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料理
作者:桃餅餅      更新:2020-04-22 17:02      字數:7691
  俗話說得好,民以食為天。不過老話終究是老話,現在這樣一個經濟發展四通八達的大時代,吃,已經不僅僅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這種生理需求這麽好打法的事兒了,原先是沒多少糧食大家男女老少吃飽算數,現在是山珍海味各色珍饈放在眼前,小手一揮,人家減肥。要是真能讓減肥的人沒有抵抗力的,也一定是讓人欲罷不能不吃後悔的美味。

  簡單概括來說,就是不在乎吃得多高級,而看重吃得多對胃。

  看著天天晚上餓的抱著餅幹罐子“望梅止渴“,每次量體重變化了一個小數位就天崩地裂的閨蜜,阮糯略帶一絲同情又僥幸地歎了口氣,唉,人家說夢話想吃芝士是因為餓,她說夢話純屬是饞,而且一次性能出溜出一本菜單來。

  也許是在她母後懷她的時候,這個家夥就特嘴饞,成天隔層肚皮點餐,什麽糖醋魚啦,紅燒雞翅啦,她父皇隻好披星戴月起早貪黑地買魚買蝦,挑骨頭燒肉的,還真以為是個男孩,這麽能吃。她母後以前就瘦瘦的,也不怎麽貪嘴,肉都不大吃的人,一懷她倒好,都能半夜餓醒想吃小籠。估摸著該是那家夥不安分,敲敲肚臍眼,提醒她爹娘要喂吃的了。

  說了這麽多,想來這家夥叫阮糯也不奇怪了。吃這麽多,一出生就是個糯米麵團子,軟軟肥肥的,好一個人如其名。

  這孩子從小吃吃吃,把臉吃得滾圓,不過全身的肉都集中在了腦袋上,就像一雙筷子尖尖上戳了一隻白饅頭。

  白饅頭行走江湖十幾年,特殊技能沒多少,修為練得也不脫俗,不過倒是在舌尖上練級造化得不同尋常。

  ——————————————

  泡菜

  上高中以後,阮糯交了個男朋友,是個年級裏出了名的“廚神”。不過這位大廚其貌不揚,雖說這麽講誇張了點兒,但你光看長相還真不會覺得他能做飯——這麽瘦長條子,說不準來口鐵鍋都比他沉。

  人不可貌相,老話說得好。

  每周一回學校上課兩人見麵的方式千年不變——阮糯高呼大廚的名字,遠遠地張開雙臂像海綿寶寶看見派大星一樣撲上前奔過去。

  “喏,給你的。”高年遞給阮糯一個帆布袋,“你不是一直想吃正宗的手工粽子麽,我和我奶奶一起做的,早上出鍋現在還熱著。”

  兩個人趁著午休在“秘密基地”教學樓頂的天台邊坐著,高年剝好巴掌大的小粽子塞進阮糯嘴裏,她閉著眼睛發出“wow”的感歎。閉著嘴嚼嚼嚼,小白米粽子軟軟糯糯,噫?裏麵還有心子,蜜紅豆!誰這麽天才,白白嫩嫩的小粽子裏麵紅豆深藏不漏外表根本看不出。

  阮糯時常想,這輩子“何德何能“,娶了這麽一個成績又好,又會做好吃的的男朋友。

  這個小小的一方天台,在教學樓頂上,因為要翻過樓梯拐角的窗戶出去,所以沒有誰會過去,自然而然就成為了阮糯和高年的二人世界。

  高年第一次到這裏的時候,看著阮糯橫七豎八叉開腿爬窗一副吃力勁,不禁覺得有點滑稽,阮糯翻出去好不容易站穩,還沒來得及開口介紹自己發現這塊風水寶地的故事,就被那條大長腿一腳蹬過窗沿的場景給……氣不打一處來,人與人的差距。

