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州城地處出雲國西南，是為方圓千裏內第一大城。

  距離秦白師徒隱居的大姥山腳程約有三百餘裏。

  相對於廣袤無比的西洲大陸而言。

  三百裏很近。

  用秦白那假丹期小徒弟餘滄海的話來講，禦劍剛上升入雲端，然後直接下降就到了。

  咫尺之間。

  不過須臾的功夫，甚至都來不及感受虛空中罡風的凜冽。

  當然，咫尺隻是於脫離了凡俗，入了仙門能禦空的築基以上修士而言。

  對於此時還未成丹，肉體凡胎的秦白來講。

  三百裏是一段挺長的路程。

  雖然身嬌體弱，驚魂未定的雲璐小姑娘此刻正騎在大俠劉小樓重金買來的寶馬，照夜獅子白上，但三人前進速度依然快不到哪裏去。

  直走到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三人一馬依舊在群山中，估摸著才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腳程。

  白日是陰天，晚上夜空月隱無星，此時山間漆黑如墨，不見五指，自然不方便趕路。

  加之早間受驚，又山野奔波一天，體弱的雲璐早已小臉發白，有些堅持不住。

  於是三人便停下來，就地找了一處背風的岩壁，撿了些幹柴，劉小樓用輕功獵了一隻慌不擇路的野兔，升起篝火。

  夜晚山間風冷，遠處山林影影幢幢。

  岩壁下，火光明亮且溫暖，大火燒的幹柴嗶波作響，火上兔肉被炙烤的金黃，流淌出油脂，滴落在火堆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三人圍坐在一起。

  眼睛盯著火堆上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兔肉。

  烤肉的焦香引得早已饑腸轆轆的三人一陣吞咽口水，兔肉尚有些燙手，三人便迫不及待分食起來。

  其實秦白雖然還差三年才能成就九轉金丹，此刻身體是肉體凡胎。

  但也是能辟穀的。

  十天半月，一年兩年，不吃東西也沒什麽大礙。

  隻是架不住他幾千年來，就好這一口口食之欲，此刻久未進食，有的吃的，自然不會錯過。

  手抓住還有些燙的焦黃烤兔肉，用嘴一撕。

  一口兔肉下肚。

  雖沒有任何調料，但焦脆香甜，卻是別有一番山野滋味。

  連一路溫婉賢淑，神情怯怯的雲璐小姑娘也鼓起腮幫子咀嚼起來。

  “闊惜，闊惜！如此良辰如此夜，有肉無酒，卻是少了幾分滋味。”

  劉小樓摘下竹笠，撩起衣服下擺，身軀筆挺，盤腿坐在石頭上，一口兔肉下肚之後，有些遺憾感歎道。

  “是極，今日得見劉兄絕世劍客的風采，秦某三生有幸，若是有酒，當浮一大白！”

  麵對著往後幾日的飯票，秦白覺得自己很有義務扮好這個捧哏的角色。

  “欸，秦兄謬讚，不敢當，不敢當，在下也隻是白榜上用劍排在第二而已，當不得絕世劍客這四個字。”

  劉小樓說完，用另一隻沒粘兔油的手整理了下身上有些褶皺的雪白長衫，不經意間身形又挺直了少許。

  聽著劉小樓一路上已經是第八次提起白榜用劍第二這幾個字，秦白麵不改色，語氣又誠懇了幾分，說道：

  “當的，當的，劉兄不必過謙，上午斬匪徒時出劍如電，三息之間斬九人，我觀劉兄用劍，劍到人到，人劍合一，劍法已臻入化境，自然當的這絕世二字。”

  “人劍合一？”

  劉小樓麵癱式的高冷表情本來已經有些憋不住的自得，聽到秦白話語，轉為驚奇，沉思了會：

  “秦兄這說法，非常有見地，令在下如醍醐灌頂，人劍合一？人劍合一！我輩劍客一輩子所求，不就這幾個字而已，秦兄能隨口便說出這劍道真諦，定是真正不顯山露水的高人。”

  說著，劉小樓表情越發凝重，不斷喃喃念著人劍合一這幾個字，臉上一時疑惑，一時欣喜。

  隨後似是有所得，放下兔肉，站起來，朝秦白抱拳道：

  “聽得秦兄一席話，在下受益良多，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師，之前在秦兄麵前賣弄功夫，實乃班門弄斧，見笑了！”

  “哪裏，哪裏，在下隨口之言，當不得真。”

  秦白擺擺手，有些意外。

  沒想到自己隻是隨便說的金老小說中的一句話，便令劉小樓有如此大反應，還有所得。

  果然年紀輕輕，劍法便已登堂入室不是沒有緣由的。

  以秦白身為修士的眼光來看，劉小樓的劍法已經有了意蘊，入先天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他自己所說的江湖用劍榜排在第二，這肯定不假。

  天資橫溢，年紀輕輕就獲此殊榮，有些喜歡裝高冷，吹噓，這是很正常的心態，但是在這之餘，還保持著虛懷若穀的求學心那就很是難能可貴了。

  看著麵前陷入沉思，眼神卻愈發明亮的劉小樓。

  秦白思緒飄散。

  不由間想起自己那極癡於劍，以劍入道的二徒弟沈劍衣來。

  當年也是如這劉小樓般，對於劍道之事，虛懷若穀，孜孜不倦，從不停下腳步。

  哪怕都已經是金丹期的劍修，都能放下身段，問道於田間挑糞的老農。

  正因如此，自己才給劍癡二徒弟取了個沈劍衣的名字。

  如今卻已時光匆匆。

  過去有數千年矣！

  也不知此時二徒兒身在何方，是否無恙。

  剛剛還商業互吹的兩人一個沉浸於往事，一個若有所悟。

  氣氛沉寂下來。

  一時之間隻剩山林間昆蟲的鳴叫聲及幹柴燃燒的劈啪聲。

  過了好一會。

  正埋頭吃著兔腿，紅潤小嘴滿是油漬的雲璐抬起頭來，瞪著忽閃忽閃的好奇大眼睛，看看秦白，又看看劉小樓，不明白剛剛還滔滔不絕，高談闊論的兩人怎麽突然之間不說話了。

  正想著是不是該自己說句話，打破這有些尷尬的沉默時。

  突然。

  山林間驟起狂風，吹得枝葉嘩啦作響。

  篝火也在風中飄搖，明滅不定。

  有妖氣！

  秦白立馬從回憶中反應過來，神識如水蕩開。

  隻見視野之外，林間百米遠處。

  黑暗之中，一隻身長丈餘，體形巨大如象般的斑斕猛虎正分開林間樹木，急速朝他們所在地狂奔而來。

  一路樹倒，聲勢浩蕩。

  隻一瞬間，便到了三人身前。

  大蟲帶起一陣腥風，張開血盆大口。

  “嗷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