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李猴子警惕看著老兵，在老兵中，有一個剩下一條胳膊的老兵晃晃悠悠站起來，他是秦楚麾下炮營副將雷震，梅嶺一戰，贛州府軍潰敗，殘餘的炮營將士被迫投降韃子。

  譚功軒不放心投降贛州府軍，下令將炮營千總以上將領斬首，嚴威陽等贛州府軍炮營將領被斬殺，副千總胡三炮在梅嶺之戰重傷不治身亡，另一個副千總雷震沒有被砍頭，卻被譚功軒領砍掉一條胳膊，讓他自生自滅。

  雷震命大，被韃子扔出城，被難民救起來，混在難民中間艱難生存，圖賴從贛州府撤退，將贛州府附近難民也一並趕走，雷震也被驅趕到江北，驅趕雷震這些難民的韃子正是譚功軒部隊，一路上不知道多少難民被打死餓死，雷震心裏抱著複仇的意念，咬牙跟著北上。

  但是在江北，他還是被譚功軒等人下令拋棄，他想手刃譚功軒的希望破滅，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少年將軍正帶著兵馬前來，像是要殺死他們這群被拋棄的難民，少年將軍在他們麵前破口大罵，發泄一通後，下令將身體健全的人帶回去，剩下十幾個老兵都是殘疾之人，少年將軍扔下一筐饅頭，也轉身就走。

  雷震看著少年將軍的影子，突然想起他是誰，趕緊喊出李將軍，李猴子來到他的麵前，用刀尖頂在咽喉，冷冷問他，你是誰？

  雷震看見李猴子腦袋後麵的金錢鼠尾辮子，很是失望，悲憤說道：“又是一個明奸，我大明怎麽有這麽多無恥之徒？”

  李猴子有些興趣，讓親兵將其他傷殘老兵帶進城，唯獨讓雷震留在村子裏，不一會兒，村裏就剩下李猴子和雷震兩人，李猴子看著他，再一次問道：“我給你一個機會，趕緊說你是誰，否則莫要怪本將軍無情。”

  “無情，是鐵釘灌耳嗎？”

  雷震可是看過李猴子和江臂通用鐵釘灌耳的招數，幾乎把趙毅煥嚇得屁滾尿流。

  李猴子眼睛一閃，將雷震頂在牆上，惡狠狠說道：“你究竟是誰？”

  雷震猛地用額頭頂李猴子額頭，將李猴子頂出一米多遠，然後用剩下的一隻手撕開胸膛。

  “來吧，賊人，我雷震死也是秦大人的兵。”

  李猴子的刀尖在雷震心口停下來，李猴子是錦衣衛，殺伐果斷，但是聽到秦大人三個字，還是忍住殺意，用手摸了摸額頭，說道：“秦大人，好熟悉的名字。”

  雷震刺殺譚功軒無望，失去繼續活下去的勇氣，他繼續激怒李猴子。

  “怎麽，鼠輩這點勇氣都沒有，我就剩下一隻手，也不敢殺我嗎？”

  “殺你個頭，小爺問你，昨晚在這裏過夜的，是不是譚功軒和他的部隊？”

  雷震從李猴子眼中看到殺氣，這殺氣不像是要殺他，而是要殺譚功軒的意思，他有些慢吞吞說道：“李將軍，你是想殺譚功軒？”

  李猴子鬆開雙手，讓雷震從窒息中恢複過來，問雷震以前贛州府軍的哪一支部隊？

  雷震告訴他，他是炮營副千總，李猴子眼睛轉了轉，問他炮營千總是誰？

  “嚴威陽，副將胡三炮，嚴威陽以前也是跟著韃子的軍戶，還有李將軍你，是咱大明錦衣衛，跟著江僉事在石埭城一起投奔秦大人。”

  李猴子收起殺意，給了雷震一把腰刀，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親兵。”

  雷震和李猴子說道：“我為什麽要做你的親兵？”

  “殺譚功軒。”

  雷震被李猴子這句話震撼，李猴子又說道：“我不管你以前是誰，從現在你就是我的親兵，給我多跑跑腿，總有機會幹掉譚功軒。”

  “譚功軒已經走了，怎麽殺他？”

  “誰說他走了？他們這路兵馬不在淮北駐守，有的是機會。”

  李猴子可是守備，在淮北地區韃子軍中算是中高級將領，當然知道圖賴這支兵馬的動向，圖賴帶領精兵北撤，但是綠營兵會留在淮北，抵擋明軍的進攻。

  譚功軒的部隊也會留在淮北，會有機會刺殺此人，雷震聽完以後，立即給李猴子跪下，李猴子讓他起來，帶著他回到軍營，在軍營裏休息數天，然後忍著惡心程度，剃發換上綠營兵軍服，成為李猴子的親兵。

  李猴子平日在軍中廣交好友，多了一個少一條胳膊的親兵，沒有人在意，更沒有人吃飽了飯，沒事去和白裏翁等人打小報告，於是雷震在李猴子軍中潛伏下來，伺機將收集到的情報，送給在江南邊的金聲部。

  兩人在韃子軍中混的有聲有色，配合的天衣無縫，往往是白天李猴子去拜見軍中將領和地方豪強，到了晚上雷震悄悄送去不菲的銀子，慢慢的，李猴子在淮北當地逐漸小有名氣。

  為了進一步取得白裏翁等人的信任，李猴子還曾建議，由他帶領一支精兵，偷襲鳳陽府，擒殺金聲等逆賊，

  白裏翁認為李猴子一腔忠勇，但是淮北地區屬於白裏翁嫡係部隊並不多，他的嫡係部隊損失在和秦楚，金聲的戰鬥中，現在麾下部隊大多是從其他綠營兵劃過來的，很多將領表麵是聽從他指揮，暗地裏不把他的命令當回事。

