自喜。

  從來都是態度倨傲的洋人,有哪一個國家的艦隊會對清國釋放善意?或許也隻有那支南洋的蘭芳艦隊而已,通過左秉隆轉述楊兆鋆的描述,邵友濂深信自己的判斷,因此才會如此興師動眾。

  從心底裏,邵友濂還隱隱有些期待蘭芳海軍的到來。邵友濂心想著艦隊從吳淞口一路航行,沿途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那些洋人碼頭上的楊人們會是什麽樣的心態。

  確實,從怡和碼頭開始,公共租界的洋人就注意到了這支艦隊,如此龐大的身影,給人非常震撼的感覺。

  鷹醬人對艦船是非常熟悉的,他們能夠分辨出什麽是軍艦,什麽是民船。即便他們知道客滾船是民船,但其身姿帶來的震撼也是巨大的。當然,江湖級護衛艦和登陸艦可是有艦炮存在,他們是不會將此列入民船係列。還有那福清級補給艦和萬噸雜貨船都配備有固定的高炮和高射機槍,他們同樣不會將此列入普通民船係列。

  在鷹醬人眼中,這支艦隊及時武裝運輸艦隊,是一支武裝到牙齒的客貨兩用艦隊,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能撼動得了的。

  鷹醬人如此想,公共租界及法租界的其他國家的人也同樣如此想,隻是清楚夏威夷王國國旗的鷹醬外交人員又多了一絲疑惑和擔憂,夏威夷王國啥時候有了如此強大的艦隊?

  各國駐上海的領事館因為蘭芳海軍艦隊的到來,紛紛變得慌亂起來,各國的總領事看著通過自己眼前的艦隊,各自帶著隨員和武館匆匆忙忙的往上海縣城追趕,他們絕對不願意錯過近距離觀察這支對本國帶來威脅的艦隊。

  正如邵友濂所想,洋人們害怕了。如果邵友濂能看到這些領事的表情,他一定會開懷大笑。

  沒有讓邵友濂等多久,領頭的江湖級護衛艦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沒有親眼所見這些艦船,邵友濂無法體會左秉隆所描述的那種震撼,但親眼所見,素來分穩重的邵友濂還是被嚇到,不自然的微微後退了一

  步。

  邵友濂身後的其他官員表現得比邵友濂更差,上海知縣莫祥芝帶著顫抖的聲音喃喃的說:“太可怕了,這是哪國的軍艦?”

  看到那麵九九海軍旗,邵友濂終於確定了,這就是南洋那支華人艦隊。震撼之後也放下緊張的心情,他帶著微笑對身邊的官員說:“打起精神來,這是貴客,一定要注意不失國格。”

  姚丙吉問:“道台大人,您怎麽知道這是貴客而不是惡客?”

  “還記得左秉隆嗎?”邵友濂反問。

  “記得,就是隨同鎮遠艦一同回來的新加坡總領事。”

  “記得就好,左領事和我聊過這支艦隊,他們對我們是友善的,隻要不觸犯他們的利益,他們不會對我們國土和資源感興趣,他們唯一感興趣的是華人移民和貿易。”邵友濂解釋說。

  “等會怎麽辦?”

  “由我親自來和他們交涉,雖然沒有和他們打過交道,但這裏隻有我對他們有一點了解。你們多看,少問,少說。”邵友濂叮囑說。

  “道台大人,您看,那邊是各國的領事。”突然一個官員指著北麵說。

  “別管他們。我們怕他們,艦隊的人可不會慣著他們。大家記住,不要參與洋人和艦隊之間的事情,我們盡可能的按照艦隊的意思配合就行。”邵友濂看都沒有看匆匆趕過來的洋人,反而強調自己的態度。

  “道台大人,我們對這支艦隊是不是太放縱了?”姚丙吉滿臉不悅的問。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邵友濂吟起了《詩經》中《木瓜》的詩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