  後來的約會,十有八九是在這一方天地裏度過,簡簡單單的三明治,或者是兩人分吃的幾串關東煮,也有時一人捧著一碗泡麵,俯瞰校門口的十字路。

  吃罷,阮糯拿紙巾擰了擰嘴皮子,算是把嘴角沾上的米粒都蹭掉了。

  好樣的,一個人吃了四個小粽子。

  “好吃嗎,好吃的話下次我再給你做。“高年收起餐盒,心裏偷樂著臉上努力想藏住,但抿住嘴不笑出來又有點勉強。

  “好吃啊必須的,”阮糯猛地別過頭看向他,“不然我怎麽吃得下這麽多。”

  不過甜粽子蜜紅豆吃多了總有那麽點……

  “欸,要不下次你給我做……鹹蛋黃粽子或者……肉粽吧。有點想吃鹹的……”

  話還沒說完一半,麵前就出現了一小罐紅彤彤火燒色的泡菜。

  “你真給我醃泡菜了!”

  高年家上兩代人做的都是餐飲界的生意,爺爺從開酒樓白手起家到爸爸做連鎖料理品牌,家裏祖傳秘方要是一件件寫下來抄下來,估計能出一個係列,比牛津英漢大字典都厚,比資治通鑒全冊都沉。

  泡菜,這就是其一。

  阮糯口味重,吃饅頭一定得就著豆腐乳,喝粥要和上醃黃瓜辣白菜,開個洋葷也不例外,要是奶香味的吐司麵包和前麵幾種“難登大雅之堂”的醬菜不搭,那就糊一刷子厚厚的果醬,最好是漿果樹莓味兒的,酸酸甜甜,爽快。

  上中學住了宿舍,難免這些“風俗”被精密的日程安排給打散削弱了。好在有這麽一個知心男朋友,話不多說,想吃就有。

  “其實泡菜做起來也沒那麽難,”高年夾了一小顆菜心放到阮糯舌尖上就立馬蓋緊罐子,”看起來用料複雜繁瑣,真動手的話製作工藝還不及你炒個菜那麽囉嗦呢。“

  “簡單簡單,你還不是要守著家裏的秘方不肯教我。“阮糯伸了個懶腰,吃飽了,”我這麽笨的饅頭腦袋,怎麽可能一學就會呢。“

  “這可是你說的。“

  高年“噌“地站起來。

  “周末別回家了,來我們宿舍玩。“

  ……

  按常理來說,男生向女朋友提出登他宿舍門的邀請,換誰心裏都有點忐忑,甚至發毛。

  不好意思,這倆人還沒這麽奔放。男生宿舍在女生宿舍對麵,醫務室在男生那棟樓底層,所以用諸位男生的話說,學校一點也不“保護小男孩的空間“,額,這個說法有點變態,但是對於阮糯這種要鑽空子的家夥來說,這話真沒毛病。高年的宿舍櫃子裏哪一格有薯片,那一扇門打開是小熊餅幹,誰都沒她門清。講真高年一個大男生,又不嘴饞,怎麽會突發奇想買這些可可愛愛的小熊餅幹粉色軟糖草莓巧克力的少女心零嘴,還不是方便某些人”回來“的時候隨手就能拿到吃的。

  所以每次高年的室友看到阮糯在房間裏,就像在自個兒家一樣也不奇怪,常態常態。阮糯也不是個隻吃吃玩玩的懶人,隔三岔五給他們宿舍添點“空氣清新劑“,買個洗手液帶個飲料什麽的。不知不覺218宿舍就從F4的變成F4+1,完全可以組合出道了。

