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槍！”

  蘇文長掂量了一下手中長槍的分量，比昨夜裏的玄鐵還要重三分，很趁手。

  啪啪啪！

  “武功不錯嘛。”

  薑天雄在人群中拍著手走來。

  “將軍，這小子在營帳內殺了人。”黑炭臉一臉無辜的說。

  薑天雄嘴角一撇，似笑非笑，“你不是也殺了人嗎？那些女人而已，少幾個再買就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

  黑炭臉還想強辯，可瞧見薑天雄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瞥向他，便硬生生的吞回去了。

  “女人罷了，這可是個大將之才，漢口一議他可是大有用處。”薑天雄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這啞巴女你既然想要，送你便是，隨我來！”

  薑天雄轉身走去。

  蘇文長沉思了一會兒，放下阿啞，在她耳邊柔聲說：“等我回來，如果有誰敢欺負你，我一定會殺了他。”

  阿啞一愣，她不想蘇文長殺了，同時也不明白蘇文長為什麽有些時候對自己很好。

  可當她回過神來時，蘇文長已經跟在薑天雄身後走遠了。

  基本上打仗的將領和士兵都跟了過去，剩下隻有那些眼神呆滯，生出一股麻木感的趕死兵。

  整個營寨裏寂靜無聲，並不是沒有人，隻是這些人太安靜了，安靜得就像一群孤魂野鬼。

  浩浩蕩蕩的軍隊像一條奔湧在大地上的河流。

  薑天雄帶著十六位將領，以及蘇文長來到軍隊最前方。

  這裏有十八匹壯馬，還有十八個牽著壯馬的趕死兵。

  這十八個人像極了拴馬樁，一動不動，就算風沙吹進眼睛裏，眼皮子也不會眨一下。

  蘇文長手提長槍，走到一匹白馬身前，薑天雄翻身上馬，指著旁邊的另一匹黃鬃馬。

  “上馬！漢口就在二十裏外的峽穀裏，此前有一猛將來對陣，我手下這十六人合力都打不過，正想著要用什麽計謀殺了那猛將，沒想到就遇見你了。”薑天雄說笑著。

  “將軍為什麽不自己去？”蘇文長疑惑。

  薑天雄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行啊，我如果出戰，那老怪物一定會出戰，我可不是他的對手，給找一個沒人認識的人去叫戰，才能放鬆漢口內駐軍的警惕。”

  “我不懂打仗。”蘇文長說。

  “我不需要你去打仗，你隻要把那猛將給我殺了，這漢口關必破。”薑天雄嘴角微微笑著，笑得十分醜陋。

  蘇文長不想去看他的笑容，翻身坐上黃鬃馬。

  可沒想到一上去，馬腳就跪下了。

  “哦！對了，這把槍太重，估計沒用哪匹馬能夠駝得起，看來你隻有走路了。”薑天雄麵露譏意。

  “好。”

  蘇文長沒有多話，白馬一抬腳，他就緊緊跟在後麵。

  他用跑的，飛快的跑著，不多不少隻離白馬三米，一路跑到了漢口關外。

  之前那十六位將領看著這少年，不由得有些發愣。

  這是人嗎？不是人吧？像一頭野獸，隻有野獸才有這樣的耐力、氣力。

  “馭！”

  薑天雄停下馬，看著前方兩山之間的關隘，不由得歎息出來。

  “此關要是不破，真是寸步難行！”

  他回頭

  一看，看見蘇文長一臉陰沉的站在身後，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不錯！”

  漢口關上擂鼓聲大作，泛黃老舊的城頭上一股赤身大漢站了出來，身旁是一個白衣先生。

  “張將軍！可敢出城再戰！”

  薑天雄大喊。

  城頭上的張將軍拉弓至滿月，架上一支白羽箭，咻！

  箭出破風，直望薑天雄身上射去。

  薑天雄自然看見了白羽箭，但他臉上悠然自得，就好像當白羽箭不存在一樣。

  鏘！

  一杆銀槍掃下，白羽箭淩空折斷。

  蘇文長雖然不認識這個張將軍，可心裏早就怒火難遏，脫口大罵道：

  “城頭的王八！敢不敢下來一戰！”

  張將軍臉上青筋暴起，氣得雙眼血紅。

  一旁的白衣先生急忙勸阻，“將軍！薑天雄陰險狡詐，千萬不能出城與他一戰啊！”

  張將軍皺了皺眉頭，他知道鬼手薑天雄的名號，這人陰險狡詐，做事無所不用其極。

  而且他武功高強，是唯一一個能接住大將軍李千夜三劍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能和神機軍師王秋拚力的人。

  不過就算如此，張將軍還是氣不過。

  “小將是何人！報上名號！”

  “沒名沒姓！乞丐一個！天生地養！”

  蘇文長用長槍指著城頭。

  “敢不敢下來一戰！老子一定會讓你血濺當場！”

  說著蘇文長向前走了一截，正好走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內。

  那白衣先生急促的說：“放箭！快放箭！射死他！”