  白裏翁對這些驕兵悍將沒有一點辦法，麾下李濃和李薑兩人，一個滿腦子都是老婆孩子，一個整天泡在女人堆裏，都是爛泥扶不上牆的玩意。

  他迫切需要一支可以調動的部隊，來為他提升在軍中說話的分量，李猴子的適時出現表忠心，讓白裏翁大喜，他沒有同意李猴子進攻鳳陽府，而是頗為愛惜的和李猴子推心置腹，李猴子豈會不知道他的意思，也就順著白裏翁的意願，成為白裏翁在淮北的新嫡係。

  白裏翁曾經想讓李猴子駐地撤到距離鳳陽府較遠的後方，保存和壯大李猴子部隊，卻被李猴子一口拒絕，李猴子以撤退到遠方，明賊來攻，其他軍隊一潰千裏，誰來保護大人的安全，還有其他軍隊潰敗，白裏翁作為淮北主將，可是要被殺頭的。

  一席話打消白裏翁讓李猴子撤退念頭，為了防止金聲偷襲，他強行將軍中幾隻人數較少的綠營兵，合並到李猴子軍中，李猴子兵力達到三千餘人。

  李猴子兵力壯大，讓駐守在鳳陽府的金聲部將王琢很是驚訝，他數次向金聲請求進攻李猴子軍營，拔掉這顆在鳳陽府對麵的釘子，

  金聲卻再三製止部下請戰，任由李猴子在蕭縣發展，聆聽陽抵達鳳陽府，金聲把這個情報以最快速度傳遞給李猴子，李猴子得到消息，立即喬裝打扮，和金鷹兩人騎上快馬迅速趕到鳳陽府。

  他的離開並沒有多人注意，誰讓他之前沒事有事就去鄉下拜訪當地豪強，經常是一連好幾天都不見人影，雷震在這個時候出來給他打掩護，帶著數百兩銀子，幾十個親兵在附近鄉下晃悠，給人營造出李猴子正在鄉下，拜訪某一個豪強的假象。

  當李猴子來到聆聽陽的麵前，聆聽陽幾乎不敢相信，傳聞已經戰死的李猴子竟然還活著，還活生生站在他的麵前。

  “聆將軍，好久不見啊。”

  李猴子很友好的上前和聆聽陽問好，聆聽陽也趕緊站起來回禮，因為時間緊急，李猴子並沒有多說其他的，而是把關於叛賊譚功軒的消息告訴聆聽陽。

  正如他所料，譚功軒作為綠營兵守將，並沒有跟隨圖賴撤退，而是留在淮北的豐縣，麾下兵馬六千餘人，其中還有黃千總的下落，她一直被譚功軒帶在軍中，說完以後，李猴子轉身就走。

  聆聽陽叫住他。

  “猴子，保重！”

  李猴子輕輕點點頭，迅速離去，聆聽陽把這個消息帶給秦楚，秦楚慘笑著，他恍惚又一次看見黃穎被譚功軒侮辱，一雙鐵拳拽得緊緊的，恨不得一拳將譚功軒打成肉泥。

  “大人，莫要動怒，我軍即將和東瀛人死戰，還請大人鎮定下來，帶領我軍擊敗東瀛人。”

  秦楚長長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稍後說道：“聆聽陽，這一次東瀛人絕對是舉兵來攻，就如剛才開會所說的，東瀛人很有可能不會從梧州府殺入，而是從欽州發動進攻，你們第一師也沒有必要留在梧州府，隨時做好支援第三師的準備。”

  “末將遵命。”

  聆聽陽隨後把譚功軒在豐縣駐紮的情報告訴秦楚，秦楚在桌子上找到南直隸地圖，看了看豐縣的位置，冷笑一聲，說道：“我軍有槍有炮，等打敗東瀛人，你和我一起突襲豐縣，斬首譚功軒。”

  “是。”

  聆聽陽豪氣頓生，他以為秦楚聽到譚功軒和黃穎消息以後，會變得暴跳如雷，卻沒有想到秦楚可以迅速冷靜下來，他帶著秦楚軍令離開指揮部，剛剛離開，一個高挑身影從門外衝進來。

  秦楚一看，竟然是藍穎，她不是在軍營操練步槍嗎？什麽時候又回到指揮部了？

  藍穎看著秦楚，雙眼飽含淚水，秦楚最見不得女人掉眼淚，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怎麽回來了？”

  “我回來看看你不可以嗎？秦楚，答應我，你進攻豐縣的時候帶上我可以嗎？”

  秦楚身軀為之一振，藍穎剛才都聽到他和聆聽陽說的話，他想拒絕，卻又開不了口，如果帶上她，救出黃穎，黃穎看見她又該會怎麽想？

  可不帶上她，又辜負藍穎一片真情，秦楚陷入矛盾的境地，他突然和藍穎大聲吼道：“別在這裏哭哭啼啼的，趕緊滾回去，練好你的步槍。”

  這一聲吼，把藍穎委屈的直掉眼淚，她捂著臉頰衝了出去，秦楚伸出去的雙手沒有摟住她，定在空中久久沒有放下來。

  吳茂在門外站崗，看見藍穎哭著跑出去，連忙走來，說道：“大人，我去幫你把藍團長帶回來？”

  “你也去軍營練習步槍，看著點，別讓藍團長做傻事。”

  吳茂小跑著趕往軍營，卻沒有看見藍穎在訓練，又連忙回到指揮部，卻看見藍穎一人蹲在指揮部大門口掉眼淚，秦楚尷尬的站在她後麵，手裏端著一杯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藍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