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給自己上墳是什麽體驗

  終於可以看見自己的妹妹之後，從廖姝的語言和舉止中，廖凡算是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自己既沒有死——這一點值得商榷，畢竟肉體是確確實實地失去生命體征了——更沒有所謂的穿越，而是自己的意識，或者說靈魂，居然附身到了自己親手打造的機器人身上。

  可是附身就附身吧，廖凡在接受了這樣的命運之後，馬上又陷入了另外一個煩惱。

  明明說的是附身，可是附身之後自己卻根本控製不了被附身了的機器人。

  既不能控製機器人的手腳動作，也不能控製機器人的說話發音，除了可以透過雙眼看到外麵的世界，以及思想保持著獨立之外，其他的，跟之前深陷黑暗和虛無的時候根本毫無差別。

  如果這要是穿越，怕是史上最悲催的穿越，要是重生，也算是史上最悲催的重生了吧！

  廖凡大罵自己的命運不公，然而卻是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妹妹廖姝，根據自己記錄在筆記本裏的使用說明進行了語音鏈接，而後嚐試著用語音指令控製機器人做了幾個動作之後，再次關閉了機器人。

  在機器人關閉之後，廖凡也是自然而然地又一次陷入了磨人的黑暗。

  而廖姝，則是靜靜地退出了廖凡的工作間。

  廖凡的周圍，再一次變得寂靜無聲。

  不過這一回，廖凡吸取了以往的教訓，而且知道自己的處境之後，除了無可奈何之外，焦慮和不安的情緒也緩解了許多。

  所以他決定利用睡眠來渡過黑暗中的時間。

  姑且就算是睡眠吧。

  廖凡隻是按照以前還是個人的時候的習慣，嚐試著在意識中閉上並不存在的雙眼，然後放空心思，讓思緒逐漸平靜下來。

  幸好，睡眠並不依賴視覺。

  這一次的嚐試總算沒有再讓廖凡失望。

  思緒平靜之後，廖凡感覺到整個頭腦都變得厚重起來，然後果真開始出現迷迷糊糊的現象，意識緩緩進入模糊不清的狀態，直至廖凡再也感覺不到自己。

  萬幸啊，總算還是可以主動睡覺的！

  ……

  廖凡睡著之後，直到有光亮再次出現的時候，才讓他又一次醒了過來。

  “小凡，跟我走。”

  小凡是廖姝特意用廖凡的名為機器人取的名字。

  廖凡醒來之後，看見廖姝朝著已經開機的機器人招了招手，機器人聽到廖姝的指令，立即跟在她的身後走動了起來。

  這是要到哪裏去啊？

  大概是為了避免引人注目，從餘光裏，廖凡發現廖姝特意給機器人穿上了衣服。

  所以這是要出門嗎？

  果然，穿上了衣服的機器人跟在廖姝的身後走出廖凡的工作間。

  並且直接離開了家，一起進入電梯，然後來到了地下停車場。

  廖姝的車子就在電梯門口停著。

  這是一輛兩箱的小車，雖然算不上好車，但也是廖凡用自己的積蓄買的，是送給廖姝參加工作的禮物。

  廖姝直接走到車子旁邊，拉開後座的車門。

  “小凡，上車。”

  機器人聽話地照做。

  然後廖姝也坐進了駕駛室，發動汽車，車子徐徐地開出地下車庫，然後轉向郊區的方向一直前進。

  “這是要到哪裏去啊。”

  廖凡很想問一下自己的妹妹。

  廖凡可以通過機器人的眼睛看清世界，但沒有辦法控製眼睛的注視方向，也不能控製機器人眨眼，所以隻能一直注視著車子的前方，看著在廖姝的駕駛下，他們在車流之間往來穿梭。

  “我們去公墓。”

  過了一會兒之後，廖姝感覺車子裏有些沉默，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和機器人對話一般。

  “好的，主人，我們去公墓。”