  兩旁的弓箭手拉弓至滿月，張將軍大喝，“等等！別放箭，這人我要會一會！”

  “將軍！不可啊！”白衣先生極力勸阻。

  隻可惜張將軍不聽，他拿起一對板斧，下到城門處，縱身上馬，出了城去。

  薑天雄見狀，示意那長須臉將領離開，又讓一對兵馬向北繞開山穀，再命一位將領帶著後軍從上到山坡。

  從城頭上一看，大軍還是老樣子，可從左右兩翼看去，就會發現大軍後方少了一大片人。

  那張將軍騎馬奔來，但到了蘇文長身前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又停下了。

  “你的怎麽不騎馬？”

  張將軍喝問道。

  “槍太重了，這些馬駝不起。”

  蘇文長實話實說，將長槍豎在身旁。

  “哈哈哈！薑天雄也太摳了，連自己人都舍不得給一條馬。”

  張將軍看著長槍在蘇文長手中輕如鴻毛的樣子，心裏不信，大笑了幾聲。

  他勒緊韁繩，衝向蘇文長，手中雙板斧破風而來。

  這看似迅速無比的一幕，在蘇文長眼睛裏卻變得異常緩慢，他回憶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那是一座大山，一半滿是遍野都是赤紅的鐵水，山的另一側卻是冰天雪地。

  在冰天雪地中有著一個洞口，洞邊立著一塊石碑——赤血鬼道。

  洞內有一個少女以及兩個小男孩，他們在洞底守著一把通體赤紅的長劍。

  長劍一半插入一塊刻滿符文的怪石，一旁的岩壁上題詩有——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化淒涼。

  這首詩是誰寫的？

  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刻在這裏？

  蘇文長並不知道，他隻知道這把劍對自己很重要，就和生命一樣重要。

  回憶到這裏中斷了，那白發飄飄、膚如凝脂、微微笑起透著優雅的臉龐又在蘇文長腦海中浮現……

  “啊！”

  蘇文長大喝，雙板斧襲來，他舞槍左右一擋，震得張將軍虎口開裂。

  長槍趁機從馬脖子處刺出，刺進了張將軍的心房裏，刺穿了他的後背。

  蘇文長的手抵著馬脖子上的傷口，一滴滴鮮血溢出，順著蘇文長的手臂不停往地上滴。

  嘭！

  蘇文長手臂一顫，馬脖子和張將軍的身體炸開，變成無數的碎肉，砸向四周。

  城頭上的白衣先生又驚又怒又氣，怒喝著，“放箭！放箭！給我射死他！”

  咻咻咻！

  漫天的箭羽襲來，大地暗了三分。

  蘇文長抬頭去看，他感覺這像是城頭灑出的無數黃豆。

  再等一會兒就會滴滴噠噠的落到地上，落到身上，像雨一樣。

  他知道要是那樣自己一定會死，可很多時候他都在想，活那麽長時間有什麽用？

  人活著真痛苦啊！

  “啊！”

  蘇文長大喊一聲，“為什麽！”

  氣浪炸開，一陣一陣像海浪一樣衝向箭羽，凡是撞在氣浪上的箭羽全部化成了粉末。

  戰場擂鼓聲炸響，軍士喊殺聲震耳欲聾，蘇文長感覺很多很多的人從自己身邊跑過。

  但又感覺身旁沒有一個人，他們就像洪流一樣，而自己則是一塊堅石。

  蘇文長不想打什麽仗。

  可能也不是什麽不想吧，隻是他找不到讓自己打仗的理由，同樣的他也找不到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他對這個世界失望透了，他找了十年，隻是想找一個自己的歸宿，可後來呢？

  什麽歸宿？或許到處流浪才是他的歸宿。

  大軍殺入漢口關，勢如破竹。

  蘇文長不知道薑天雄用的什麽計謀，也不想知道。

  他獨自回到了營寨裏，又看見那些麻木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好像隻是服從命令的傀儡。

  他們難道沒有思想嗎？有時候蘇文長會這樣想。

  不過這會兒他什麽都沒想，勁直走到了剛才離開的位置。

  阿啞蹲坐在地上，雙臂抱膝，腦袋埋在臂彎裏。

  周圍的人離得老遠，或許是因為蘇文長這煞星的緣故吧？

  他走到阿啞身前，蹲下身子，輕聲細語的說：“喂，沒事吧？我走了之後沒人欺負你吧？”

  阿啞抬起頭，看著蘇文長有些開心，嘴角剛剛微微上揚，臉上就怒了。

  她從懷裏拿出一個小本子，以及那支用黑墨浸泡過的細木枝寫了幾個字，遞給了他。

  蘇文長拿在手裏，小本子上還殘留著阿啞的體溫，這讓他冰冷的手感到一絲溫暖。

  “你殺人了”

  “算是吧？”

  鏘！

  蘇文長把長槍立在一旁，上麵血淋淋的。

  “為什麽要殺人，難道就不能不殺人嗎”

  蘇文長沒有認全，他猜了猜這句話的意思，嘴角微微笑起。

  “戰場嘛，哪可能不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