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哢嚓，哢嚓……”

  簡陋的公寓內回蕩著由於生鏽而在剪動之際發出巨大聲響的哢嚓聲。

  黑白相間的報紙碎片洋洋灑灑的從那雙看起來粗獷，但卻意外的靈動的手指間飄散。

  鏽跡斑斑的剪刀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反著白光，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溫馨。高難度的操作在霍茲克手中變得行雲流水。

  很快，一個姿態婀娜的女人剪紙在那雙生長著厚繭的大手中活靈活現的出現了。

  地麵上以及書桌上到處都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碎片，淩亂的程度不是一次能剪出來的量。

  麵無表情的霍茲克將剪好的紙人小心翼翼的貼在了牆上。她不是孤獨的，牆上貼著許多與她類似的紙人。

  密密麻麻的，書櫃的那一邊沒有半點空餘的區域。她們都是身材婀娜多姿的女性。

  看見自己又完成了一件藝術品，霍茲克冷冰冰的麵容上終於泛起了一絲絲的笑意。

  但即便是在微笑，他眼睛裏血紅的眼絲卻是愈發的密集。

  書桌上除了擺放必要工具的工具盒，還有一個做工精致的東方青花瓷花瓶。這大概是這所簡陋的公寓中最值錢的一件家具。

  精美的花瓶足以吸引人的目光，前提是它裏麵沒有那一朵用紙做成的花。

  七彩的顏色意味著它是由七種顏色的紙折剪成的，別具一格的花瓣與風姿綽約的花枝讓所有見過它的人都會承認這是一件美麗的藝術品。

  “試過真人的美妙後，你還是對這些替代品戀戀不忘嗎？”

  聲音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沒。它富含磁性的聲音挑動著人內心的邪惡。

  聽到這個讓自己茅塞頓開的聲音，霍茲克先生的眼睛更加通紅了：

  “人對藝術，對美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可惜我不能無時無刻的進行創作。”

  說罷，他狠狠的剪了剪還握在手裏的小剪刀。與鄰裏們對他沉默寡言的評價不相一致，霍茲克先生在同聲音的交談中顯得很有表現欲望：

  “朋

  友，你知道的，花無百日紅。但藝術與美應該永存。”

  他舉起了書桌上的青花瓷花瓶，小心翼翼的將其搖擺。看著那隻宛如舞動著的七彩紙花，霍茲克咧嘴笑了出來。

  但或許是他太久沒有這麽做過了，臉上的肌肉顯得有些僵硬，讓這個笑容看起來十分猙獰。

  聲音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是啊！美麗能得到一切的原諒，而醜陋則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聽到知己的答複，霍茲克亢奮的拍起了桌子：

  “對對對！你說的對！美即是真理。”

  外表冷漠的霍茲克此刻像得到老師獎勵小紅花的小學生一樣的在座椅上手舞足蹈。身材高大的他將屁股下麵那張老舊的柏木椅子壓的吱吱作響。

  畫麵來到霍茲克上小學的那所公立學校，沉默寡言的小霍茲克正一本正經的在位置上剪紙人。

  沒人教過他這門手藝，但小孩子通常都有著無師自通的天賦。

  幾個同齡的同學從小霍茲克的課桌前經過，肆無忌憚的嘲笑起小霍茲克：

  “嘿！霍茲克，這回又見出了一個什麽怪胎？”

  是的，霍茲克此時剪出來的紙人很醜陋。為此受到幾乎所有人的嘲笑。

  憤怒的小霍茲克將身前的課桌掀翻了，他像一頭領地被入侵的雄獅一樣朝著那幾個恥笑他紙人的同學撲了過去。

  他的性格從小就是這麽偏激，一言不合就會上去跟人拚命。可惜的是在小學十歲這個年齡段，沒人能做到以一敵四。

  結果不言而喻，小霍茲克被那四個同學打倒在地。剛剛剪好的紙人也他們撕毀，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小霍茲克的四周。

  周圍傳來了各式各樣的嘲笑聲。人是天生的社會動物，即便此刻還是幼年期，但選擇勝利一邊的勢力天性已經初顯崢嶸。

  小霍茲克隻有一個說的上話的朋友，那就是他的同桌安琪。安琪不會像其他同學那樣嫌棄小霍茲克的紙人剪的……額，太過抽象？

  總之，每當小霍茲克遇到現在這種

  事情的時候安琪都會站出來幫他收拾紙人並為他說話：

  “我要告訴格蘭老師！”

  這大概是小學生們最愛說的一句話，老師的權威在他們的心中至高無上。

  但這樣的次數多了，格蘭老師也對小霍茲克失去了耐心。畢竟欺負霍茲克的人是大多數，而霍茲克是屬於可以被放棄的少數。

  這位禿頭的中年教師三番五次命令霍茲克不準在學校裏剪紙人。雖然霍茲克並沒有在上課時段這麽幹。

  不過是因為三天兩頭的麻煩讓他感到了厭煩。每次他們發生爭吵的原因都是霍茲克剪的紙人太難看了，那就讓霍茲克停止這種沒有意義又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事情好了。

  於是，霍茲克失去了在學校揮舞小剪刀的權利。他的家人也反對他一天到晚的浪費紙張，對於英倫一般的中產家庭紙張雖然不算是什麽昂貴的商品，但也不會喜歡小霍茲克那樣浪費。

  上學與放學的路上成了他唯一的剪紙時間。這個過程中，那些討厭他的同學依舊會時不時地在旁邊騷擾。

  而充滿正義感的安琪則總是呆在小霍茲克的旁邊，偶爾會誇讚小霍茲克的個別作品有了進步。

  小霍茲克也漸漸的有了一個秘密，他不再剪各式各樣的紙人了。也不會苦思冥想的給每個剪好的紙人起名字。

  所有的紙人都變成了小女孩的形狀。

  小霍茲克將自己最好的朋友當成了模特，所有的紙人都是按照安琪的樣子剪的。

  這個秘密他一直沒有告訴安琪，隻是在安琪有時候好奇的問他為什麽不再剪胖胖的大紙人時笑而不答。

  這是他年少的快樂。

  畫麵回到喬亞琪大媽的公寓樓。坐了許久的霍茲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並扭了扭自己粗壯的脖子。

  他打開了書桌的抽屜，從裏麵黑色的雨夜下麵取出了一張青麵獠牙的鬼麵具。霍茲克先生像試穿衣服一樣的將輕輕它戴到自己的臉上。

  尺寸，完全吻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