  那個春末夏初,五月的鮮花餅,六月的冰奶茶和世界杯伊始小組賽的炸雞可樂,男生宿舍裏坐著腰疼的破折疊椅,阮糯喜歡這種美味和人情味的共存。

  周六上午十點,218的門被熟練地“滴“門卡刷開。

  “你哪裏來的門卡?“高年還以為是宿管,手一抖才發現處境安全。

  “拿你的卡拍照啊,不就一個二維碼的事兒麽。“阮糯手插在棒球衫口袋裏,一副混不吝的拽勁。

  “所以今天我們要幹什麽呢?“

  阮糯自來熟地坐在了高年床的梯子上晃蕩著兩條筷子腿左顧右盼。

  “今天,“高年一把抓住梯子兩邊,”我們就來幹一件,具有曆史意義的大事件。“

  阮糯刺溜跳到地麵上,高年摩拳擦掌,兩人紛紛甩掉外套,阮糯還解開了襯衫第一顆領扣……

  “這是我一大早買回來的大白菜。“高年說道,兩人麵對麵喘著熱氣,中間地上放了個麵盆,裏麵一團大白菜傲立著。

  “所以今天,我們就一起,醃了它。“

  “哈?“

  “此醃非彼閹。“高年連忙解釋,這話說得還真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在宿舍就能醃泡菜?“麵對阮糯的質疑,高年胸有成足地”啪“一巴掌排在自己貧瘠的胸口,這麽瘦手也不疼。

  白菜在阮糯來之前早就洗幹淨了,所以上手要做的便是把菜葉子撕成小片。

  按照高年的秘方,白菜葉上麵的水要充分瀝幹之後才能醃製,為了節省時間,兩人就隻好拿出“絕密法寶“,餐巾紙,一點點擦拭白菜葉子。

  “下一步該幹嘛?“阮糯看著高年像個出國在外的老母親一樣從櫃子裏翻出瓶瓶罐罐的白醋,辣醬,鹽,砂糖還有奇奇怪怪的蒜蓉醬之類的調味品,有一種好像他天天在宿舍搞化學實驗的既視感。看來別人說的男生宿舍分分鍾人手一杆生化武器不是蓋的,不過人家都是些……自行領會,高年是個八大菜係集合於一身的鬼才吧。要是來了個小偷,打開他櫃子的那一霎那一定萬分懷疑自己的職業生涯吧。

  把白菜都均勻抹上了鹽,小白菜鹹的冒汗,高年不慌不忙撇掉菜葉自身激發出的水份,然後抹上砂糖。知道阮糯是甜口,所以按理說隻要放鹽的一點五倍量的糖,高年放了兩倍的份量。

  阮糯在家經常看著老爹給她做十三香小龍蝦,香菜手撕雞這些調味精致的美食,她目前為止人生中第二重要的異性,在她心裏的高光時刻,一是把烤紅薯剝好塞進她嘴裏的時刻,還有一刻就是他用他捏化學試管骨感又修長的手指,浸泡在山楂紅色的鮮辣醬汁裏,在珠圓玉潤的白菜葉上打旋,砂糖和鹽晶的碎粒剔透,隨著指尖發力碾過,但聽不見晶體摩擦的聲音,隻有白菜葉“撲哧“地被某人的纖纖玉指壓得薄薄一層。