  機器人用生硬的語調重複了一遍廖姝的話。

  廖姝沒有回頭，從她的語調裏可以聽得出來她的情緒不高。

  “畢竟你是哥哥造的。我們一起去看一眼哥哥，然後帶你一起回孟慶。”

  去公墓？

  廖凡愣了愣。

  已經接受了現狀的他突然覺得這件事情是那麽的滑稽。

  到公墓給自己上墳，自己怕不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人了吧？

  說明了去處之後，廖姝不再說話，安靜地繼續開車。

  車子在繁忙的市區公路上行駛了將近半個小時，而後又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行駛在郊區，最後，終於到達了占地巨大的公墓陵園。

  “城南公墓”。

  廖凡從進門處看到了公墓的名字。

  多年前，他也將自己的父母安葬在此處，沒想到時隔不久，自己也被妹妹安置在了這裏。

  車子繼續行駛，直到墓園前的停車場。

  停好車，廖姝指示著機器人也一起下了車，然後一真一假兩個人，朝著密密麻麻的墓碑群的中心位置走去。

  廖凡還記得，這個方向正是父母的墓地所在，看樣子，妹妹廖姝不僅把自己安葬在了這裏，更是特別用心地安葬在了父母旁邊。

  果然不出廖凡所料，廖姝帶著機器人小凡一路行走，直到幾座墓碑之前才停了下來。

  這個位置，廖凡可以看見三個連在一起的墓碑，從左至右分別是他的父親，母親，以及自己。

  應該是自己下葬的時間不久，所以父母沾了自己的光，這時候擺在墓碑前的花朵還沒有枯萎。

  廖凡看著妹妹廖姝一一看過父母，最後在自己的墓碑前停了下來。

  所以，這就是我的墓地，我的長眠之所了？

  廖凡看了一眼墓碑，上麵還貼著自己的照片。

  不過估計是由於平時不正經慣了，所以拍的照片也沒什麽正經模樣，於是被作為遺照的照片也是擺出了一副搞怪的笑容。

  隻是隻能這麽站在這裏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墓碑，這感覺，怎麽這麽詭異呢？

  ……

  廖姝站在廖凡的墓碑前，呆呆地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張開了口。

  “哥哥，謝謝你送給我的禮物，我很喜歡。”

  廖姝慢慢地蹲了下來，最後在廖凡的墓碑前坐下。

  “不過我今天下午就要回孟慶了，那邊的工作已經落下很多，公司來過好幾個電話催促了。”

  “不過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再說了，就算你不放心我，你也該放心你自己的發明創造，不然你老是擔心的話，我就當成你是對自己造的機器人不自信咯。”

  廖姝說著說著，眼角帶淚地笑了起來。

  “嗬嗬……”

  聽著廖姝的說話，看著廖姝掉淚，廖凡的心裏卻多出了一個心思。

  一定要想辦法，即使不能變回人，也要奪得機器人的控製權！

  “小姑娘，傷心啦？”

  蒼老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二人身旁，將沉浸在思念當中的廖姝嚇了一跳，也讓機器人裏的廖凡吃了一驚。

  隻可惜機器人站的角度並不好，使得廖凡沒有辦法看清蒼老的聲音是誰。

  “崔伯，原來是你啊。”

  廖姝扭過頭一看，原來是這座公墓的守墓人崔老伯。

  前兩天送廖凡的骨灰安葬的時候，他們剛剛見過一麵，隻不過沒有說上話。

  “那天見你過來沒顧上問，這座新墳裏葬的是誰啊？”

  崔老伯穿一套非常老式的長衫，長衫上粘了許多的泥塵花草，好像才從地上摸爬滾打之後站起來。

  一張老臉上滿是溝壑，深得隨便一笑就能將蚊子擠死的那種。

  “這是我哥哥，前幾天剛剛去世，警察說是意外觸電身亡的。”

  廖姝站起來讓到一邊，方便讓崔老伯看清墓碑上的信息。

  “哦？”

  崔老伯俯身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突然扭過頭望了一眼穿著衣服的機器人，有些意味深長地反問了一句：

  “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