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誰又能勸
作者:風纖素      更新:2020-04-22 19:58      字數:2313
  吳大夫的“藥”果然有效,不出三天,京中盛傳,顧五小姐又恢複美麗嬌顏,而且那份水靈勁兒,較之以往過猶而無不及,一時之間,京中那些貴婦小姐們,但凡曾經出了水痘留了疤的,或是天生自娘胎就帶了胎記來的,皆爭先恐後的去找那個吳大夫診治。

  後來陸續傳出一些消息,說那位吳大夫真乃神醫,醫術超絕,於是更多的人慕名而往。再後來聽說天妒英才,吳大夫突然染上惡疾,真應了那句老話,醫者治人不治己,吳大夫的病日益加重,竟是連話也不能說了。最後她的婆娘轉讓了賭場,關了醫館,用一輛馬車載著苟延殘喘的吳大夫回祖籍通州去了。

  這一段醫者傳奇嘎然而止,令到京城多少人歎之扼腰,唏噓不已。顧芝容在柳韻院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當即一口茶噴了出來。她可以想像得出那位寶鑒堂堂主的侍從秦路應付那麽多人時,該是一副多麽狼狽的模樣。想必是應付不來,才采取這樣“匿亡”的方式吧?

  知道那個“吳大夫”底細的采青也笑個不停,在以後的日子裏,她們主仆也常常拿這個事情出來調笑一番。在談笑風生中,一晃過了好幾日,便迎來了岑貴妃的壽誕。

  這日,在養心殿裏,一襲明黃龍袍的當今聖上正伏案批閱奏章。他約莫四十來歲,臉形消瘦,臉色較常人蒼白一些,額下的胡須十分齊整,顯然精心修剪過。正當壯年,束起的頭發中卻顯現著疏疏落落的華發,一副英華早衰的景象。

  半敞的窗戶有風吹入。掀起他的長袍,空空蕩蕩的,一旁侍立的太監總管張德開一陣心疼,皇上又清減了。

  張德開在心裏麵想,其實皇上身子抱恙,真的無須如此勞累,不是還有太子和眾大臣嗎?

  如今太子已近弱冠。朝中很多事情皇上也嚐試著放手。讓他處理。在早前,皇上到太湖池養病期間,也是太子監國。不是也沒出一絲紕漏嗎?而且太子生性雖然傲了一些,但是處事卻是雷厲風行,頗有先帝風範,這一點很得太後讚賞。太後曾不止一次說過,這天下。必將是太子的天下。朝中很多追隨過先帝的老臣,功高足以震主,但是在形色不易表露的太子麵前,根本不敢倚老賣老。不敢擺老臣的架子,因為他們實在捉摸不透太子究竟在想什麽,下一步要做什麽。

  但是。皇上似乎就是一個操勞的命,總憂心太子處置不來。事必親躬,勞身勞力的,難怪這病總不見好。

  皇上執筆的手青筋隱現,但還是穩穩地執住筆杆,左手卻撫上胸口。張德開的眼睛何其尖,一下子就察覺出龍體不適,忙把一旁擺放著的參湯端了過來,輕聲道:“皇上,你已經忙了將近一個時辰了,還是用些參湯提提神吧。”

  皇上“嗯”了一聲,把朱筆置於筆架之上,接過張德開端過來的參湯,喝了幾口,覺得好了不少,便又放下,問道:“岑貴妃那邊怎麽樣了?”

  皇上一向寵著岑貴妃,今日又正是她的生辰,所以皇上命宮裏所有人不得打擾她,讓她睡到自然醒,並且,還把宴會推到下午舉辦。

  張德開麵露難色,猶豫著要怎麽開口。

  “怎麽,又鬧脾氣了?”皇上開口問道,臉上是一派明了的神色,連語氣也帶著寵溺。

  張德開點頭道:“皇上猜得正是,聽昭華宮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貴妃娘娘今日天未亮就醒過來了,呆呆地在鏡子麵前坐了約半個時辰,忽地哭了起來,宮女們哄勸了半天,這才把貴妃娘娘勸住,重又睡下,這會子功夫怕是還未醒。”

  皇上怔了一會,方道:“隨她吧,別讓人驚擾她便是。”

  張德開低聲應了。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個岑貴妃到底有什麽好,值得當今聖上這般寵著她,由著她的性子在宮裏胡鬧。若是其他妃子,皇上早就厭煩,讓人打入冷宮裏了。說到底,不就是西涼國公主嗎?這般任意妄為的性子,也不知道那個西涼國國王是怎麽教導女兒的。更何況,直至今日,皇上還未寵幸過岑貴妃呢,難不成真如民間所說的那般,得不到的方是最好的?

  算了,自己還是少管閑事的好。以前他覺得君心難測,現在他反而覺得,這位岑貴妃的心思,更是難測。

  昭華宮。

  終於,在當天的日頭懸掛於高空許久許久,岑貴妃終於醒了過來。聽到響動聲的貼身侍婢梅香忙趕到床榻前,撩開帳幔,輕聲道:“娘娘可是醒了?”

  睡足了的貴妃娘娘精神很好,畢竟是年輕,淩晨哭過的痕跡在眼睛上根本看不出來,隻是有些微紅罷了。她又恢複了平日裏冷淡的性子,淡淡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快到午時了。”梅香輕聲應道。

  “哦,這麽遲了?”岑貴妃絲毫沒有懊悔自己睡過了頭,仿佛剛才她隻不過確認一下時間而已。

  “梅香,喚人進來給本宮梳洗吧。”她淡淡吩咐。

  梅香忙應下,然後快去走出去招呼在外麵候了好幾個時辰的宮女們進來伺候。

  一排的宮女們托著器皿魚貫而入,悄無聲息,有的托著盛著清水的銅盆;有的捧著擦臉用的方巾;有的抱著精巧的哥窯紫口鐵足罐,裏麵盛著精製過的淨口用的竹鹽;有的舉著青瓷茶壺,裏麵盛著漱口用的臘月早梅製的暗香茶;有的……她們在岑貴妃麵前站定,恭敬地垂著頭。

  梅香伺候岑貴妃洗漱完畢,打發這些宮女們出去,又喚秋菊進來,給岑貴妃梳頭。

  秋菊手巧,在征得岑貴妃同意後,給她梳了一個飛仙髻,正中插上紋飾繁複的金步搖,兩側各綴了八顆碩大的明珠,再換上戈地紅裙,淡紫抹胸,額心一戰罷朱紅花細,腰間束了一條同色的玉帶,凹凸有致的身形,盈盈一握的腰肢便顯現出來,換上之後,連一旁看著的梅香秋菊都忍不住要驚歎。

  岑貴妃的確長得很美,尤其是大紅的衣裙更能襯出她美豔的容貌,但她仿佛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美得令人眩目的容顏,隻是望著銅鏡出了一回神,喃喃道:“今日,他會來麽?”

  落寞的神色在她秀美的眉宇間掩飾不住,就那麽風雲突變般現了出來。一屋子的人包括梅香秋菊在內,噤若寒蟬,麵對喜怒哀樂比季節變化還快的貴妃娘娘,誰又敢勸,誰又能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