  看著菜盆裏的火燒雲,阮糯偷偷別過頭去擦了擦口水。這樣酸辣鮮香的泡菜,就這白米飯一定很好吃。

  高年其實早就料到這個小饞貓會流口水,他裝作沒看見地在心裏笑笑,手腕和手背摩挲著菜葉邊緣。

  “好了,你來幫我加點醋。”高年叫住了小饞貓,她回過頭的時候嘴裏還叼著棒棒糖。

  阮糯猛地倒吸一口氣,實則是怕自己的口水滴到菜裏。當她低下頭時,一股子辣辣的空氣拜訪了她的鼻腔,眼淚都被請出來了。

  “你少倒點醋啊別太酸了。“高年在阮糯別過頭去打噴嚏的時候一把搶救了她手裏開閘放水的醋瓶子,這家夥真夠粗糙的,她都沒意識到自己手還側著。

  “雖然辣,但一定很好吃。“阮糯重重地點點頭,連忙拿過紙巾。

  裝進玻璃壇子,把蓋子壓緊密封。

  “好了,就等著兩周後發酵時間結束吃它了。“

  阮糯把玻璃壇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

  “你這一壇泡菜搞得像裏麵裝了聖水一樣。“高年的日常就是被這個小戲精搞得哭笑不得,”我看你是舍不得吃了。“

  阮糯白了他一眼,繼續抱著寶貝玻璃壇。

  當然不舍得吃了,這可是我們一起做的第一缸泡菜。

  看著火燒雲一樣的菜葉,阮糯眯起一隻眼睛,另一隻眼快要貼到玻璃上了,裏麵飽滿的菜心,肥肥的看著就開胃。

  泡菜壇子被她拿回宿舍放在陽台角落裏,他說他們宿舍的一群餓貨要是看到了這些可憐的菜菜肯定熬不過發酵期限就灰飛煙滅了。

  兩個星期,阮糯躺在床上掰手指計算著,每天可以多洗兩件衣服晾出去,這樣就能有理由在陽台上多停留一會兒,多看看我那可愛的小泡菜了。

  ——————————————

  芝士焗飯

  高年有一陣子沉迷於狼人殺,偏偏阮糯這個家夥對紙牌為道具的遊戲一竅不通,有一回實在是受不了這個沉迷於遊戲的狼人,賭氣說自己也要學著玩玩,結果狼人興高采烈給她講規則帶她玩了幾局,就這回給狼人氣得差點鬧分手,實在憑本事一竅不通。

  學校附近有一家做芝士的餐館外賣很火,這還是高年從玩狼人殺的小夥伴那邊聽說的,看別人都一起點那家芝士外賣,一個人吃麽……

  “有好吃的竟敢不帶上我!”

  想到這兒高年腦中就蹦出一個白饅頭在他頭頂上哇啦哇啦跺腳冒火。

  “我們吃Lila芝士吧。”

  “今天午飯吃Lila好嘛?”

  “欸你看這個Lila的芝士棒拉絲好長啊。”

  接連好幾個飯點,高年旁敲側擊地試探,阮糯看了一眼外賣裏的菜品,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就是普普通通的芝士焗飯,芝士棒,芝士薯條之類,有點像必勝客小食區的複製品。看評價還是不錯的,她也不是不喜歡芝士,隻不過是覺得有比這個更想吃的美味,而且外賣配圖也不是會讓她深夜看了就饞得睡不著的那種“尤物”。總之,激發不了“餓欲“。

  高年到底是見過真品也是芝士愛好者,雖說配圖並不能讓人路轉粉,但是已經是粉絲的又不會粉轉黑,要是他自己吃不叫上阮糯再怎麽說都有點良心不安嘿嘿。

  至於最後如何讓阮糯妥協的,高年有些欣慰地歎口氣,唉,不就是給她叫一杯喜茶麽,真好打發。

  “讓女朋友在萬分饑餓的時刻放棄心心念念的串串冒菜陪你吃一份黃不拉幾的芝士焗飯,想想都覺得她偉大。“阮糯撇著嘴點了一份”小番茄火腿焗飯“,高年被她說得還真覺得,她該是有多大的委屈放棄了她念叨好幾天的紅油串串。

  外賣快到的時候小哥打來電話,高年剛站起來就被阮糯一腳蹬在屁股上,好一個上半身前傾,差點狗啃泥。

  “拿外賣去!餓死啦!“

  “你這是家暴。”

  “再不去拿連能家暴你都人都沒了,”阮糯下巴一抬,“餓得人隻剩一片兒了。”

  天台上,兩個人晃著四條細腿,膝蓋上放著錫紙盒。

  “多吃點肉,吃火腿長腿。“高年鄭重地舀起一片火腿肉,眯著眼睛吹熱氣,然後鋪在白饅頭舌尖上。

  火腿邊被烤焦一圈,像小學生拿記號筆塗色描邊的畫風。

  “吃火腿長腿,你還真是吃啥補啥。”阮糯挑了一邊眉毛凝視飯盒裏焦黃的米粒。

  說實話這家芝士還真不賴,口感比阮糯想象的要細膩多了。芝士奶香味十足卻不是純奶的甜膩,經過高溫烤製的馬蘇裏拉芝士融化後在保持溫熱的狀態下呈現出厚實軟綿卻不塞牙縫的效果,不像一些外賣芝士都硬邦邦的能撕下來一層皮。每一勺飯舀起來都能像長壽麵一樣的拉出長絲。芝士棒的拉絲程度就更不用說了,阮糯一把扯出“幾米“長絲的時候,眼睛瞪得都快把眉毛和發際線擠到一起去了。

  高年趁她瞪著眼睛欣賞自己的芝士拉絲水平,想伸手去拔掉她那條“藕斷絲連”的芝士,結果她眼疾手快突然張大嘴巴準備一口把芝士甩進嘴裏,誰知手還是不夠靈活,胳膊猛地一呼扇,芝士條斷在空中,吧嗒掉在地上。

  這下知道為什麽高年每天都能被阮糯笑死了吧。

  誰知這家夥自己大力出奇跡扯斷了芝士條還不承認,嘴硬說是店家送餐慢,到手的芝士棒裏麵涼了所以沒達到“纏綿”的效果。

  那天晚飯兩人吃了什麽外賣就很好猜了。紅油串串香,還多加了幾串阮糯最愛的年糕。

  紅油鍋底的顏色和泡菜汁很像,都是滾燙的火燒雲。菜心白白胖胖就是火燒雲中天空沒完全被遮住時露出來的一星白肚皮,年糕白花花鏘在其中,火焰山頂那一朵差點被燒著的蘑菇雲。

  “你不是隻吃微辣麽?”高年給阮糯擦擦鼻尖上的紅油印子。

  “被你氣的我都能噴火了還怕辣?”大臉盤子上翹起來的眼睫毛下麵兩隻大大的白眼。

  結果那天晚上阮糯就胃疼地鬧騰了。

  “叫你吃這麽辣,胃疼了吧?”

  “你居然還罵我啊啊啊嗚嗚嗚……”阮糯一巴掌拍在高年腰上,頭還安插在他肚子上。

  那是高年人生中第一次泡紅糖水。

  “你說,會不會是年糕吃多了消化不良啊。”兩人晚自習偷溜到天台,阮糯喝紅糖水發出“咻咻”的聲音,就跟嗦粉似的。

  “那我下次再也不吃這麽多年糕了。”阮糯被折騰的居然沒了脾氣,這下乖得高年還有點不適應。

  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是沒道理的。

  五分鍾後。

  “不行我這麽喜歡吃年糕隻要下次不胃疼我還是要吃的!”

  “你還在糾結這個,唉……”

  高年苦笑不得地抱住了那個肉鼓鼓的腦袋。

  至於年糕為什麽深受某人喜愛……

  年糕,倒過來讀就是高年。

  ———————————————

  部隊鍋

  阮糯二十五歲之前竟然都沒有吃過部隊鍋。年初有回去韓國出差的機會,最後還是因為行程計劃有變沒趕上吃一頓韓式部隊鍋。

  為此她耿耿於懷了一個多月。說到底還是因為最近追韓劇導致的,看見男主女主男二女二“其樂融融“圍坐在一起吃著上麵飄著白煙氣,鍋裏紅彤彤滾燙的泡菜湯肥牛魚餅拉麵……

  以前高中時候的男朋友家裏是做韓式料理品牌連鎖的,那會兒還給她做泡菜,搞得她舍不得吃。最後那壇泡菜還是在之後一次台風暴雨災的時候,他們宿舍一樓被淹了大家困在宿舍裏時,她和室友就著白餅饅頭吃了一個禮拜解決掉的。

  可能是那次雨災鬧的,後來好長一段時間裏一想起泡菜,阮糯就渾身難受,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後來的後來,泡菜的勁頭還沒緩過來,一些改變也暗地裏幫她似的,讓她又多了一個理由,一輩子都不用吃泡菜了。

  兩人的分手草率到出其不意,就像瑪麗蘇狗血劇演的那樣,她從旁人嘴裏聽到了所謂他的“黑曆史“,什麽在一起之前和別人打賭說誰先追到女生就怎麽怎麽樣的還有些七七八八的無厘頭八卦。氣頭上一吵架就掰了也是意料之中。

  反正後來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後來他沒“辜負“她對他的壞印象,很快就有了新的,不過他有沒有給那個人做泡菜就不得而知了。

  阮糯每次想到這兒都覺得又可氣又好笑。

  公司對麵的一樓麵對街道的位置開了一家韓式料理,名字挺有趣的,叫韓糕料理。主打菜是拉絲芝士年糕和部隊鍋。

  周五一下班阮糯就鑽進了這家店裏,窗邊位置采光很好,落地窗也讓她感到舒適。

  才五點,店裏沒什麽客人,安靜得讓阮糯關掉了手機鈴聲。

  招牌菜芝士肯定要嚐嚐,來一小份吧,主要是吃部隊鍋。別小看她,她吃得完,麵對美食,不要輕易說”不行“,要有征服它的信心。

  負責點單的小服務生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有點慌慌張張的莽撞,拿著記單子的pad走s型路線低頭跑走,結果在廚房門口一頭頂上一件牛仔外套裏。

  “年哥……”

  “小心點剛拖完地滑得很。”牛仔外套理了理小服務員歪掉的圍裙。

  阮糯剛被大麥茶燙了下舌頭,想靠扇風降溫。

  五米。

  高年在吧台角拿了一隻玻璃杯,倒了些冰檸檬水。

  三米。

  阮糯的舌頭恢複了點,不那麽疼了。

  一米。

  “小姐您小心茶燙。“

  高年把冰檸檬水放在阮糯桌上。

  玻璃底座“噠”一聲。

  “你?”

  阮糯一抬頭,感到舌尖又開始火燎起來。

  看著他那件藏藍色牛仔衣胸前別著的徽章,那麽秀氣的宋體篆刻著“高年”二字。

  阮糯瞬間想起來了,高年家開的料理,日料叫和糕,那麽韓糕韓料……

  就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多見不見千言萬語匯成一句好久不見。

  “來吃飯啊。“高年小聲地笑笑,語速堪比看片時特意調出來的零點五倍速。

  這時,小服務員把部隊鍋端了上來,高年才緩過神來側身挪開一點讓出位子。

  阮糯有一絲尷尬地吃著部隊鍋裏卷曲的拉麵,像她大學時候燙的卷頭發。

  高年在她對麵的空桌邊坐下,看著落地窗外的金融中心街區,那些穿著灰黑色西裝的男男女女有誰會是下一位踏進料理店的貴賓呢……

  “在金融公司上班?“

  阮糯叼著半根年糕愣了一愣,連忙擦擦嘴回應道:

  “哦……那個你想多啦……也不是隻有金融公司才能在金融中心大樓裏上班啊哈哈……”阮糯說著說著頭又自覺地縮進鍋裏去了。

  說話太費腦筋,還是享受美食最令人身心愉悅心情舒展。

  部隊鍋裏最精華的部分也就是湯底了,泡菜的鮮紅色澤和肉眼可見的厚白菜切片,配合著拉絲芝士年糕一口下去,對味蕾的多重豐滿刺激。

  就算是第一次吃部隊鍋,阮糯也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火燒雲一樣的辣白菜泡菜,藕斷絲連的芝士拉絲,還有浸泡在紅色湯底裏的年糕條……

  “高年。“

  阮糯咬了咬嘴唇,泡菜湯沾過的嘴角辣辣的。

  高年歪過頭看向她那邊。

  說點什麽,快。

  不知道說什麽。

  算了。

  “生意興隆,“

  阮糯用力往裏吸了一口泡菜前方辛辣的空氣。

  ……

  “阮老師,上周聯係的客戶來了。“

  小助理穿著奧利奧配色的製服束手束腳地伸手敲了敲門,估計衣服尺寸太小了。

  “哦好馬上好,”阮糯一把將桌上橫七豎八的文件夾規整好,“請他進來吧,你去把咖啡準備一下……”

  一牆之隔。

  依舊是那件牛仔藍的外套,高挑的身材。

  “好久不見。”

  高年走進辦公室。

  阮糯挑眉一笑,帶著一絲詼諧。

  “我們來看一下廣告方案吧……關於,你家的料理。”

  而不再是我喜歡的料理了。